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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料不过入宫赏了半日的盛莲,这儿子的心就松动了?
不管怎样,他愿意入大德殿跟师傅们习学总是件好事。跟永娴王后娘娘呈禀了,他娘亲又上上下下打理妥当,总算把儿子送进了宫。
第一章 莲花绽鸳鸯小戏水(2)
宫里头的规矩,辰时入大德殿开始一天的习学,申时出殿,各自回府归家。
怀揣着战栗之心,段正明入了大德殿,他怕的不是旁的,而是大王子段素光。孰料,段素光根本不入大德殿,王上另请了师傅教导他——享受此番待遇的还有永娴王后所出的小王爷素耀。
少了段素光这个魔障,段正明可算松了口气,可另一口气还悬在那里——他进宫的目的还没达成啊!
怎么样才能再见到何其欢呢?
听说她是永娴王后打娘家带进宫的贴身侍婢所生,那侍婢后来又做了永娴王后所出的长子段素徽的乳娘,那徽王爷……应当知道怎么样才能见到何其欢喽!
比之深受王上宠爱,却非王后所出的大王子素光;深受王后宠爱,也是王后所出的小王子素耀——徽王爷显得有些例外,他是王后所出的第一个儿子,可在兄弟中却排行老二。宫里人都知道,他是王上不疼,王后不爱的主。所以也没有像那两个兄弟般,享受另请师傅的特权,而是在大德殿里与宗室子弟一道习学。
除了他,怕再也没有人能告诉段正明,如何能再见到何其欢了。
鼓起十二万分的勇气,段正明凑到徽王爷跟前,“徽……徽徽王爷,您知不知道宫里有个叫何其欢的姑娘?”
“知道啊!”那徽王爷倒是爽快,扬手一指,“她在我永徽斋呢!”
这么容易就知道何其欢的所在,段正明倒很是意外。
然麻烦却也随之而来,徽王爷的永徽斋,满宫里头的人都知道所在,随便问个宫人亦可告诉他,然于段正明来说,却是万万头痛的大事。
“请问,徽王爷的殿阁——永徽斋在什么方向?”
宫里头的规矩,非己事,不管不问不看不言。
见这小爷问了,宫人遥手一指,“左弯照直了行去,过了莲塘便是。”宫人并不主动领路,段正明心里虚得慌,也不好紧着问,只照着宫人指的方向行去。
这样走来绕去,足足兜了有半个时辰,一圈都绕了回来,还是没找到徽王爷的殿阁。眼见着天已擦黑,看情形再过一盏茶的工夫就该关了宫门,出宫吧!他不认得路;进永徽斋吧!他还是不认得路。
天色已晚,正是掌灯时分。照宫里头的规矩,掌了灯,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随意走动。放眼望去,连个宫人都看不见。
段正明心也慌了,腿也软了,他双膝一弯蹲坐在地上,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一边掉,他自己还一边嘀咕:“不哭,不可以哭,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我不可以哭……呜呜呜呜呜!哇——”
这边说着不哭,那边眼泪却是哗哗的。
泪眼婆娑间,段正明看见一双艳红的绣着莲花的鞋。心头一惊,他顺着鞋向上望去,见着那弯熟悉的面容,他立刻把脸埋进双膝间,生怕被眼前那丫头给撞破了——男子汉大丈夫哭得跟个婆娘似的,太糗了,丢相。
他不知道,他那圆不隆冬的相已经丢尽了。
何其欢打怀袖中掏出块帕子塞在段正明手里,“擦擦吧!这一脸的……水。”
胖小子还答话呢!“嗯啊!刚谁溅了我一脸的水。”
何其欢抿着嘴格格直笑,“跟我来吧!”
“去哪儿?”
“满宫里都传开了,有个胖小子在园子里绕,围着永徽斋转了三圈,逢着人就问:永耀斋在哪里啊?明明就在跟前,却就是绕不进来——要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这会子工夫还跑出殿来了?”
看样子这脸已经丢了满宫了,段正明心里郁闷啊!杵在那里,半晌不动弹。
知道他心里不舒坦,何其欢一伸手一把拉住了他,“不是要来永徽斋瞧瞧嘛!跟我来吧!”
“已经……已经很晚了,我……我还是出宫回府吧!”好丢人好丢人,要不是天黑,她定看见他爬了满面的绯红。
今夜,他还是不见她的好。
“你也知道已经晚了?这时候早封了宫门,你还怎么回去啊?”谁理他愿意不愿意啊?何其欢拉着他的手就走,“我着人给你府上交代一声,今夜你就住永徽斋吧!我让我娘跟王后娘娘说一声。”
段正明肥墩墩的身子滚圆地跟在何其欢的身后,顺顺搭搭地去了永徽斋。这一路,她的气息席卷他的周身,再抹不开。
她紧紧牵着他的手,生怕弄丢了他;他紧紧握着她的手,生怕她又没了,他们俩沿着莲塘一路行去。
那一年,不认得路还爱淌汗的胖小子九岁,爱穿艳红映日莲花鞋的俏丫头八岁。
八年后——
八年可以在一个人的身上留下怎样的印记?
八年,让爱出汗的胖小子像拉面条似的变得又细又长,大有玉树临风之势;八年,让爱穿艳红映日莲花鞋的俏丫头变成君子好逑的窈窕淑女;八年,让明小王爷袭父王承爵爷位,做了明王爷;八年,让欢丫头成了宫中的红人,与徽王爷、耀王爷皆亲密无间。
八年,何其欢还是爱穿映日莲花鞋;八年,段正明还是无法治愈不认路的毛病,却足以让他学会找到她的办法——凭气息。
八年之久,宫中的日日相对,让他对她的气息再熟悉不过。
闭上双眼,不看路,单凭着感受她的气息,他一路行来。睁开双眼,她就坐在不远处的石墩上,静静地望着平静无波的湖面。
近来宫里发生了许多事,王后娘娘爱做心头肉的耀王爷病故,王后娘娘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而何其欢脸上的笑容也一日少似一日。
“你总是爱笑的,还是笑着好看。”
不用回头,何其欢也知道,他来了。八年来,他常常出现在她的身边,在她或开心或悲伤或失落或惆怅的时候。
这样的日子,还能有几个八年?
“段正明,你想过日后娶什么样的女子为王妃吗?”
说话的工夫,她开始脱去鞋袜,段正明不懂她想干什么,更不明白她何以提及此话——我只想娶你为妻为妃为……爱——好想告诉她,却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她掀起裙角,锳进水里。段正明伸手拉住她,“初春时节,寒意尚隆,你这样下水会冻坏的。”
她不听劝,径自往水里摸去。段正明没奈何只得跟着她下水,一手扶着她,一手摸着石头。刺骨的冷水沁入他们的身体,温暖随之散去。何其欢发现,冷,原来可以让一个人失去其他的感觉,比如——痛。
“其欢,你怎么了?”
段正明直觉何其欢不对劲,在她身上有事发生,“有什么话对我说好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帮你。”
“带我走吧!”
她出口便是让他惊诧万分的话:“什么?你说什么?”
何其欢望着南面,眼中透出无限遐想,“我跟你说过我的老家吧!在南边的大山里,那里人烟罕至,却风光秀美。带我去吧!虽说是我的家乡,可我从来没有去过。我娘……我娘也很想去回到那里,可她已经没有机会了,你带我和我娘回家,好不好?”
不对劲,她的话,她的神情都不对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我。”
“你,愿意带我走吗?”她只问他这一句。
他却想知道,“为什么要走?”
想知道?好,她告诉他。
“王后娘娘将我赐给徽王爷为正妃。”
轰——
段正明手一松,整个人顺势跌到冰冷的湖水中。水,没过他的胸膛,他却无力站起身。
望着他,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她的眼里带着决绝——
“你,要带我和我娘回家吗?”
第二章 穷乡野炊烟袅袅升(1)
段正明走了,一个人走的。
在大理王朝举国上下为徽王爷大婚之喜而庆贺之时,走了。
离开首府,放弃明王爷的尊贵,屏弃所有荣华,独自一人远走天涯。这倒成全了他自娘胎里带出来的不辨方向的毛病,反正没有目的地,也无所谓东南西北。凭着感觉,走到哪里算哪里。
这一走,就是三年。
三年里,首府发生了什么,段氏王朝如何,住在那座宫里的人怎样,于他,全无干系。他甚至就快忘了自己姓段,自己是明王爷,自己曾经喜欢过一个爱穿映日莲花绣鞋的女子。
你,愿意带我走吗?
他只是无法忘记那个声音,那句话。
无法忘记便继续放逐,他不停地走,走到无路可走,终于在一座小山村里停下了脚步。那里有何其欢描述的他所见过的这世间最美的湖,最险的山,最秀的林,最盛的花。
只是,没有宫里大片的莲。
他还是住了下来。
日复一日,他变成了一个山民,耕田种地下水打鱼,连村里的人都快忘记他进山时曾穿着白衣,那上面还绣着金线。
村里的人一口一个“明阿哥”地叫着,遇着要写个书信,给娃起个名,或是一般的头疼脑热都来找他,渐渐地,他也同这村里的人热络起来。
这年盛夏山中遇暴雨,明阿哥靠着山腰的房子被水冲塌了。村长领着全村人帮他拾掇了一个新家——村正央的空地上有座失修已久的院子,说原本是三哥的大姨家中的老二住的。后来这老二一家出了山谋生,就再没回来,这院子空着也怪可惜的,给他住也是给了。
明阿哥谢了全村的老少,终于在大家一片拳拳盛意中搬进了新家。
日子顺风顺水地过着,这天他拎着渔网去打了几尾鱼,赶在日落前去集市上卖了,换了点盐钱。赶回家时,远远地便见到自家院子炊烟袅袅。
推开院门,正有人从那里头走出来,他顺势望了过去,时间在相隔五年之后再度续上,仿佛从来不曾断隔。
“其欢?”
怎么会是她?她怎么会到这里?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还是,不过又是一次他的思念?他的目光向下走,定在她脚上的那双绣鞋上——映日莲花别样艳——当真是她?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的吃惊丝毫不少于他。
“我……我我我住在这里。”是她,是她,真的是她,她就站在他的面前。
她“扑哧”笑了,和以前一样笑得那么好看,“看来,五年的时间,你一紧张就结巴的毛病一点也没好转啊!”
他怔怔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她,似要把这五年没见到她的光阴一气补齐。
他傻站着,丝毫没察觉老天滴滴答答下起了雨。何其欢一伸手,拉着他就往屋里走。不过几步的路,明阿哥的脸竟烧了起来。
拉了他坐下,给他斟了杯茶。她的面上云淡风轻,好似故人他乡重见,全无尴尬之色。这边招呼着,她那边径自说了起来:“宫里出了事,相国杨义贞控制了王宫,软禁了王上,素徽怕我受到牵连,让我暂避回家乡。正好,我娘亲临终前一直希望能落叶归根,我便带着她的骨灰回来了。”
“这……这是你家乡?”他说这地儿怎么跟她描述中全然一样呢!难道……“这空置了多年的院子就是你家?”
她颔首。
明阿哥起身,兀自就往外头去。何其欢一抬手拉住了他,“你干吗?”
“这是你家,你当住着,我去村民家囫囵一宿,明天天亮了再说。”说着话,他挣脱何其欢的手,又往外走。
何其欢加快几步挡在他前头,“这院子这么大,我们俩住了又怎样?”
他低着头喃喃:“你……你是徽王妃。”
何其欢倏地松了手,阖上眼,她努力不去看他,冷冷地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