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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面桃花-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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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无所谓。”  到了相亲的那一天,秀米将自己反锁在楼上的房间里。翠莲和喜鹊把手都拍肿了,她就是不开门。最后,母亲走到楼上来了,她隔着门缝,流着泪求她:“人,媒婆带来了,就立在院中,你好歹看一眼,好歹说句话,不要等到了长洲侯家,又来反悔。”  '返回目录'  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人面桃花》第二章 花家舍1(2)
秀米这才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是长洲,自己未来的男人姓侯。秀米在屋里说:“不用看,你觉得顺眼就行了。到时候,他家来顶轿子,我跟着他去就是了。”  “孩子啊,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婚姻大事岂能视为儿戏?”母亲道。  “嗨,”秀米叹了一口气道,“这身子本来也不是我的,谁想要,就由他去糟蹋好了。”  她这么一说,母亲放声大哭。秀米也在门里流泪。两人心中的一段隐秘彼此心照不宣。等到母亲哭够了,又劝秀米道:“你不看人家也行,可也得让人家瞧你一眼儿吧?”  秀米这才开了门,走到了廊下,懒洋洋地伏在栏杆上往天井里瞧去。一个老婆子领着一个头戴簇新呢帽的男子,也正在抬头看她。那男子不显得年轻,可也不见老,模样也还端正。秀米倒是希望他老一点,或者有点秃顶,麻脸一类的毛病,这样才会使她的婚姻有一点悲剧性。那些日子,她对自我作践简直上了瘾,觉得只有那样才解气。老婆子笑眯眯地看着秀米,嘴里不住问那男子:怎么样,白不白?男子就一迭声地道:白,白。蛮好,蛮好。那男人自打第一眼看见她,就呵呵、呵呵地傻笑,就像打嗝儿一样,笑声一截一截地往外蹦,还不住地伸出舌头舔一舔上嘴唇,就像嘴里正吃着什么东西。  秀米对婚事真的无所谓。在张季元日记中,她隐约知道了什么是桑中之约,什么是床笫之欢,当然她知道的比这还要多得多。到了出嫁的前一天,她孤身一人躺在床上,拿起那本日记,凑在灯下翻来覆去地读,一边读一边和他说话。她还从来没有和一个人赤裸的内心挨得那样近。恍惚中她觉得张季元就坐在她的床前,就像是一对真正的夫妻那样谈天说笑。即便读到那些令人难堪的段落,秀米也不心慌,也不脸热,而是像个孩子似的哧哧地笑。  “张季元啊张季元,你张口革命,闭口大同,满纸的忧世伤生,壮怀激烈,原来骨子里你也是一个大色鬼呀。呵呵。”  她兀自笑了一阵,忽然又悲从中来。咬着被角呆呆地出神,随后无声地哭了起来,把枕头的两面都哭湿了。最后她长长地嘘了一口气,恶狠狠地在心里对自己说:嫁吧嫁吧,无论是谁,只要他愿意要,我就嫁给他,由着他去糟蹋便了。  '返回目录'  书包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人面桃花》第二章 花家舍2(1)
秀米自从上了轿子之后,就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轿子在浓雾中走得很慢。在渡船的颠簸中,在轿夫们呼哧呼哧的喘息声中,她醒过来几次。她不知道走了多久,偶尔拨开轿帘朝外窥望,新郎骑在一匹瘦弱的毛驴上,正朝她傻笑,不过,他的脸看不真切。媒婆脸上涂着厚厚的胭脂和粉霜,笑嘻嘻地跟在他身后。太阳也是昏黄昏黄的。这天的雾水太大了,秀米坐在轿子里,都觉得头发湿漉漉的,几步之外,竟然不辨人影。只有毛驴那单调的铜铃声一路陪伴着她。  她想起昨天晚上,母亲对她说的话。她说:“明天一早,花轿一到,你只管跟他们走便是,不要来与我道别。”接着说,“早上千万不要喝水,免得路上不便。”最后又说,“按规矩,三天之后新媳妇要回门,长洲路远,加上兵荒马乱,你们就不要回来了。”说完,又哆嗦着嘴唇,忍着泪没有哭出来。今天早上临上轿前,秀米看见翠莲和喜鹊都蹲在墙根哭,宝琛带着老虎,也不看她。只是花二娘和孟婆婆踮着小脚,忙前忙后地帮着吆喝招呼。丁树则几天前就派人送来了一对楹联,那是用不同字体写成的十六个“喜”字。他远远地站在村口,手里拿着一根如意在背上挠痒痒。不过,在弥漫的晨雾里,他们的身影都是影影绰绰的。  她忽然有了一种担心。她觉得自己再也见不到母亲了。轿子一动,她的心跟着就浮了起来。很快,雾气就把她和普济隔开了。她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了出来。让她担心的事还不止这一件。她想到了那只装在锦盒里的金蝉。它还锁在楼上的衣柜里。三年过去了,张季元所说的那个六指人一直没有露面。  过江后不久,在昏昏沉沉的睡意之中,她隐隐约约听到了轿外传来的闹哄哄的声音。大概是沿途的村人发现了迎亲的队伍,围过来看热闹,讨要喜糖。秀米对此一点都不感兴趣,她接着睡她的觉。奇怪的是,在嘈杂的喧嚷中竟然也传出女眷们一两声凄厉的尖叫,她甚至还听到了琅琅的刀剑相击之声,不过,秀米一点也没有在意。很快,她感到花轿突然加快了速度,到了后来,简直就是在飞跑。耳中灌满了呼呼的风声和轿夫们的喘息。秀米在轿子里被颠得东倒西歪,忍不住直想呕吐。  她掀开轿帘往外一看,脸上涂着厚厚胭脂的媒人不见了,运送嫁妆的人不见了,她名义上的丈夫和那头挂着铃铛的小毛驴也不见了。整个迎亲队伍就剩下了这四名轿夫,他们抬着她,在崎岖的道路上猛跑。  一名轿夫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歪过头,惊恐地对她喊:土匪,土匪!日他娘,土匪!  秀米这才知道出事了,同时,她也听到了身后“    ”的马蹄声。  最后,轿夫们累得实在不行了,就把轿子歇在了一个打谷场上,自己逃命去了。秀米看见他们四个人并排着在开阔的麦地里跳跃了一阵,很快就消失在了浓雾之中。  秀米从轿子里出来,发现四周空荡荡的。打谷场边有一座残破小屋,没有人住。墙面歪斜,行将颓圮,屋顶的麦草早已变成灰黑色。屋顶上栖息着成群的白鹤,屋前卧伏的一头水牛,牛背上也落满了白鹤。不远处有一簇树林,隐隐约约的,被大雾罩得一片幽暗,只是偶尔传来一两声杜鹃的鸣叫。  她看见有几人,骑在马上,懒洋洋的,从不同的方向朝她聚拢过来。不过,秀米一点也不觉得害怕。这些在传说中青面獠牙的土匪,看上去与普通的庄稼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一个头发谢了顶的中年人骑着一匹白马,到了她的跟前,勒住马头,脸上挂着笑,看了看秀米,对她说道:“秀秀,你还认得我吗?”  秀米不由得一愣。心里狐疑道,这个人怎么还能叫出我的小名?她抬头迅速地瞄了他一眼,乍一看,似乎还真有点眼熟,尤其是脸上的那条刀疤,只是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我不认得你。”秀米说。  “那么,我呢?”  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骑着一匹枣红马,生得膀大腰圆,好像也在哪儿见过。说起话来瓮声瓮气的。“你认得我吗?”  秀米摇摇头。  那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突然哈哈大笑。  “这也难怪,差不多有六七年了吧?”中年人道。  “整整六年。”年轻人说。  “我怎么记得是七年?”  “六年。没错,是六年。”  两个人正在那儿争辩,一个马弁模样的人朝这边走了过来:“四爷,大雾就要散了。”  中年人抬头看了看天,点点头,然后对秀米说:“那就先委屈你一下啦。”  秀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块黑布蒙住了她的眼睛。接着嘴里被人塞进了一团东西,她感到了咸咸的布味。那伙人将她绑结实了,仍然把她塞入到轿子里。不一会儿,那伙人就抬着轿子上路了。  蒙在眼睛上的黑布被取下来之后,秀米发现自己坐在了一条木船上。眼前的一切都是黑色的:船舱的顶篷,桌子,水道中的芦苇,脉脉的流水,都是黑色的。她闭上眼睛,斜靠在船舷上,试着活动了一下胳膊和腿脚,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裤子湿湿的,她不知在什么时候撒了尿。不过,她不再为此感到羞辱。她再一次睁开眼来,重新打量四周的一切,隐隐的不安袭上心头。为什么我的眼睛看什么都是黑色的?她很快就有了答案,因为天已经黑了。  '返回目录'  
《人面桃花》第二章 花家舍2(2)
她看见了天空中现出的月牙儿和点点繁星,同时,她发现小船行驶在一片开阔的湖泊之中。每一艘船都用铁索连在一起,她数了数,一共七艘。她的船在最后。不一会儿,船舱里点起了灯,她看见七条船上的灯光在湖里映出了一条弧形的光带,就像一队人马打着灯笼在赶路。  这是什么地方?他们要带我去哪里?  除了风声,摇橹的水声以及水鸟扑着翅膀掠水而飞的鸣叫,没有人回答她。她的对面坐着两个人。这两个人她早上在打谷场都见过。那个秃顶的中年人似乎正歪靠在船帮上酣睡,他的脸上的那条刀疤又长又深,从脸颊一直延伸到脖子上。他的一只脚搁在木桌上,正好压住了她随身带来的那个包裹。这个人居然能喊出我的乳名,我究竟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紧挨着他坐着的是一个马弁。这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眉清目秀,身体看上去很单薄。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目光有点怯生生的。秀米只要偶尔瞥他一眼,他就立即红了脸,低下头去,抚弄着刀把上红色的缨络,不知为什么,他的目光让她想起了张季元。他的一只脚也搁在木桌上,只不过,脚上的布鞋破了两个洞,露出了里面的脚趾。木桌上点着一盏马灯,边上有一根长长的烟杆。湖水汩汩地流过船侧,夜凉如水。空气中能够隐隐嗅到一股水腥味。秀米把脸贴在船帮上,湿漉漉的,她感到了一阵凉爽。  我应该怎么办?她问自己。  她想到了跳湖。问题是,她并不想跳湖,一点都不想。假如他们不想让她死,她即便跳下去了,他们也会把她捞上来。她尽力不去想以后的事,可孙姑娘是一个障碍。她一想到传说中孙姑娘赤身裸体的样子,心里就怦怦乱跳。她不知道这条船最终会把她带往何处,但很显然,她的命运不会比孙姑娘好多少。  她听到了一片沙沙声。小船已经驶入了一条狭窄的水道,两边的芦苇高大茂密,不时有芦秆扫过船帮。流水的声音更响了。那个马弁仍然在盯着她看。这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土匪,脸色苍白,略带一点羞涩,眼睛却是亮晶晶的。秀米试探着问他,船到了哪里,要去什么地方,他咬着嘴唇,一声不吭。正在这时,那个中年人忽然醒了,他揉了揉眼睛,看了看秀米,又白了马弁一眼,说道:  “烟。”  马弁似乎吓了一跳,他赶紧从桌上拿过那根烟杆,装上烟丝,双手递了过去。  “火。”中年人接过烟杆,又说了一句。  那小伙子又端起马灯,凑过去,让他点烟。灯光照亮了他们的脸。秀米看见马弁的手抖得厉害,他的嘴上有一圈细细的绒毛。中年人吧嗒吧嗒地吸了几口烟,然后对秀米说:“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吗?”  秀米没有说话。  “你好好看着我,再想想。”  秀米低下头去,不再看他。过了半晌,那汉子又道:“这么说,你果然不记得我们了。庆生可是一直惦记着你呢。”  “庆生是谁?”秀米问道。她怎么觉得庆生这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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