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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子星沉默片刻,伸手握住她的手,“告诉你一件事吧,良辰。这个世上有一些人一辈子可以过得分外精彩,乐此不疲地投身于一段又一段未知的恋爱中去,不管结局是好是坏,他们每一次都好像用尽力气去爱对方,就算最后伤得再重,也能很快恢复过来,朝过去潇洒地挥挥手说再见。而还有一些人,恋爱的时候也是用尽全力的。可也许就是因为太用力,失去这段关系之后,他们便没有力气再去爱上另一个人。长长的一生,只得一位爱人,一个伴侣,其他的人想要进入他们心里,都只能望尘莫及。
“良辰,很显然,你属于后一种。而那个被你爱着的人,何其幸运。”
周一上班的时候,各位知道她生日的同事都纷纷送来问候,唐蜜还特意准备了一份小礼物,漂亮地包装好递过来,同时嚷道:“我可不管啊。重色轻友的女人,今天非得你要补请生日宴不可。”
良辰笑笑。
唐蜜又凑上前,小声问:“昨天叶大帅哥为你准备了什么惊喜?有没有烛光晚餐,江滩夜景,外加小提琴伴奏,包场圆舞曲?”
良辰神情一怔,随便恢复正常,抬手弹了弹八卦女人的脑门,“你家就在江滩边,昨晚下那么大的雨,你从窗口望下去,有看见什么美景么?而且我家也不够大,什么曲都圆不起来。”说完端着杯子往茶水间走。
唐蜜撇撇唇,按着痛处,不甘心地跟上去。总觉得良辰神情有异,不由得灵光一闪:“啊!”短促地叫了声,成功吸引了前方人的注意,她睁大眼睛,怀疑地说:“据我平时观察,叶同志的浪漫程度决不下于我。如果换作是我,当然是要趁着这么个好机会,做点有意义的事啦,比如说,求婚!”见良辰愣住,她压低声音在安静的茶水间里不屈不挠地问:“是不是被我猜中了?看看你的黑眼圈,还有满眼血丝,昨晚一定……”不怀好意的笑声逸出来。
良辰被弄得哭笑不得,转头撒开速溶咖啡的包装袋,往马克杯里冲上热水,慢慢搅拌了两下,才勉强露出个微笑,“没有,别乱想。”
此时此刻,再有人拿她与叶子星当作谈资,竟显得那么残酷。可是,面对唐蜜一脸兴奋臆测的脸,她也没办法说出分手的事实。于是索性越过这个话题,随口问:“你都用什么眼霜?最近黑眼圈特别严重,郁闷。”
果然,唐蜜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开始津津乐道于自己多年总结的护肤美容心得。
良辰边走边应,暗暗舒了口气。
下午,部门开例会。经理大刘像吃了枪药,逮着所有作汇报的人都是一通或大或小的呵斥,末了,才说:“最近行业竞争压力大,也不知是不是快到过年了,某些同事工作也不如以往认真,偶尔听见从客户那边传来的声音,投诉的占多半。这样下去,新老客户逐渐流失到对手公司那边,大家就都可以回家吃自己的了。……”
出会议室的时候,大伙儿都被骂得灰头土脸,全都夹着自己那份文件各回各位,也不多话。良辰想到最近自己的确不时出点小差错,不知是否也被包括在大刘口中的“某些同事”之内了,正反省着,一位女同事走在她旁边,手肘碰了碰她,小声说:“别理他。他也是一肚子火,拿我们当出气桶呢。”
良辰回头一看,是个刚进来没多久的女生,刚刚大学毕业,比凌昱的资历还浅些。听说是内部推荐进来的,因为相处时间短,良辰和她几乎没太多交情。
那个女生继续说:“听说是和税务那边有点扯不清的事情。本来和我们部门都没关系,但是上午高层开会的时候,大老板也烦着呢,语气重,每个部门经理都挨了批的,我们这边又直接关系到生意好坏,是重中之重,可想而知大刘肯定是被特别‘关照’了。”
这时,她们已与一溜同事拉开了一定的距离,走在长而空的走廊上,良辰听了也只是笑笑:“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那个女生只愣了一下,便腼腆地笑了:“也都是听我男朋友说的。”随即报了个名字,想必是觉得这段关系也并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良辰一听,微微垂眸。原来她的男朋友是刚升任的财务部经理助理,难怪对这些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
走到办公室门口,她对那个一脸青涩未脱的女孩笑了笑:“回去干活吧。”
对方甜甜应了声,干劲十足地去了。良辰却有片刻失神。那对眼睛是骗不了人的,那么纯净,还没沾染上社会里的杂质,美好得令人羡慕。可也正是这样,才最可怕。这么年轻的人,她还不懂得在这里什么话是该说的,什么话却又是听到了便要一直放在心里,不应该再对其他人提起。和税务有纠纷,那便是财务上的问题,好歹也算是财务部门内部的机密,如今却被传扬了出来。虽说是毫无心机的,但如果被上层知道了,总归不好。
良辰想着,突然蹙眉,不禁为自己的过多操心感到好笑。可是,即便如此,半小时后当她碰上合适的机会,仍不免提醒了一句。
是在洗手间门外,正巧那女生走出来,声音清脆地打了声招呼:“良辰姐。”
一进一出,交错而过的时候,良辰暗暗叹气,回身叫了句:“小邓。”
“嗯?有什么事?”女生眨了眨眼。
良辰微笑摇头,“也没什么。在这里做得还习惯么?”
在洗手间门口问这么个问题,确实有些奇怪,女生一愣之后,却还是点点头,笑了:“很好啊。大家都很照顾我。”
良辰微一点头,“那就好。以后再努力些,多听多做,少说话,这样对你有好处。”
姓邓的女生也颇为机灵,眉毛一抬,垂下头思索片刻,再抬头时笑容变得有些尴尬和小心翼翼,却不失真诚地微一躬身,“谢谢您,良辰姐。”
推门进去,只见唐蜜对着梳妆台镜子补妆。见她来了,唐蜜眯眼一笑:“教导小女孩儿呀。”
“你听见了?”
“这门,隔音效果奇差无比。”
良辰淡笑,“我是不是多事了?”
“不会。”唐蜜放下粉盒,盯着她半晌,突然上来掐她的脸,“不止不多事,反而可爱得要命!你这个女人,真是太善良了。”
良辰也不躲,只是微微苦笑。管完别人的好歹,这才想起自己尚且有一堆事情没有理清。
24
第二天傍晚下班的时候,老总直接用内线电话打进企划部。
“良辰啊,晚上如果没有安排,就跟我去XX酒店,税局的张局长和几个领导都在。”声音听来醇厚温和,虽然不甚严厉,却容不得别人无故拒绝。
良辰握着电话,愣了片刻。
撇去刚进公司那会儿不谈,现在的她已经很少会去参加这种饭局,不论是纯公务的也好、美其名曰联络感情的也罢,反正她是滴酒不能沾,坐在酒桌上既不去主动敬别人,也不能接受别人的敬酒,在当今这种几乎已经扭曲了的酒文化中,这种行为的确不怎么讨好。因此,除了早两年的时候,老板对她并不知根知底,只觉得女孩子长相漂亮气质又好,带出去应酬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等到后来发现她是确实不能喝酒而非高傲故摆架子之后,便也不再勉强让她出席大小饭局。
可是今天,突然提出来,着实让良辰大感意外。她甚至已经记不起上一次出外应酬是什么时候了。
在她沉吟的空当,老总又多说了两句,意思很清楚,如果没有特别的约会,还是一起参加比较好。
随后又说:“张局特意点名提起你。”
良辰转念一想,下午新人小邓的一番话又跳了出来,财务问题和税务局……关联不言而喻。无论心里多么不愿意,然而这顿饭,看来都是非吃不可了。
正值下班高峰期,一路堵车,抵达酒店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
一行人由漂亮的服务小姐带着乘电梯上了八楼,推开810包厢的门,还没见面,便听见里面的人正谈笑风生。
同行的除了良辰,还有一个男会计,以及总经办的女秘书。四人鱼贯而入,总算也有点气势,那些早已上桌的人见了他们,目光纷纷投过来。
良辰走在第三个,从后面看去,只见老总伸出双手快步走向位于超大圆桌主位上的中年男子,朗朗笑声传过来:“张局,好久不见,好久不见。”
张局长也呵呵一笑,点头:“在澳大利亚组织学习了一个来月,前两天刚回来。”说完,眼睛一转瞥到良辰,笑容更盛,招招手:“苏小姐来了啊!来,坐这边!”
桌前一共坐了四个人,主宾位已经有人了。他指的是左手边的空位,副宾的位置。在座其余的人自然一致看向还立在门边、迟迟未动的女人,在他们眼中,与同行的另一位花枝招展的艳丽女性相比,显然这位被张局长点名的苏小姐要显得“不修边幅”一些。只点了淡妆,发型也很随意,衣着虽然得体但也并不出挑,可是这些,恰恰更衬得一张脸孔清丽无比,五官轮廓清晰分明,令人过目难忘。
老总见良辰一时不肯举步上前,还以为她是因为有他在场所以对于座次分配有所避忌,于是不以为意地笑道:“坐张局旁边吧,难得一起吃饭。”
一旁向来与公司所有女性都不对盘的女秘书也轻哼一声,半笑半讽:“发什么傻呀,还不快去?”
良辰却好像没有听见,连余光都没扫向她,只是细细地咬了咬唇,眼神从张局长身侧的某个方向略微僵硬地转开,微微垂眸走了过去,在指定的位置坐下来。
另外三人也一一就座,却都和良辰隔了一定距离。餐巾铺好之后,张局长也顺便把在座认识的、不认识的一一介绍了一遍。由他带来的两个分管处的处长年纪比之稍轻,四十未到的样子,只从言行便可看出世故圆滑。在领导面前谦恭有礼,看向其他人时却不自觉地带着些高傲态度,然而饶是如此,笑容总是不忘的,时刻露在脸上,虚虚实实。良辰与他们稍稍点头微笑过后,便觉得厌烦,不再去看。
还剩下一人,坐于主宾位上,似乎是最为重要的人物,以至于张局长最后才向众人压轴介绍。
的确,耸动的头衔无需太多,只一个便足够让同行业人士闻之惊叹。老总的眼睛着实一亮,点头致意:“确实久仰。”短短四个字,语气真诚,毋庸质疑。
“太客气了。”回答的语气疏淡有礼。
张局长抚手哈哈笑道:“这才是真正的年轻有为啊!”随后像是想到什么,转头对良辰说:“听说苏小姐是Z大毕业的高材生?那么二位岂不正好是校友?”
良辰之前一直微低着头,此刻听他一说,抬起头来,恰好对上一道灼热凌厉的视线,不免轻咳一声,略为勉强地抬起唇角,笑了笑,并不答。
“那也算是一种缘份了,你们说是吧?”
众人纷纷笑着应和。
良辰用眼角余光瞥见侧方那人也只是淡淡一笑,眉眼立显疏朗开阔,坐在一群人当中自是卓而不凡,心底仍不由得纳闷,他何时和税务的人关系热络起来?方才进门之时,分明听见张局长直呼他的名字,语气亲近得很,倒像是旧识。
主位的人随即举杯号召,“来,这第一杯,大家就一起干掉吧。”
这已是大小饭局默认的常规。只需颈脖稍仰,酒精便滑入喉中,这种旁人做来简单的事,在良辰看来却难如登天。端着酒杯,像举着一杯鸩酒,在其他人杯已见底的时候,她却只是用唇稍稍碰了碰。
张局长转过头来,看了看,“苏小姐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快,喝掉,就等你了。”
良辰抱歉地笑笑:“我是真不能喝酒。”
“哪有这回事?”对方显然不依,“现在哪个女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