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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戈之声，惨叫之声，在耳边纷乱地响着。
“抱紧我。”少年柔声叮嘱。
她听话地把脸埋在他怀里，紧紧地搂住他的腰，此刻，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什么都不害怕。
少年手中的宝剑可以斩尽世间一切利器，除了秦叔宝手中的斩蛟。
她悄然抬起头，秦叔宝就站在窦建德身边，沉着脸，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宝剑，然而他迟迟没有动手，他怕伤到她吗？是啊，他怕伤到她，自从和他相识，他一直把她当亲妹妹般呵护照顾，她欠他的情意，已经无法还清了。
目光掠过，她看到了李靖，他也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手里的剑甚至没有出鞘，他也不想伤她，即使他误会她打了翟娇，他依然不愿伤到她一丝一毫。
最后，她发现了藏在人群中的唐明，那个总是满脸戏谑的少年，眸子沉沉的，幽深得象海，象那两个男人一样，他只是站在人群里，双手紧握，一动不动，只是他的眼神，竟是那样灼热，象两团燃烧的火。
翟娇的尖叫声突然穿过夜幕：“大王，他们要跑了，快放箭啊。”
窦建德嘴唇一动，秦叔宝急道：“不能放箭，三妹在他手里。”
程咬金跳了起来：“他奶奶的，难道眼睁睁看着三妹落到他们手里受辱？”
李靖没有说话，唐明也沉默着。
窦建德一咬牙，抬起头扬声道：“无双姑娘，对不起，这个人杀了寡人无数手下，寡人若放了他，对不起死去的兄弟们，寡人更不能让你的名节毁于奸徒之手，来人，放箭。”
秦叔宝大叫：“大王，不要。”
李靖也在喊：“大王，使不得啊。”
随后，箭如雨下，她感觉到少年的剑挥舞着，挡住那些箭雨，不让她受任何伤害，最后回过头，她惊异地发现，唐明冲了过去，推倒那些放箭的人，嘴里不停地大声叫喊着什么，很快，李靖和秦叔宝也冲了上去，看着那三个奋不顾身的男人，眼前突然模糊了。
对不起，秦大哥。
对不起，李靖。
对不起，唐明。
我走了，我要和我所爱的男人在一起，忘了我吧，你们的情意，下辈子再还给你们。
她把头轻轻偎进少年怀里，少年紧紧地拥着她，他的心跳声如此激跃，他的气息如此温暖熟悉，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第三十一章 拜堂成亲
聊城好小，只是一块弹丸之地，宇文化及手下的士兵也很少，甚至有大半受了伤，城里笼罩着覆亡前的恐慌气氛。
少年紧紧地执着她的手，带着她穿过死气沉沉的街道，走进聊城县衙。
“爹，我回来了。”少年向上一拜。
满头银发的宇文化及缓缓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惨然的笑意：“好孩子，你把无双带回来了。”
“是，爹，孩儿要和无双姑娘成亲。”少年握紧她的手，语气坚决得不可动摇。
宇文化及沉默了很久，悠悠叹道：“孽缘啊孽缘，你为了她，连累一家落到今日这个地步，你还不肯死心。”
少年拉着她跪了下来：“爹，孩儿心中只有无双姑娘一人，求爹爹成全孩儿。”
她愣愣地跪在一旁，脑子里乱乱的。
宇文化及绽出一抹苦笑：“好，即然你意已绝，今日就为你们筹备婚事。”
离开县衙大堂，她还沉浸在云雾里，脑子里糊糊一片。
少年把她抱在腿上，坐在院子里，头顶的梨树，挂满了沉甸甸成熟的梨果，院子里的凉风轻轻吹过，她把脸埋在他怀里，轻喃道：“成都。”
“嗯。”少年轻抚着她的满头乱发。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你爹的语气那么怪？”她小声问他。
少年动了一下，温暖的大手抚上她的脸，柔声道：“别想太多，这件事是我的决定，和你无关。”
“不，你一定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抬起一双水一般波光闪闪的明眸，固执地盯着他看。
宇文成都摇摇头，低声道：“那天你悄悄走后，我遇到了我爹，他把事情经过全部说了一遍，他逼我娶大隋公主，我坚决不同意，我爹无奈，只好退了亲事，谁知炀帝勃然大怒，颁下旨意要诛杀我宇文家满门，爹出于无奈，瞒着我起兵谋反，绞杀炀帝，拥兵自立为帝。”
“什么？”她只觉得脑子里一阵嗡嗡作响，眼前几乎什么都看不清了。
竟是因为她，宇文家谋反，杨广被杀，竟然都是因为她，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她是罪魁祸首，是她害了炀帝，害了宇文家，是她把少年逼到今日这个穷途末路。
“无双，别难过，我不怪你，是我不好，如果我早些告诉爹，除了你谁都不娶，爹也不会答应公主的婚事。”少年把她搂到胸口，语气低沉。
她颤抖着缩在他怀里，心里一阵阵战栗。
少年轻叹一声，温热的嘴唇轻轻印上她的额头，在那里留下一个温暖湿润的吻。
县衙匆匆布置成喜堂，宇文化及和妻子端坐在高堂之上，司仪高叫：“一拜天地。”
她和宇文成都双双跪下，深深一拜。
司仪高叫：“二拜高堂。”
她和宇文成都转过身，对着那双白发苍苍的老人深深拜下，泪眼模糊中，老人的容颜几乎看不真切。
“夫妻对拜。”
她弯下腰，两颗滚烫的泪珠无声的坠落于地。
“孩子，来。”宇文化及向他们伸出手。
宇文成都拉着她来到宇文化及身边跪下。
“拿着这块玉佩，爹在东都开了几家兴旺商号，只要拿出这块玉佩，就可以接管那些商号，马上逃，逃得越远越好，爹会率领所有的军队掩护你们出城，宇文家的兴衰，就全靠你们了。”宇文化及把玉佩塞到儿子手里，眼中老泪纵横。
宇文成都抬起头，泣不成声：“爹，孩儿不孝，孩儿对不起你。”
“来，孩子。”老妇人向他们微笑招手。
“娘。”宇文成都拉着她的手，跪到老妇人面前，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长得真标致，怪不得成都这么喜欢你，好孩子，这是娘给你的，拿着吧。”老妇人含泪笑着，把一个刻着长命百岁的金锁塞到她手里，泪水不断滑下，打湿了金锁。
“爹，娘，孩儿不走，孩儿不能丢下你们。”宇文成都跪伏于地。
“傻孩子，难道你要让爹娘抱憾终生吗？快走吧，趁着他们还没开始攻城。”宇文化及站起身，扶起宇文成都，转眼看着她，声音微微嘶哑：“无双，好孩子，爹相信你，你一定会好好照顾成都，为他生几个胖乎乎的儿子，给我们宇文家传宗接代，后继香火。”
“爹，对不起。”她再也忍不住，哭着跪了下来。
“快走，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两位老人扶起他们，急声催促。
宇文成都携着她的手走到门口，突然松开她，几步奔过去，跪在地上叩了三个响头，抬起头泣道：“爹娘，孩儿欠你们的，下辈子再报答你们。”
宇文化及含笑挥手：“走吧，走得远远的，只要你们活着，爹娘在天之灵也可以安心了。”
那匹雪白的战马静静地立在夜色中，宇文成都紧紧地拥着她，最后看了一眼夜色中的县衙，一咬牙，纵马驰去。
城门上，箭如雨下，喊杀声中，一队人马拼死保护他们冲出城门，冲出窦建德的重重包围，刀剑声中，蓦然回首，只剩下她和宇文成都两个人。
跃上远远的高坡，扭头回顾，那座小小的城池已经化成一片火海，渐去渐远，终于再也看不到。
她抬起头，宇文成都俯下身，两人相吻了。
他的舌尖含着淡淡的苦涩，掠过她柔软的唇瓣，和她温柔地交缠。
她伸臂搂住他的颈，主动迎向他，她和他在夜色中缠绵，战火似已远去，彼此沉醉在这带着苦涩的甜蜜中，不愿醒来。
第三十二章 一线生机
“就在这里。”宇文成都勒住马，抬起头看着商号门外的大红牌额。
上面书写着四个大字：兴旺商号。
她掩不住心中的喜悦：“终于到家了。”
宇文成都先下马，向她伸出双臂，她轻轻跃入他怀中，他一手拉着她，一手牵着马走了进去。
“两位客官，需要买点什么。”一个掌柜模样的人从里面迎出来。
宇文成都看看四下无人，从怀中掏出玉佩，在掌柜面前一晃：“你可认得这个？”
掌柜吃了一惊，忙伸手道：“两位请。”
进了内室，掌柜含泪跪下道：“少爷，你可来了。”
宇文成都忙扶起他道：“大叔，快起来。”
掌柜爬起身，抹着眼泪道：“上天保佑，总算盼到少爷回来，小人听到老爷的噩耗，还以为少年也……。”
宇文成都也不禁眼中含泪：“爹被窦建德那个恶贼杀了，我以后一定要为他报仇。”
她在旁问道：“大叔，东都除了你这家，还有哪几家商号也是我家的。”
掌柜忙从里面拿出帐本双手递给她：“少奶奶请看，这些帐本上记载着老爷名下所有商号的资产和地址。”
她接过帐本细细翻看。
掌柜道：“少爷，少奶奶，越王杨侗被王世充拥立为帝，他扬言要为先帝报仇，正在四处搜捕你们，你们千万要小心。”
她和成都对视一眼，点点头：“你放心，我们会小心的。”
推开院门，她不禁欢叫一声奔过去，院子里种满各色各样的鲜花，她奔到花丛中，折了一把花，举在手里，回过头冲他微笑，宇文成都走过来轻轻拥住她，轻吻她的长发。
她温顺地偎入他怀中，低低道：“成都，我们要是能永远这样就好了，再也不用飘泊，再也不分开，永远永远。”
耳边传来他闷闷的笑声：“当然，我们永远都这样。”
她从他怀里仰起头：“成都，我记得你从前为红拂吹过箫，现在，你也为我吹一曲好吗？”
少年点了点头，宠溺道：“好。”
月色下，他的箫声传过无边的夜，婉转动人，动情地飘荡在天空下，她高高扬起双臂，轻摆腰肢，随着笛声的节奏，脚下轻巧地踏着拍子，一步步舞近他，绕着他轻轻旋转，长长的腰带飞舞盘旋，柔软的手臂象两只天鹅的颈，时而环绕，时而交叠，时而抬头高鸣，时而低首自怜。
腰肢向后轻展，玉足抬起，脚尖绷直，她朝他轻轻一笑，他俯身看着她，唇上的长箫不曾稍离，眸子里盛着满满的笑意。
她忽然作势欲倒，他立刻伸手抱住她，她揽住他的颈，语气如醉：“成都，抱我进去。”
他俯下身，看到她腮上淡淡的红晕，心突然一阵急跳，猛地将她拦腰抱起，大步向屋里走。
听着他急迫的呼吸声，她的呼吸也加快了。
正在这时，砰的一声，门被人大力撞开，无数举着火把的士兵一拥而入，掌柜在前，指着他们道：“军爷，就是他，他就是宇文成都。”
成都迅速拔剑在手，冷冷道：“想不到你身为相府下人，竟敢背叛旧主。”
掌柜满脸得意的笑：“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宇文化及已经死了，你们宇文家早就如丧家之犬，人人喊打，死期不远矣。”
她怒道：“你这个卑鄙小人，恶有恶报，你一定会遭报应的。”
“是吗？哈哈哈。”掌柜放声大笑：“只可惜，你们都看不到那一天了。”
领头的将领摆手道：“把他们拿下。”
士兵拔出刀剑，将他们团团围住。
宇文成都松开她的手，朗声道：“这是我宇文家的事，与我的妻子无关，你们放了她。我甘愿束手就擒。”
她急道：“不，成都，我们是夫妻，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领头的将领冷笑道：“现在已经由不得你们了。宇文成都，还不放下兵器，不然万箭齐发，你们夫妻一个都逃不了。”说罢向后一挥手。
围墙上立刻站起黑压压的一队人，手中都执着弓箭。
心蓦然往下一沉，看来今日是逃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