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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然知道我的意思,因此将我裹得更紧,“因为我们需要的东西太多,而命运送给我们的,实在是太少。”
“我要的并不多啊,不过是想尝试一下毫无保留地去相信别人的滋味而已。”我闷闷地说。
“毫无保留的信任,本来就已经够奢侈。”
在头顶单调又冷漠的阳光里,在四周冷涩又平静的冬风里,雪随的声音刚一响起就飘散掉了,飘散在了比阳光还要冷漠的空气里。
“不要伤害雾姬。”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声音是平静的。
短暂的沉默后,雪随只说了一个字。
“好。”
他的声音平静而简单,像是习惯了盗墓的手,没有分毫的情绪。
*******
“这是——”我微愕地望着眼前的景象,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自己所在的宽敞寝殿里,装饰事物全是蓝灰的,没有半点能将眼睛晃痛的红色。
这是我在行宫里见到的唯一没被红色侵袭的地方。
“就想着你可能会找过来,所以专门命人布置好的,怎么样,还喜欢吗?”雪随唇角平静地勾起来。
“喜欢。”我情不自禁地点了下头。
“那这段时间你就住这里了。”
“雾姬呢?”我脱口问道。
雪随的脸色变得阴郁了一些,“我不想让你跟她在一起。”
“可是她如果一个人——”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雪随突兀地打断了,“我跟夜音已经打过招呼,她不敢动雾姬。”
“她不敢,那你呢?”我探寻地望着雪随。
雪随将后背靠在殿内伫着的立柱上,神情略有倦怠,“我答应过你,不会难为她。
我这才真正注意到他的疲乏,“很久没有休息过了吧。”
“嗯,两天了。”
“现在战事很吃紧?”
雪随淡淡皱了下眉,“还不知道,我朝将士正和夏青午在紫瓷镇一带决战,但是目前战况还没有人禀报回来。”
我揪着他的袖子,“至少还没收到什么坏消息啊。”
“说不定噩耗哪一天就来了。”他包住我的手,“玄卡部落与青鼎联姻了,你知道吧。”
“嗯。”
“现在奉幽真的成了孤家寡人啊。”他低低笑叹。
“亚竺不会帮你吗?”
“他们?”雪随脸上浮现出一丝不知是无奈还是嘲讽的笑意。
见我愣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样子,他的神情略微舒展,冷寂却轻柔的唇印在我的眉间,“或许是我多虑了,你别为我担心,只要这一阵子坚持过去,就会没事的。”
“真的吗?”我趴在他胸前,怔怔地抬起头看着他 。
“函阳带的援军也快到边疆了,只要那边的人注意一点,保住南边的城池应该没有问题。”
“你是说,函阳?”我感觉在一刹那内血液都凝固了。
“是啊,他在大军之中很有威望呢,有他在,成功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微微抖了一下。
函阳的异心连我都能察觉,身为皇帝的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次大战的确需要有函阳,不过不是他的人,而是尸体!
如果函阳在战争白热化之前死了,身为皇兄他可以名正言顺地收服函阳的势力,身为皇帝他可以激起战士对敌人的仇恨,让战士们冲锋杀敌,奋不顾己。
好划算的买卖!
我幽幽地看着他,“幸好我不曾与你为敌。”
他吻了一下我的鼻子,“看你这话说得,就算你是我敌人,我也不会忍心伤了你啊。”
他把我抱起来,放在床榻上。
我褪去外袍钻进被子里后,他依旧站在床前,没有一点挪开脚步的意思。
这时候夜色已经渐渐来临了,殿里却并没有点灯,在浅蓝色光线的重重掩盖下,雪随清瘦的脸像蒙了层面纱一般模糊不清。
“你不用回去睡觉吗?”我将半个头缩进被窝,只留下一双眼睛,在暮光中定定地望着他若隐若现的身影。
“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不要这样,我的睡相不好看。”我试图伸手将他推开。
“都看过这么多次了,你睡的时候什么样子我还不知道吗?”他含笑说道。
“你……你什么时候看过?”我骇然地问。
“从你住进由映宫的那天起。”
我蓦然想起夭凝与墨哈耶齐大婚在即的那个晚上,雪随错觉一般的昙花一现。
原来他每个晚上都会来的,不过是我太迟钝,一直没有发现而已。
“那你是不是看过之后觉得实在太丑了,所以就娶了夜音?”知道他能够夜中视物,所以我尽量在脸上做出满不在乎的表情。
“夜音是另一回事。”他的气息在不经意间凑近我的额头,“不过你睡着了的时候真的不怎么漂亮,以后不要让别人看了,传出去你会很没面子的。”
“好。”我笑着用手在一片混沌中碰触了一下他的脸颊。
没想到,我们居然会有这么温情脉脉的时候。
但是再次坠入梦境的时候,遇到的却还是噩梦。
这次的场景不再是那场足以毁掉一切的大火,而是堆满白骨的战场。
被无数个奉幽官兵围在里面,函阳却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雪随在人群之外冷冷地看着他,“放下你的剑,我可以考虑给你一条活路。”
函阳不屑一顾地笑,“要杀我赶紧的,这辈子我被个贱【人】生下来,死也要死在贱【人】手下才好,你不杀了我,那个贱【人】我到哪去找!”
于是所有官兵的弓箭都在他话音落定时射向他的身体。
我焦躁地翻来覆去,却突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醒了。
手腕上传来冰凉的感觉,我将手臂放在面前,即使暂时看不清也拼命地将眼睛睁着。
其实不用看,我也能够猜出来,自己手上是什么东西。
床前的声音似乎带了一丝迟疑,“你还没睡着吗?”
我用另一只手细细摩挲着镯子精细的花纹,“怎么又想到再送我一次?”
“我只是想,你的人已经回来了,物归原主也没什么不好,我这人记性太差了,说不定什么时候会搞丢。”
“放我这还不是一样要被丢。”
“站在我面前至少不会。”雪随提着我的手腕,将我手心贴到他唇边轻轻吻着。“在你第一次离开我以前,它不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吗?”
“所以呢。”
“所以,”他的唇飞快地撤回,改为用手心紧紧包住我的每一个手指头,“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怎么会突然这么煽情?”我有些意外。
“你不觉得,我们分开太多次了吗?”他的嗓音略低,依旧带着高贵的沉静和沙哑,此刻听起来,却好像故意在勾引人似的。
“这时候说得好听,再过一段时间,说不定又巴不得我走了。”我笑着说。
握着我的那只手在无声无息中慢慢收紧,“就算有那么一天,你也一定不要走。”
“为什么?”
“如果你再消失的话,我会恨你。”
我想我一定是在噩梦里急坏了脑子,面对这样不合理的要求,我居然点点头就答应了。
黑暗中听到他的笑声,然后他俯下、身子,隔着被褥紧紧抱住我的身体。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算了一下,我们这专业出去以后根本就两条活路,一是嫁人,二是考研,嫁人什么的对我来说真是非同一般的恐怖!!!!现在开始考级,大二开始考研吧,各种忧伤中……~~(╯﹏)
、毒药
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还是阴沉沉的,我偏了个头,正准备再睡一觉,却被身旁突兀的声音惊扰得坐起来。
“阮小姐,您可总算醒了,今天一大早就有个姑娘来找您,现在还在外面等着呢。”
我始料未及地皱了下眉头,雾姬这么大摇大摆,就不怕被人发现?“这人什么样子?”
婢女想了一下,不确定地说道,“长什么样子倒是看不大出来,她的半边脸是被头发遮着的,似乎并不想让人看见她的容貌。”
我这才放下心来,简单地拾掇了一下,便让婢女将矢薇领进殿。
一阵阴冷的气流灌进来,再回首矢薇的半边脸颊已经出现在了眸子里面。
外殿的光线比内殿明亮许多,但打在她脸上的时候,仍然像谎言一样让人遍体生寒。
她回头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侍婢,完好的半边红唇娇艳地翘起,“你先下去吧。”
那名侍女和我一样意外地看着她。
更让我意外的是婢女虽然看起来年龄不大,胆量却已经是非寻常人可比,她扬扬嗓子,声音尖锐地开口道,“奴婢只有阮小姐一个主子。”
矢薇的笑意立即凝住,目光冰冷地瞪向她。
我收回放在矢薇身上的视线,转而向侍女说道,“你先出去歇着吧,有什么事情我会叫你的。”
侍婢这才行了礼,面有不甘地退出去了。
矢薇毫不客气地在外殿的梨木玫瑰椅上坐了下来,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浅浅饮一口后,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你怎么不问问我过来找你做什么?”
我拢了拢头发,索性将身子也转过来面对着她,“其实我更关心的是,你为什么还没死。”
“你觉得有人会傻到明目张胆地对堂堂一国贵妃下手吗?”她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眉梢里有一种冰冷的优雅。
我愣了愣,“雪随什么时候又纳了妃?”
矢薇的笑意里面现出几分少有的温和,“不是他,是青鼎陛下。”
“什么时候的事?”
“上次见到你之前,”顿了一刻,矢薇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陛下本来还让我不要跟你说的,现在看来……”
“现在看来又能告诉我了?”我接下她的话,好整以暇地问。
“你应该知道殷雪随种在我身上的毒吧,只要一个月没有解药,我就只能自己等死。虽然青鼎陛下给我配了解药,但也只能维持三个月的性命,现在已经是第二个月。”
我愕然地看向她的眼睛,“你真的要死了?”
“嗯。”她仿佛丝毫不把自己性命放在心上一般,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你就这么不怕死吗?”她的自暴自弃无故地让我有些火大。
“我当然怕死啊,”她又微微仰头啜下一口浓茶,然后百无聊赖地嚼着茶叶子,“可是我能怎么办?”
“雪随有解药,为什么不去找他?”
“如果要再对他卑躬屈膝才能存活下来的话,我宁愿去死。”矢薇毫不犹豫地说。
“雪随平时对你不薄,我想不透你为什么要这样恨他。”
矢薇的笑容带着一些悲凉,“我也想不透为什么你要帮他说话。”
“因为他值得。”
矢薇的笑容在满室温暖的气流里掺杂了几分苦涩,“如果你一直都能够这么相信的话,倒也好了。”
我迷惑地笑,“今天你让我有了种错觉。”
“哦?什么?”她饶有兴致地问。
“跟往常不一样吧,”我思忖着该怎样表达,“就像……就像……不是那么恨我了一样。”
她笑出声来,“我本来就不恨你啊。”
“那你从前……”
“以前我的确是太狭隘,一直嫉妒你,一直跟你抢东西,”她突然抚上我的脸,声调却透了一点难言的悲哀,“可是现在我才发现,生在这乱世,谁也没有比谁好到哪里去。”
“你是——想告诉我什么吗?”我没来由地忐忑了一下。
“对不起,我依旧不可以。”她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柔和,“反正迟早万劫不复,不如现在把酒尽欢。”
我眯上眼睛,“一种母爱的感觉扑面而来啊。”
“我才不是你母亲呢。”她笑着拧了我一下,然后却又沉默了。
“可是我真的很想母亲啊。”半晌过后她第一次抱住我,将头埋在我的肩上,“我答应过母亲要好好照顾你们的,对不起,若若,对不起……”
我惊惑地想推开她,“你说什么?”
她靠在我肩上摇摇头,然后坚定地对我说道,“若若,离开奉幽国吧。”
“你今天怎么没一样对劲的啊。”我困惑地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