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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氏也是被骇了一大跳,不知出了何事。
厅屋里,王氏与瞿良材两个上座,瞿元霍坐在右手边,湘琴立在王氏身后,江氏上前见了礼,就要坐在丈夫右手边的下座。
瞿元霍看她一眼,淡淡道:“晋哥儿中毒了。”
“什么?”江氏惊呼一声,刚要坐下的身子,登时直了起来,满脸都是担忧,“怎的回事?请大夫看了没?”
瞿元霍答:“自然是请了,现下已无大碍。”瞿元霍看着她的眼睛,又道,“只那黑心烂肠的毒妇却是没寻出来,依旧逍遥法外。”
江氏眼圈蓦地一红,“爷怀疑是我做的?”
瞿元霍未正面回答,只说:“你与湘琴都接触过晋哥儿,自然都有嫌疑。”
湘琴也是一惊,一下跪在了地上,只不说话。
瞿元霍命她抬了头,“说来,你的嫌疑最大,那日你可是抱了他整一上午,说说看你都做了哪些事?”
湘琴眼皮子低垂,不去看他的脸,只盯着地上,心口“砰砰砰”直跳个不停,一声一声地说着那日的点点滴滴,起初还说的顺溜平稳。
越到了最后,屋里子静的只剩下她一人的声音,一时心慌意乱,嘴皮子一个打抖,出口的话也就不再顺溜了。
她急急刹住车,瞄了眼座上的瞿元霍,见他正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她,心中一突,脸快埋进了胸里。
答案显而易见,王氏气的面色涨红,就似活活给人扇了一个耳光,气的坐在上座,身子直打抖。
她一个抬手,便抄起手边的茶盏狠狠朝着她砸去,湘琴尖叫一声,倒在了地上,捂住了额头,那里鲜血直冒。
“说!你为何要这样做!”王氏大吼,几步来的她身边,又是狠踹了几脚,“平素我待你不薄,将你当了亲闺女一般看待,说个老实话,我自个的亲闺女还没你这般享福过,你倒好,就用这番行为来回报我,倒真是没令我看出来!”
湘琴忍着痛,才回味过来,抱了王氏的腿就是哭,“太太冤枉我,我可没承认是我做的,你们可有证据?再者,我为何要这般做,我又不是****奶,三少爷倒是碍了我什么路!”
王氏顿了手脚,转头看向江氏,狠声道:“她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你快过来给我说清楚!”
江氏心凉到了底,她看了眼神情淡漠的瞿元霍,心中发冷,才嗤笑地看着底下跪着,面上糊满了血渍的湘琴,话是冲着王氏说的,“一个贱婢说的话,您老也相信,儿媳入你瞿家多年,为人品性如何您还会不知?晋哥儿是大爷的长子,妾巴不得抱来了自个养着,岂还会对他下毒暗害!”
两方可持己见,一时也分不出到底谁是谁非。
瞿元霍旋着手中的茶盖儿,看了眼跟前一站一跪的两人,开了口:“江氏禁足半年,湘琴打发卖了。”
短短几个字就给两人判了刑,江氏无所谓,禁足于她而言,就不用日日再来请安,省了不少被王氏奚落的机会,她静默地立在一旁,心里对这个男人早也冷了心。
湘琴懵了,她是卖的死契,生杀大权都在主子手里掌握,大爷竟是要将她打发卖了,想想自己不知要被卖到哪里,她就一阵打冷战,现下早也忘了当日邀宠的心,只想着保命为主,她可不想真被卖了。
她求了王氏,知道王氏最疼她了,再次抱了她的腿就是哭,“太太!太太救命啊,奴婢没做,奴婢怎敢去谋害三少爷,奴婢是被冤枉的,太太救我啊!别让大爷卖了我!”
王氏铁青着脸,到底还是伺候了这许久,有些感情,试着跟儿子打商量,“要不且饶了她这次,毕竟你也未找着证据。”
瞿元霍阴了脸,但凡要使坏的人,哪里还会将赃物留着,自是早也被处理了。
是以,他并未命人一间间屋子的搜查,只抓了两个最有嫌疑的人前来审问,他早也想好了,不论结果如何,这湘琴都是留不得的,早也看出来她那不纯的心思,往日在娘跟前一味的讨好献媚,全是为了得到她的器重提拔。
“人心叵测,这丫头留不得,今日放了她走,没准儿还是为了她好,若是哪日身在府里,又生出了何歹毒的心思,只怕下场就没今日这般简单了。”
话音一落,哀哀求救声便戛然而止,湘琴怔怔地望过来,半晌才道:“大爷说的没错。”她心里如何会甘心,经此一闹,她在王氏心里形象必然大打折扣,府里地位也会不如从前,与其这般,倒还不如求去。
只是不知她会被卖去哪里?
湘琴不声不响地被卖走了,在荣寿堂里还是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波。
“太太那般宠爱她,她是犯了什么大错,竟是沦落到了被发卖的地步。”
“我猜必是大爷发的话,没看大爷方才那副要吃人的脸色,定是与那……”那丫头鬼头鬼脑地四处望了下,才凑近她耳边,“定是与宝香苑那位有些关系……”
“嘘……”那丫头连忙命她打住。
……
娇杏听着这个喜人的消息时,正抱着晋哥儿在吃午饭,他吃了两顿奶,精神确实好的差不多,将他抱了起来,再亲了一口,眼底的神色复杂,隐隐有着歉疚。
正文 55两个酒鬼
吃罢了午饭,母子两个倒在榻上歇午觉;娇杏瞌了眼睑;却怎么也睡不安生;心里一阵阵发慌,她亲了亲晋哥儿的脑袋,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闭上了眼;心绪翻涌。
晋哥儿是她的亲子,她自然不会真的去害他;有这样一个想法,也是因着王氏、江氏几人咄咄相逼;偏瞿元霍护得到一时;却护不了一世。
她自知自个身份低贱;今生怕是顶多只能是个妾了,便是那讨人厌的江氏短命死了,自个也不可能被抬成正妻。大盛朝没人敢有这番作为,她不信瞿元霍会去开这个先例,依照他那般冷静自持的性子,顶多会多分与自己一些宠爱罢了。
他爱的了自个一时,却不能爱自个一世,况他现下对自己怕是也还没有爱,只能说是喜欢罢了。
娇杏叹一口气,她自知自己手段卑劣且不如何高明,简直有一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架势。这种腌臜手段不过是在侯府学过来的,她心里也有分寸,藏在他罩衣的寸布里,只让他闻了两个时辰,顶多会有点伤精神,嗜睡,其余的不良反应倒是没有。
事发后,她虽然乐意见得湘琴被卖,江氏也被安上了嫌疑,日后晋哥儿便是不予她来抚养,恐怕因着这事,江氏也讨不着好。
结果她虽然满意,但……她心里却不甚欢喜,这种陷害亲子来谋取利益的作法,实在令她不安与内疚。
娇杏拉拉晋哥儿身上的小薄被,搭在他的小肚子上,又拿出细软的娟子擦擦他的小脑袋,那里出了不少的汗,她索性坐起了身,身子软软地靠在床头,手上慢摇着团扇给他扇着风。
眼目放空一会儿,她突地想起一桩事,急忙将手伸到软枕底下一阵摸索,一封浅棕色信笺赫然映入眼帘。
她心弦一颤,抖着手将它拆开,并未封口,那张白纸黑字的宣纸上明晃晃写着她的大名,她的姓名、年龄、相貌、卖身缘由一一写在上头。多少银钱,一次交割清楚,立卖字人,中保人,带笔人,买主细细写明,恐后无凭,特立字据,永无返回。
宝顺二十三年六月初八日立
好些字她认不得,但她就是知道,这定是她的卖身契。
她捂着心口,静坐了好一会儿,手中的团扇早已不知被她扔去了哪里,只着中衣披头散发,绣鞋都未来得及套便急急下了地,像是再晚一步,那卖身契就会凭空消失一般。
命秋萍点了火来,再又合上了房门,掏出那张令她耻辱了十多年的纸张,她再细细看了两眼,确认无误,才伸了手凑近烛火,看着那橘色的火,从一角慢慢延伸开来,屋里子升起了青烟,娇杏手指一烫,连忙将那剩了一截的纸条扔掉,纸上的火已经熄灭,未燃尽的地方升起青烟。
她默了一会儿,又找来了金簪,用那尖细的一端戳破了纸条,再次拿到烛火上燃烧殆尽。
直到素色的中衣染上黑印,莹白的小足变得污脏,她才醒过神来,神情还是有些恍惚,步子极轻极慢地回到了榻上,倒下便沉沉睡去。
睡了好久,直到怀里有一团肉乎乎的胖团子不停的蠕动,娇杏才睁开了眼,见自己的衣襟已被他扯开了两颗盘扣,小小的人儿手上、脸蛋上俱是黑一点白一点,娇杏瞧了笑起来。
小晋哥儿也扯了小嘴,啊呜一声将脸埋进她胸前,小嘴含/住她的衣襟,口水嗒嗒地吮起来。
娇杏唤了秋萍进来,绞湿了帕子,一大一小擦了擦,又给他把了尿,才抱在怀里喂起来,身后垫了个柔软的大靠枕,娇杏低头亲了亲狼吞虎咽的小家伙,才又抬头看了秋萍一眼,问道:“可请了大夫过来?”
秋萍知道主子在说玉珠受伤一事,如实答了:“来过了,大夫说要修养个几日,这几日怕是不能当职了。”
娇杏皱了下眉头,点头道:“好,命厨房这几日都给炖蛊鸽子汤与她吃,再开了库房,扯几块颜色热闹的绮罗出来,给她新裁两身裙子穿穿。”
秋萍有些吃惊,原以为玉珠经此一遭,怕是要失了宠,没想最终会是这般,她敛了敛神,暗想这姨奶奶倒真是良心不坏。
秋萍一面跟厨房打了招呼,一面拿了钥匙去了库房,扯了匹绮罗出来,送进了玉珠的屋里。
玉珠正躺在榻上,一张圆脸雪白雪白的,往日灵动的眼珠子,此时动也不动地直直盯着房梁看。
见了她来,便将脸一偏,翻转了个身,面朝了榻里边。
秋萍见她这样,也不在意,动作轻柔地将包裹好了的绮罗放在涂了漆的圆桌上,几步走近了榻旁,伸手推了推她的肩膀,“姨奶奶方才问起你了,说你甚么时候能当职。”
玉珠眉心一跳,一下转过了身,问:“那你是怎样答的?”
见她这样急切,秋萍嘴角翘了翘,“自然是照实说了。”玉珠面上现出了担忧,秋萍瞧了,又朝着圆桌上努了努嘴,“喏,姨奶奶赏你的,说是让你多裁几身新裙穿穿,还吩咐了厨房,每日都为你炖一蛊鸽子汤吃,现下能安心养病了吧?”
玉珠听完,静了一会儿,红了眼,哭道:“姨奶奶是个心慈的,是我对不住她,往日服侍小少爷也并未尽心尽力,我真是没脸受她这般大的恩惠。”
秋萍顺势坐在了榻上,拍了她的肩,安抚,“既如此,你便乖乖养好了病,日后报答的机会多了去。”
玉珠听言,含着眼泪点了下头。
……
安抚好了玉珠,秋萍便回了姨奶奶房里伺候她梳妆。
娇杏坐在镜台前,听了她事无巨细的汇报后,点了点头,“库房里还剩下几匹,一会儿你自个也去裁一块,做个两身新装穿穿。”
秋萍手上一顿,没想自个也有份,含笑着谢了恩。
娇杏也笑了一下,还是觉着自个考虑不周,因又说:“算了,我不可厚此薄彼,你就开了库房,我记得去年还剩下两匹料子惹了一点瑕疵,你将它抬了出来,给咱们院里每人都扯上几块,让她们都做两身新裙穿穿。”
秋萍自是笑着应承下来。
院里下人自不必说,都是欢欢喜喜领了料子,一个个凑了脑袋在一处,商议着上衫绣什么花形,下裳滚什么云边。拿在手里喜不自禁地摸了又摸,丝滑丝滑的,这可是上好的料子,听是有些子瑕疵,姨奶奶才不要的,她们下人穿着粗糙,从未穿过这样的,便是有了瑕疵,也觉着是个难得的好东西。
……
天色暗了下来,小晋哥儿吃完了奶,捧着他爹爹特意找的手艺精巧的木匠工精雕细琢的兔子、雀鸟、乌龟、小马驹几个做的活灵活现、栩栩如生的木质小玩意儿,在小床上一手拿一个,一摇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