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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西蒙-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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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身边的卡列琳不可置信地眯起眼看向了自己。街道边的弧光灯光线强烈,他明白自己的谎言听上去十分劣质。但他更清楚,只要没有人作出指证,布鲁斯就不会被送进监狱——那也意味着,他可怜的弟弟不需要在挨饿受冻的同时还失去自己的哥哥。

低着脑袋的布鲁斯抬起头,诧异地看着科扎特。

“你看清了么。”来到审讯室便在没有开过口的铂金发青年却好像并不对科扎特的回答感到惊讶,他慢条斯理地将视线转向科扎特身边的褐发少女,问道。

卡列琳一瞥科扎特,不出意料地发现他并没有给自己任何暗示。片刻,科扎特听到了她的回答。

“没有。”她说。

暗自松了口气,科扎特合上眼睑。他没有听见阿诺德对他们回答的质疑。

由于证据不足,布鲁斯没有受到任何刑事拘留的处分。离开警署以前,科扎特单独找到了正要去医务室接艾伦的布鲁斯,从钱包里拿出了足够使他们兄弟两个在两个月内不需要为伙食发愁的钱,递到了布鲁斯手上。

“但愿你没有赌博的习惯,不然这些钱是远远不够的。”凝视着青年的双眼,科扎特看到他饥黄的面庞上表露出的不解与挣扎,他想或许他是在度量是否应该放下自尊接受施舍,“并不是施舍,布鲁斯先生。如果哪天您有能力偿还这些了,可以去那个街区找到我。我的名字是科扎特?西蒙。”

青年一怔。他埋下头,用力攥着手中的纸币,使劲点了点头。

科扎特松了松有些僵硬的肩膀,熟稔地将手风琴挎回左肩,转身想要走向警署大门,没想到刚抬眸,便见到了卡列琳的侧影。

她站在门口,手里提着那个小皮箱,远远地、只字不语地凝望着他。

距离太远,他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

租住的公寓只有八十五平米,两室一厅,却也足够两个人合住。

过了凌晨,科扎特坐在自己房间的桌前,怀中抱着摔坏的手风琴,始终没有任何睡意。室内非常温暖,但又难免有些闷。他关上灯,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带着手风琴来到了阳台。

福罗伦萨的街灯通常直到天明时才会熄灭,即使是在城市也于黑夜的温床中沉沉睡去时,这儿也能看到街道上一盏盏通亮的弧光灯。深夜偶尔驰过街边的马车车轮声就像婴儿熟睡的时候发出的鼾声,并不惊扰夜间的福罗伦萨。

二月末深夜的空气尚显湿寒,不过也不像西西里夜晚拂面而来的海风一样,酝酿着浓厚的海腥味。

科扎特席地坐下来,借着外头的灯光,掏出被自己塞在口袋里的工具,修理他的手风琴。没过多久,他就听见了卡列琳的房门打开的动静。接着,便是窸窣的脚步声停在了阳台的门边。

“晚上好。”侧过脸来对身后的褐发少女微笑,科扎特随口打过招呼,就重新将注意力挪向了手风琴。卡列琳无意识地抚着门框,忖量几秒,还是上前一步走到他身畔,蹲□,循着他的视线看向手风琴。

“摔坏得很严重?”她问。

“不会,能修好。”红发少年摇摇头,仔细地检查着琴,语气笃定,却鲜见地没有在说话的同时翘起嘴角露出平静温和的笑容,“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东西。”

也许是他说得太突然,身边的褐发少女沉吟了数秒,才缓缓“嗯”了一声,以示回应。两人都不再说话。科扎特全神贯注地修理这架手风琴,等意识到身边的卡列琳一直没有离开时,已是约摸两个小时以后的事。

他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落入眼帘的是褐发少女抱着膝盖沉默地注视着满街荧荧灯火的模样。见她不知是这一天内第几次失神,科扎特无奈地笑笑,抬起手肘轻轻推了推她的手臂:“电力发展得很快,一年前我离开福罗伦萨的时候听说有人发明了电动机,说不定现在已经有少部分工厂开始把电动机投入使用了。这方面你怎么看,卡列琳?”

这才好似刚回过神来,她看了看他,又望着街边的弧光灯像是在思考,半晌才开口:“或许几年内,新生电器会层出不穷……推广的速度大概也比能想象的更快。”

“嗯。”颔首点头,科扎特将怀中的
手风琴搁放在脚边,和她一样看向了远处的街巷,“所以我想,如果是生产电动机或者电器,竞争和风险都会比较大。相比下来,生产发电机可能会是更好的选择。”

顿了顿,他偏首,看着她的眼睛,“你觉得呢?”

卡列琳没有马上回答。

“我对这里的情况还不了解。这段时间先做些调查吧。”良久,她才说道。

“好。”科扎特笑着点点头,酒红色的眼眸里映着她的侧脸,没有分毫的不满。卡列琳转眸瞥了瞥他,蠕动双唇像是在掂量措辞,而后才终于出声:“你替布鲁斯开脱了罪名,没有必要再给他那笔钱。”

她看到他笑了。那种笑容里带着她避之不及的了然,就好像他早料到她会提起这件事一般,却又未有半点恶意,单纯得像是猜中谜语后即将得到糖果奖励的孩子。

“如果不那么做,”他稍微敛容,极为认真地与她对视,逐字逐句地、语调平缓地回答,“或许下一次,再下一次,他们还会碰到类似的事情。我不能在知道这一点的情况下还坐视不理。”

“为生活所迫而犯罪的人数也数不清,你不可能全都帮到。”她别开视线,不予苟同。

翘了翘唇角,科扎特感到夜里的凉风顺着他的脖颈灌进了他的衣领——“所以既然碰见了,就更要做点什么,不是吗?”

褐发少女似乎也感觉到了些许凉意,将领口拉紧了些,“这不是你的责任。”

“究竟什么是我的责任,卡列琳?”前倾身子又把手风琴抱回了怀里,红发少年垂眼,“面对‘不是我的责任’的事的时候,我们都认为会有人去完成它们,因此那不是我们的责任。可如果每个人都这么想,这些事最后又会有谁去完成?”

他的嗓音很轻,说这话的时候,有几分沙哑的味道。卡列琳不着痕迹地瞥向他,恰巧看清了他的神情——科扎特微低着脑袋,半垂眼睑,酒红色的眼仁中闪烁着的流光看上去很像泪水。但他眼波平寂,仅是有些许迷蒙的倦意。

“要是连我都置之不理……他们该怎么办。”

最后一句话,轻得像是梦中的呓语。

卡列琳一时间失语。

她常常有许多尖锐刻薄的话能脱口而出,可她知道,不论她说些什么,科扎特都能找到理由来反驳她。这并不是因为她不够伶牙俐齿,只是她知道,他并没有错。尽管她也明白,自己也并没有错。

他们不过是各行其是罢了。

“对了,卡列琳——”她正想着,身旁的科扎特就忽然神色一转,转过脸来期待地看向她,前一瞬还带着些倦意的双眼登时晶亮起来:“——你要不要喝红茶?”

“……什么?”愣了半秒,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你也是因为睡不着所以才出来的吧?”他却好像压根没有察觉到她在为什么而迷惑,兴致勃勃地抱紧了手风琴,颇有些手忙脚乱地把修理手风琴的工具塞回了口袋,才又抬头满眼期冀地同她对视:“我们一起喝杯红茶好不好,相信我,我的手艺不差!”

“不,不是那个问题……”被他跳转得过于迅速的话题捣腾得反应不过来,卡列琳一愣一愣地否认,然后又挑了挑眉,再一次重复——“不过……红茶?”

“不行吗……”而科扎特则像是理解错了她的意思,以为她并不乐意,于是短叹了一声,眼里满满的希冀一点点湮灭,沮丧地垂下脑袋的模样好不可怜:“好可惜……本来想让卡列琳试试看我泡的红茶……”

“……没说不行。你快去吧。”这幅失落的样子就像一根尖细的银针狠狠戳了戳她的胸口,鲜少出现的良心不安感迅速冒出,卡列琳立即嘴快地答道。眼前的红发少年听完她的话随即又容光焕发起来,赶紧点头,丢下一句“等等我”就放下手风琴,倏地起身,愉快地跑去了厨房。

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为了转移话题或是调节气氛而装出来的高兴。

卡列琳坐在阳台听着他在厨房拿出茶具的声响,无可奈何地一笑。

她想她找到了一个思维跳跃性超乎常人的同伴,而她或许不得不因此开始锻炼自己的反应能力了。

*

科扎特第一次杀人,是在九岁那年的冬天。

那时他们的渔船停泊在威尼斯湾的港口,连续几晚的炮火声终于平息过后,他与作为医生的父亲来到海上寻找幸存者。父亲救下了一名奄奄一息的敌方士兵,他们回到海岸边,科扎特却在父亲准备施救时突然抱起父亲的医疗箱便撒腿逃走。

任凭父亲如何在后头叫喊吼骂,科扎特都死死抱着医疗箱,不要命地向前跑。

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坚持去救一个敌人。那场战役中,他们的渔船上有不少水手死在了敌方的弹药下,科扎特不能理解为什么父亲要去救那将他们的同伴永远地带走的敌人。

那天深夜,父亲在威尼斯港湾囤积货物的一间仓库里找到了科扎特。

他抱着医疗箱,因为寒冷而瑟瑟发抖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看着他蹲到自己面前,专注、冷静而疲惫地盯着自己的眼睛,问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怎么能救敌人,”科扎特豪不畏缩地直视着父亲的双眼,不解而又委屈,更由于饥饿和寒冷而疲倦不堪,“他们杀死了山姆叔叔,杀死了韦恩,杀死了好多人。”

父亲凝视着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好像在承受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一般,紧拧着眉头摇着头,身体因局促不安而摇摇晃晃。

“敌人也一样,科扎特。”过了许久,他才在科扎特的注视下抬首,嗓音喑哑地、缓慢地开口:“即使是敌人,他们也有家人,有同伴。他们的家人和同伴都不希望他们永远地离开。我们是对等的。如果……如果我能够救敌人,那么我就有足够的理由相信,相信我们的同伴也会在濒临死亡的时候被敌人救下。可是科扎特……如果连我都不这么做了,那么我该怎么相信呢。”

父亲说这话时,眼眶因连续几日的眼不交睫而泛红,他的眉毛有些短,眼睛里的神色极像忠纯的犬类,这时常令他在痛苦时很让人心疼。科扎特看着他,很确信在那一刻,父亲的眼里有一层泪水的氤氲。

——“如果连我都置之不理……他们该怎么办?”父亲这样极为小心地问着。

而后,他看见蜷缩在角落里的红发男孩儿咬住嘴唇,哭了。

父亲轻轻抱住他,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脊。

那个时候,科扎特看到了父亲眼里的无助。那是一种仿佛被所有人抛弃在了冰天雪地中的,孤立的无助。科扎特不敢想象父亲在做这一切、说这一切时究竟消耗了多少勇气和精力,可他知道他不能丢下这样的父亲。

如果连他都丢下了他,那么他该怎么办?

科扎特不能想象。

第二天的黎明,父亲带着他回到了港口。父亲将他带到那个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施救而死去的士兵面前,科扎特擦着不断从眼眶中溢出的滚烫的眼泪,对着士兵的遗体道歉。

“对不起。”他哭着。这是科扎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背负上了无法洗去的罪恶。

他永远都忘不了这一年由于极寒而封冻成冰城的威尼斯湾。

而同样是在这年,在极寒的天气将死亡的声音也封冻在了摇篮中的西西里,九岁的卡列琳有过一段类似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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