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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会这样呢?”
“当然想过。他是个男人,理所应当地以为女人就应该站在他的身后,这些事情他觉得没有必要告诉我。可是,感情不就是互相依赖和信任的吗?信任是什么?信任就是要彼此敞开心胸,告诉对方自己在做什么,想要什么。”
“小北啊,你是个聪明的人,但是却做不到大智慧,这一点上,你妈妈比你强很多。”
“你说的大智慧,该不是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我一点都看不出来我妈有这样的心胸和气度。”
“哈哈,你该不会还在生她的气吧?”
“谁有空生她的气啊?她就跟个孩子似的,什么都要人哄着她,围着她,顺着她,说话没轻没重的。”
“你吗要是知道你背后这么说她,还不得气哭了?”
“哎,她不一直都那样吗,我都习惯了。”
“你呀,小事情上比她大气,可是在大原则大方向上真的不如你妈那么清楚。你也这么大了,有些话我们也就放在台面上讲了,婚姻真的是单靠彼此的感情就能维持得长久的吗?你说的信任也好,依赖也罢,这些虚头八脑的东西我们暂且不论,婚姻是需要经营的,是需要彼此妥协和牺牲的,就看你能不能掌握好中间的尺度和平衡。就拿你和言若海来说,站在工作的立场,你完全有理由跟DH的人同仇敌忾,你可以指责他,可以认为他手段不光彩,行事不留情面,但是如果失去这个立场,你仅仅只是他的女朋友呢?你还会像现在这样觉得委屈和不忿吗?立场不同,我们看问题的角度就不同。每个人在社会上都有不同的角色和身份,当这样的角色和身份互相冲突的时候,你选择站在哪一个立场?你捍卫的尊严到底是属于职场的朱小北,还是感情生活里的朱小北?”
朱小北沉默了,长久以来困忙在她心中的郁卒、委屈、愤怒和焦躁,终于有了个明确的指向。她,到底还是苛求了。
朱小北渐渐有些了悟,所谓的大智慧,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想要得到,就要先舍弃。
所谓的幸福,就是拿你现在的去换自己缺失的。
晚上的时候,言若海照例给她打电话,只是电话里声音很疲累。
“言若海,做你的妻子,是不是不能太任性?”
言若海有些不可置信,可是恍惚间满心满眼都充满了惊喜,“小北。。。。。。”声音里一扫刚才的疲惫。
“我再休息几天自己会回来,你自己注意身体。”
朱小北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纵然,路是自己选的,回不回头,转不转弯都毫无意义了,错误的错误,坚持下去也会成了真理。朱小北意外地发现自己做出决定之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过和沉重。委屈吗?谈不上。
有时候想想,也觉得好笑。她好像并不擅长太过矫情的戏码,非要痛苦流涕,非要对方在自己面前跪地求饶,非要互相血泪般的控诉种种无情残酷,她好像真的不会。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决定了就大大方方地承认,她不会给自己太多的时间用来犹豫徘徊矛盾不决,迟疑和观望,都不是她的作风。
亦舒说得好,命运真是奇怪,如一只大大的手,在背后推你上路,途中遇到什么人什么事,全然身不由己。运气好的人,被大手推到一条顺路,生活较为愉快;运气差,被大手推至逆境,有什么是我们自是可以控制的呢,咖啡或茶,剪掉头发抑或留长,除此之外,命运早已作出定论。人的面前,许多时只有一条路一个选择。
很早之前,她就选择了这条路,如今路面多了块石头,堵住了去路,怎么办?搬开就是了,你总不能处处都能奢望命运来迁就你。
给你的那个人,并不是完人。知足常乐,未必不是一种善终。
生活不是蜜糖,纵然幸运如朱小北,吃的苦不见得就比常人少上半许。可是与其去追求完美,不如相信生活的真相就是苦难。
不信蜜糖便信盐。
第三十三章永不说永不
一个星期之后,何维彬来找朱小北。
两个人见面的地方就在小区外面的咖啡馆,何维彬在电话里说,小北我就不上去了,省得伯父伯母误会。朱小北心想,不愧是换了主人,突然就知分寸懂进退了,哪里是怕什么怕伯父伯母误会,不过是担心言若海忌讳罢了。
“我以为你都不会来找我了。”朱小北帮他点了咖啡。
“前段时间实在出不出身,你住院那会儿,言总又封锁了消息,我也是才知道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何维彬把外套脱了,轻轻地搭在沙发上,朱小平看着他,还是那么一如既往地好看,英俊的男人总是会容易让人遗忘掉他曾经做过的那些坏事。
“若海说,你的任命文件已经下来了。恭喜你,何总裁。”朱小北伸出右手,眼神真挚,不像是在调侃和讽刺。
何维彬欠了欠身,还是握住了朱小北伸过手来的那只手,手里的触感让他的心突然变得有些柔软,“小北,谢谢你。”
从DH国际的总经理跃升为DH集团的执行总裁,何维彬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求仁得仁,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只是,还是有些遗憾,比如说此刻,比如说眼前这位,认清是一回事,可是真正要放手和遗忘,又是另外一回事。
“言若海很幸运。”他有些喟叹。发生了这么多事,她还是选择了他。她做的任何决定都跟她的人一样,决绝得不留给人任何遐想。就好像当年,他走了,她就回头,半丝犹豫都无。她好像从来都不会做那种明明口上说分手,心里还残留着一丝希冀的事情。
“你也是。”朱小北喝了一口咖啡,咖啡很香,沙发很软,外面已是十月深秋,有些凉,但好在还是温暖的。
“还是朋友?”
“还是朋友。”
何维彬深吸一口气,不能再强求了不是吗?他想起他与她的这一路。要怪就怪相遇太早,以为前路还很长,纵使各自向左走,向右走,可是终有一天,他还是会遇见。遇见了,可是早已物是人非。他对她有过想法,内心还有感觉,可是这点柔软却抵不过强大的现实,他利用过她,试探过她,怀疑过她,可是每一次到了临门一脚,又硬不下心肠。想起两个人上一次见面,还是她来办公室辞职。
他终于还是受不住她对他的冷漠和辛辣,一股脑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了她。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动机,他自己都想不清楚,总想急急地撇清自己,好像身上沾了污水,都恨不得她身边的所有人都沉浮在染缸。
如今想来,最大的好处不过就是她原谅了他,可是却也放弃了所有。
“小北,你真的不回DH了?”
朱小北摇了摇头,“我怕做噩梦。”她不是一个好演员,入戏太深,所以容易疯魔。因为沉浸太久,即使是一块纱布,也都融入了骨血,要说真的不在意,那是假的。两年前,他挥刀相向,他败走麦城。她被流放在俄罗斯,已经尝尽了冷暖,心寒。两年后,他携势而来,像是一块瓷器,再也经不起摔打,分崩离析,如今的DH,不仅物是人非,总让她觉得如同萧索的大观园,白茫茫一片,再是勃勃生机,一代新人换旧人,可是也抵不住她的执念——他们的脚下都是白骨森森,横尸遍野。这是一个见不到硝烟的战场,无论败或者胜,她都做不到坦然和心安。任何一个细节,都会让她想起旧人旧事。
怨念总是有的,可是她要渐渐学会把怨念封存在树洞。
何维彬却无法理解到她话语里的真正凉意,态度诚挚:“小北,你就不觉得可惜?”
是啊,可惜吗?摸爬滚打,一路到了今天,以为到了云端,其实还是翻不出命运的手心,你甘心吗?
“维彬,其实我最大的志向不过就是结婚生子。”言下之意则是,纵然觉得可惜,看却不是第一,也不是唯一。
结婚生子?女人最大的志向原来就是在最璀璨的那一刻销声匿迹,偃旗息鼓,然后淡然地 归隐,跟对的那个人结婚生子。把风华绝代留给世人,把人间烟火留给自己,原来如此。
男人呢,男人最大的志向就是咬着牙一路攀到顶峰,一览众山,而那个人还在他的身边。他淡淡地说:“在我最好的岁月里,你却偏偏不在我身边。”
终于,他还是给自己做了结案陈词。倒不是要求个答案,不过是求个死心。
一念起,万水千山。
一念灭,沧海桑田。
到了最后,他还是忍不住聊起了DH。
“舒弭被带到北京接受调查了。”
“罪名是什么?”
“逃税。”
朱小北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嗤笑,她好像已经辨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了,可悲吗?不觉得。她对舒弭并没有多深的交情和好感,总觉得那个男人某些时刻的一意孤行和颐指气使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但也仅此而已。可是想到他的结局如此潦草,又隐隐有些不安,说到底,她终究不是那号人,心肠太软,所以做不到手起刀落,置人于死地。
“会判多少年?”
何维彬摇了摇头,“小北,姜敏娜可能会来找你。”
“她还嫌自己闹得不够?”呵,她突然忘了,居然还有姜敏娜。
“江寻跟着去了北京,可能也是上去看能不能跑跑关系。听说姜敏娜也去了,但是舒弭不见她。”
“她还不死心吗?”
何维彬习惯性地耸了耸肩,其实知情人都知道,如果不是姜敏娜陷害朱小北,言若海也不至于下这么重的手。可是,事已至此,他还能说什么,只是有些担心,一个走投无路的女人,到底有多疯狂,他无法想象。
“她来找我,有什么用?”朱小北叹息,姜敏娜对朱小北的利用已经淋漓尽致,难倒她觉得她还可以故技重施?求饶?哭泣?卖弄旧情?“我倒宁愿她坏到骨子里,临走前捞一把,然后远走高飞。现在做什么都于事无补,反倒让旁人瞧了笑话。”
“小北,有时候你也挺刻薄的。”何维彬笑着说。
刻薄吗?那也要看对着谁。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夫子都不赞成的事,我才不干。
可是刻薄是一码事,真正见着了,朱小北觉得自己不过就是嘴硬罢了。她明明在电话里说不见,结果还是出来了。她都觉得奇怪,这些人,都来找她。这出戏,她明明是个观众,可是每个主角都忍不住跑到她跟前来,非要搭上台子再补上一出番外。
朱小北觉得她这辈子见过姜敏娜最惨的时候,不过就是那次在医院里,但是现在呢?现在这个粉黛未施,脸色苍白,头发枯槁的女人真的是姜敏娜吗?因为没有化妆,所以她甚至可以看得清楚她泛青的眼底,脸颊上方的黄色斑点,甚至眼角的皱纹,什么时候,她就已经这么老了?
她很瘦,瘦得离谱,手肘和手腕的骨节好像都要突出来似的,就连她最引以为傲的那一袭卷发竟然也黯淡得毫无光泽,干燥,像是一把枯草,只差一把火,就可以烧个干净。
她的两只手一直抱着桌前的那只杯子,不断地摩挲,迟迟没有说话,低着眉眼,能感觉到她的紧张。
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姜敏娜。姜敏娜都狐狸精,姜敏娜是烟视媚行的朱锁锁,姜敏娜可以谈笑杀人,心狠手辣,姜敏娜就算对别人再狠,她也不好允许自己如此的萧索破败。如今这个女人,走在大街上,就像路旁边随风落下的梧桐树叶,枯黄,无根,无依,哪里是那个强悍到把刀插刀朱小北胸口连眼皮都不眨一下的姜敏娜?
“我要走了,所以来看看你。”终于,她还是抬起头,眼神里的那丝骄傲和倔强,还是让朱小北觉得熟悉莫名。
“去哪?”
“意大利。”
“结婚?”
“嗯。从北京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