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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阵子,佟鹭娴递给尔忠国一副望远镜。尔忠国立即爬上一棵大树,过来一会儿下来报告道:“两百米外有一个步哨。村外挖了不少散兵壕。”
“列队!”佟鹭娴按个子高矮将各个人的排列顺序重新组合一下。我位列第三个,尔忠国排在最后,佟鹭娴穿着的军装跟我们有些不同,估计有军衔,独自站边上。
背着枪,一队假鬼子列队过鬼子营地。
我回头看了队伍最后一眼,尔忠国好像矮了不少,衣服也好像合体一些,我想到山沟里那具最先□掉的鬼子好像是光着的,他的衣服原来贡献给尔忠国了。
我又瞄了一眼他的腿,居然是罗圈腿。如果不是心情比较紧张,我想一定会笑出来。
脑袋被人戳了一下:“看什么看?目不斜视!”佟鹭娴教训道。
我可是平民百姓,第一次当鬼子总得给人家一个适应期吧。
我揉了揉被戳疼的脑袋,严肃地看着前面一个“鬼子”的后脑勺,步伐跟大家保持一致,一,二,一,二,左,右,左,右。
在我们右前方,有一队人全是便衣,看着非常像当地村民,已经接近了步哨。我听到步哨远远的拉枪栓的声响:“锅赖一!”放哨的鬼子在问那些人口令。
有个人低声回道:“小五哇办在意。”
嗯?我一愣,怎么不是“小五哇酒药”? 难道我听错了。不会啊,我的听力好极了,此时没其他杂音,不会听错的。
我看向佟鹭娴,她正以军人的姿势大踏步前进。
“好像有点问题。”我对她说道。
佟鹭娴目不斜视:“说!”
“那些人答的口令不是‘小五哇酒药’,是‘小五哇办在意’。
佟鹭娴显然一惊,开始拿正眼瞧我:“真的假的?”
“我听力很好,不会错。而且我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相信她!”尔忠国的声音从后头传过来。
我们距离步哨只有一百米远。如果鬼子向我们要口令却答错了,我们这十三个血肉之躯很快便会被子弹打成马蜂窝。
“该死的鬼子!”佟鹭娴恼火地骂了一句。
我们的衣服都是泥,很引人注意,鬼子果然有点怀疑,远远地便举枪瞄准,待我们近了,要口令。
“小五哇办在意!”佟鹭娴伪装了声音答道。
穿越生死线
鬼子立即收起枪,放我们通过。
一路上,我昂着脖子,告诫自己务必做到目不斜视。
又走了五百米进入鬼子腹地,佟鹭娴低声命令大家散开走,不必列队,此时列队反而突兀,因为到处都是鬼子,就像一大堆蝗虫聚积在一起。
我们这队人貌似松松散散,却很有章法,一群人有意无意地遮挡住我,不让我直接暴露在鬼子的视线内。佟鹭娴紧挨着尔忠国,尔忠国不知何时“负伤”了,拿枪当拐杖,一走一扭,个头矮了一截,真够难为他的,让我这么走估计十米也撑不下来。
鬼子忙着做战前准备,没人注意我们这群人的可疑之处。
走了约十分钟,快出马家屯了,遇到鬼子一队装甲车队整装待发。
佟鹭娴突然打了一响指,一行人遂停下脚步。她看向尔忠国,眸里亮晶晶的,似有什么诡计要出炉。
尔忠国低声问道:“弄辆装甲车?”
“如何?”佟鹭娴瞄向装甲车一眼,目光有些贪婪。
“太冒险。”一个特工说道,“稍有动静,我们可是要对付一个师团的鬼子。”
“有道理。”尔忠国点点头。
佟鹭娴眸里的光芒暗淡下去:“妈的,看着就窝火。四轮的总比两条腿好使。”叹了一口气,她懊恼地挥手让大家抬腿走人。
前方已经看到蜿蜒的伸向田野的泥巴路,两旁是收割过麦子后留下的硬茬茬的黄色田埂。
突然,远方的空中传来异响,是金属物质破空而来的呼啸声。
“不会是炮弹吧。”我嘀咕道,这种声音在现代战争影视剧的画面里时常听到,并不陌生。
话音未落,一团团黑乎乎的东西飞速袭来。
“卧倒!”几个人同时大叫。
“轰!”“轰!”“轰!”身后响起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地动山摇。
我的胸口疼急了,但并不是被弹片击中,而是被人扑到在地的缘故。不知道是谁压在我身上,但直觉告诉我不是尔忠国,身体份量不够,硬度也不对。
“他奶奶的,闭着眼睛瞎放!”有人骂道。那些炮弹虽然是国军投放的,但落点太远,大多数都落到马家屯背后的田埂里了。
“幸亏不准,否则咱们死的冤!”又有人说道。
“炮车后移五十米差不离。”第三个人发表评论。这时候,大家都从地上爬了起来。
等压在我身上的人挪开了,我才得以爬起身,掉头一看,愣住,保护我的人居然是佟鹭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多谢!”我不假思索地表示感激。
“别以为我是为了你。”她轻蔑地看着我说道,拍拍身上。
“炮车很快就会调整距离,在下一批炮弹射过来之前,能跑多远跑多远。”尔忠国一边说一边跑起来。
众人立即甩开两条腿奔跑起来。如果有鬼子此时注意到我们,绝对会认为自己人出现了叛逃行为,然后毫不犹豫地朝我们射击。
跑出五百米之后,空中又传来炮弹呼啸的声音。我回头看去,马家屯处于一片火海之中,但鬼子大多数从村子里撤出来,如蝗虫覆盖在田野上。
炮弹为我们指明了方向,一行人感觉胜利在望,不知疲倦地跑动。
尔忠国一边跑一边看地图,气息平稳地说道:“从发炮距离看,我们的人就在龙门厂一带,希望他们转进不那么快。”
佟鹭娴一边点头,一边气喘吁吁地说道:“好歹是中央军,不会跟豆腐似的。我们很快就能完成任务。”过了一会儿,又说道:“刚才应该弄辆装甲车的。”
这边说着,前方已经响起密集的枪声。
“龙门厂方向!”尔忠国惊道。“糟糕,鬼子打算东西夹击!”
“弟兄们,加把劲!前方的几十万弟兄们就等着咱们正确的战略指导呢。”佟鹭娴动员大家一鼓作气坚持下去。
尔忠国收好地图,回头往后寻找着,像在找谁,目光往近处收,看到了我,问道:“跑得动吗?”
我咽下一口唾沫,点点头。他看了我脚下一眼,没再管我。
佟鹭娴也回头看我,露出一丝嘲讽之意:“别逞能!”
我拿目光的余角向两旁看,还好,我不是最后一个,似乎倒数第三、第四,心里光荣着呢。不过如果让我背着枪没准就是倒数第一。
不管怎样,人家是女孩子嘛,不拖后腿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随着时间的延长,我的劣势凸显。佟鹭娴倒数第二,我倒数第一。
体力的极限处最难挨,我真想躺下来,但一想到佟鹭娴嘲讽的目光和尔忠国摇头的动作,我一咬牙又跟自己较上劲。
天天吃肉禽蛋奶、服用复合维生素,我一个营养丰富的现代人会比不过七十年前的土包子?
豁出去了。
极限位一过,我摆脱了倒数第一。
回头看看,佟鹭娴那个肥女人垫底了吔!
好高兴,第一次有了扬眉吐气的感觉。
心情舒畅,脚底更有力。我渐渐从倒数第一变成正数第四,有种云里雾里、飘飘然的感觉。
尔忠国再次回头看队伍的最后头,缩短目光搜索到我,不乏吃惊,扭过头去的一瞬间,嘴角竟有一抹笑意。
我扭头看倒数第一的佟鹭娴,感觉自己总算出了一口鸟气。
肥婆,喘死你!
子弹的啾啾声不断响起,越来越近。
穿过一片松林,厮杀声近在耳畔。
几百个鬼子跟国军狭路相逢,正在近距离拼刺刀。
国军虽然人数占优势,但从不断后退的身形看,大多士兵处于劣势。尔忠国抄起地上一把石子掷过去,鬼子有的捂住耳朵,有的捂住眼睛,有的捂住脑门,瞬间被国军士兵刺翻在地。
“不可恋战!”佟鹭娴立即发令,“护卫队形通过!”
十个特工迅速围在尔忠国身边,像一股旋风冲进混战阵地里。无论鬼子或是国军,挡道的一律扫除出去。
遇到我们这支从天而降、敌我不辨的小队武装,双方估计都懵了。从鬼子一方看明显是自己人哪,可自己人为何袭击自己人?从国军一方看,明摆着是鬼子哪,可怎么不管撞见什么人统统往外摔,到底上去攻击呢,还是放过?
“他奶奶的,想活命就都给老子让条道!”一个特工夺过一个鬼子的刀冲一个国军士兵吼道,一脚将他踹开。
他好意救那人,却暴露了身份。鬼子的刺刀随即向我们袭击过来。
尔忠国一边挥舞着大刀砍翻欺近身的鬼子,一边大叫:“鹭娴,照看好我妹妹!”
他称呼我为他妹妹,想必甚合那女人心意。
我抱住脑袋跟着前面的人,其实抱不抱脑袋作用都不大,只要被人刺中一刀就算完了。
一个鬼子端着刺刀从侧面朝我冲过来,只听“啪”一声,脑门儿开花,是佟鹭娴的短枪发挥了效力。
我不得不佩服她的枪法,打准脑门哟。
一旦开了头,她好像杀出瘾来,专瞄准下命令的鬼子下手,弹无虚发。
冲出这里,十三个人里少了三人。我很幸运,不是那三个人中的一个,这得感谢佟鹭娴,她好像真喜欢上我了。挺神经的一个女人!不过她这神经病发的很是时候。
“鹭娴,你还好吧。”尔忠国跑到她面前问道。
“我没事。”佟鹭娴朝他温柔地一笑。
尔忠国上下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有谁受伤了?”佟鹭娴向手下人一一看去。不远处密集的枪声几乎盖住说话的声音。
“二号?”佟鹭娴朝一个特工走过去。那个特工身上有很多血迹。
“我没受伤。”二号特工挺直身板回道,好像硬忍着什么。
“跑!”佟鹭娴突然命令道。
二号特工没动。
佟鹭娴冷冷地看着他:“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说完,命令两个手下将身上的手雷留给二号;随即命令大家继续前进。
二号什么话都没说,仿佛已经认命。
一行九人沉默着跑步前进,除了武器,其他负担早就除去。
我一边跑,一边问自己,如果我是那个留下的人,会在关键时刻引爆手雷吗?浑身一激灵,恐怕没的选择。
战场上,就是这么残酷。
眼下,不足十人的队伍承担着整个战区存亡的重任——个人性命只能放第二位。
一条十米宽的小河出现在前方,桥早就被炸毁,只能淌过河。
六个特工先下河,在前面组成扇形,剩下的三人在扇形后跟进。
小河很浅,最深处仅及腰部,但水里浮着死尸,有鬼子的,有国军的,看着毛骨悚然。
“你还行。”上岸时,佟鹭娴拍拍我说道,诚心诚意,不带嘲讽。
我不明白她为何爬山之后,对我明显少了敌意,而且主动承当起保护我的任务。是变换手段还是……
我的脑袋有点不够用,而且,前方密集的枪声不容许我过多思考这个问题。
后面的路程我们的腿没法发挥应有的功能,密集的子弹射得人抬不起头来,停发的空当,我们像乌龟一样爬行前进。
日光渐渐暗淡,看向手镯表,已经过了六点。
肚子很饿,口也很渴,但是此刻无法顾及,性命更重要。
佟鹭娴爬到一个废弃的战壕里举起望远镜朝远处观看:“距离我们的人约一千米。”她的声音露出欣喜,转而将望远镜递给尔忠国看。
“咱们的人地势上占优势,每个士兵平均守两米宽的阵地,鬼子一时半会儿攻不下来。按那个舌头说的,鬼子这是第四次发动进攻,天色已晚,很快就会撤退。大家先休息一下。”
佟鹭娴又开始清点人数,神色黯然,一行十三个人出来,如今只剩下六个人,损失过半。
风大了,刮在被河水浸泡过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