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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破之。柱天侯反於衍氏,又进破取衍氏。击羽婴於昆阳,追至叶。还攻武彊,
因至荥阳。参自汉中为将军中尉,从击诸侯,及项羽败,还至荥阳,凡二岁。
高祖二年,拜为假左丞相,入屯兵关中。月馀,魏王豹反,以假左丞相别与
韩信东攻魏将军孙遫军东张,大破之。因攻安邑,得魏将王襄。击魏王於曲阳,
追至武垣,生得魏王豹。取平阳,得魏王母妻子,尽定魏地,凡五十二城。赐食
邑平阳。因从韩信击赵相国夏说军於邬东,大破之,斩夏说。韩信与故常山王张
耳引兵下井陉,击成安君,而令参还围赵别将戚将军於邬城中。戚将军出走,追
斩之。乃引兵诣敖仓汉王之所。韩信已破赵,为相国,东击齐。参以右丞相属韩
信,攻破齐历下军,遂取临菑。还定济北郡,攻著、漯阴、平原、鬲、卢。已而
从韩信击龙且军於上假密,大破之,斩龙且,虏其将军周兰。定齐,凡得七十馀
县。得故齐王田广相田光,其守相许章,及故齐胶东将军田既。韩信为齐王,引
兵诣陈,与汉王共破项羽,而参留平齐未服者。
项籍已死,天下定,汉王为皇帝,韩信徙为楚王,齐为郡。参归汉相印。高
帝以长子肥为齐王,而以参为齐相国。以高祖六年赐爵列侯,与诸侯剖符,世世
勿绝。食邑平阳万六百三十户,号曰平阳侯,除前所食邑。
以齐相国击陈豨将张春军,破之。黥布反,参以齐相国从悼惠王将兵车骑十
二万人,与高祖会击黥布军,大破之。南至蕲,还定竹邑、相、萧、留。
参功:凡下二国,县一百二十二;得王二人,相三人,将军六人,大莫敖、
郡守、司马、候、御史各一人。
孝惠帝元年,除诸侯相国法,更以参为齐丞相。参之相齐,齐七十城。天下
初定,悼惠王富於春秋,参尽召长老诸生,问所以安集百姓,如齐故诸儒以百数,
言人人殊,参未知所定。闻胶西有盖公,善治黄老言,使人厚币请之。既见盖公,
盖公为言治道贵清静而民自定,推此类具言之。参於是避正堂,舍盖公焉。其治
要用黄老术,故相齐九年,齐国安集,大称贤相。
惠帝二年,萧何卒。参闻之,告舍人趣治行,“吾将入相”。居无何,使者
果召参。参去,属其后相曰:“以齐狱市为寄,慎勿扰也。”后相曰:“治无大
於此者乎?”参曰:“不然。夫狱市者,所以并容也,今君扰之,奸人安所容也?
吾是以先之。”
参始微时,与萧何善;及为将相,有卻。至何且死,所推贤唯参。参代何为
汉相国,举事无所变更,一遵萧何约束。
择郡国吏木诎於文辞,重厚长者,即召除为丞相史。吏之言文刻深,欲务声
名者,辄斥去之。日夜饮醇酒。卿大夫已下吏及宾客见参不事事,来者皆欲有言。
至者,参辄饮以醇酒,间之,欲有所言,复饮之,醉而后去,终莫得开说,以为
常。
相舍后园近吏舍,吏舍日饮歌呼。从吏恶之,无如之何,乃请参游园中,闻
吏醉歌呼,从吏幸相国召按之。乃反取酒张坐饮,亦歌呼与相应和。
参见人之有细过,专掩匿覆盖之,府中无事。
参子窋为中大夫。惠帝怪相国不治事,以为“岂少朕与”?乃谓窋曰:“若
归,试私从容问而父曰:‘高帝新弃群臣,帝富於春秋,君为相,日饮,无所请
事,何以忧天下乎?’然无言吾告若也。”窋既洗沐归,间侍,自从其所谏参。
参怒,而笞窋二百,曰:“趣入侍,天下事非若所当言也。”至朝时,惠帝让参
曰:“与窋胡治乎?乃者我使谏君也。”参免冠谢曰:“陛下自察圣武孰与高帝?”
上曰:“朕乃安敢望先帝乎!”曰:“陛下观臣能孰与萧何贤?”上曰:“君似
不及也。”参曰:“陛下言之是也。且高帝与萧何定天下,法令既明,今陛下垂
拱,参等守职,遵而勿失,不亦可乎?”惠帝曰:“善。君休矣!”
参为汉相国,出入三年。卒,谥懿侯。子窋代侯。百姓歌之曰:“萧何为法,
若画一;曹参代之,守而勿失。载其清净,民以宁一。”
平阳侯窋,高后时为御史大夫。孝文帝立,免为侯。立二十九年卒,谥为静
侯。子奇代侯,立七年卒,谥为简侯。子时代侯。时尚平阳公主,生子襄。时病
疠,归国。立二十三年卒,谥夷侯。子襄代侯。襄尚卫长公主,生子宗。立十六
年卒,谥为共侯。子宗代侯。征和二年中,宗坐太子死,国除。
太史公曰:曹相国参攻城野战之功所以能多若此者,以与淮阴侯俱。及信已
灭,而列侯成功,唯独参擅其名。参为汉相国,清静极言合道。然百姓离秦之酷
后,参与休息无为,故天下俱称其美矣。
卷五十五 留侯世家第二十五
卷五十五 留侯世家第二十五
书名:史记 作者:司马迁
留侯张良者,其先韩人也。大父开地,相韩昭侯、宣惠王、襄哀王。父平,
相釐王、悼惠王。悼惠王二十三年,平卒。卒二十岁,秦灭韩。良年少,未宦事
韩。韩破,良家僮三百人,弟死不葬,悉以家财求客刺秦王,为韩报仇,以大父、
父五世相韩故。
良尝学礼淮阳。东见仓海君。得力士,为铁椎重百二十斤。秦皇帝东游,良
与客狙击秦皇帝博浪沙中,误中副车。秦皇帝大怒,大索天下,求贼甚急,为张
良故也。良乃更名姓,亡匿下邳。
良尝间从容步游下邳圯上,有一老父,衣褐,至良所,直堕其履圯下,顾谓
良曰:“孺子,下取履!”良鄂然,欲殴之。为其老,彊忍,下取履。父曰:
“履我!”良业为取履,因长跪履之。父以足受,笑而去。良殊大惊,随目之。
父去里所,复还,曰:“孺子可教矣。后五日平明,与我会此。”良因怪之,跪
曰:“诺。”五日平明,良往。父已先在,怒曰:“与老人期,后,何也?”去,
曰:“后五日早会。”五日鸡鸣,良往。父又先在,复怒曰:“后,何也?”去,
曰:“后五日复早来。”五日,良夜未半往。有顷,父亦来,喜曰:“当如是。”
出一编书,曰:“读此则为王者师矣。后十年兴。十三年孺子见我济北,穀城山
下黄石即我矣。”遂去,无他言,不复见。旦日视其书,乃太公兵法也。良因异
之,常习诵读之。
居下邳,为任侠。项伯常杀人,从良匿。
后十年,陈涉等起兵,良亦聚少年百馀人。景驹自立为楚假王,在留。良欲
往从之,道还沛公。沛公将数千人,略地下邳西,遂属焉。沛公拜良为厩将。良
数以太公兵法说沛公,沛公善之,常用其策。良为他人言,皆不省。良曰:“沛
公殆天授。”故遂从之,不去见景驹。
及沛公之薛,见项梁。项梁立楚怀王。良乃说项梁曰:“君已立楚后,而韩
诸公子横阳君成贤,可立为王,益树党。”项梁使良求韩成,立以为韩王。以良
为韩申徒,与韩王将千馀人西略韩地,得数城,秦辄复取之,往来为游兵颍川。
沛公之从雒阳南出轘辕,良引兵从沛公,下韩十馀城,击破杨熊军。沛公乃
令韩王成留守阳翟,与良俱南,攻下宛,西入武关。沛公欲以兵二万人击秦峣下
军,良说曰:“秦兵尚彊,未可轻。臣闻其将屠者子,贾竖易动以利。愿沛公且
留壁,使人先行,为五万人具食,益为张旗帜诸山上,为疑兵,令郦食其持重宝
啗秦将。”秦将果畔,欲连和俱西袭咸阳,沛公欲听之。良曰:“此独其将欲叛
耳,恐士卒不从。不从必危,不如因其解击之。”沛公乃引兵击秦军,大破之。
逐北至蓝田,再战,秦兵竟败。遂至咸阳,秦王子婴降沛公。
沛公入秦宫,宫室帷帐狗马重宝妇女以千数,意欲留居之。樊哙谏沛公出舍,
沛公不听。良曰:“夫秦为无道,故沛公得至此。夫为天下除残贼,宜缟素为资。
今始入秦,即安其乐,此所谓‘助桀为虐’。且‘忠言逆耳利於行,毒药苦口利
於病’,愿沛公听樊哙言。”沛公乃还军霸上。
项羽至鸿门下,欲击沛公,项伯乃夜驰入沛公军,私见张良,欲与俱去。良
曰:“臣为韩王送沛公,今事有急,亡去不义。”乃具以语沛公。沛公大惊,曰:
“为将柰何?”良曰:“沛公诚欲倍项羽邪?”沛公曰:“鲰生教我距关无内诸
侯,秦地可尽王,故听之。”良曰:“沛公自度能卻项羽乎?”沛公默然良久,
曰:“固不能也。今为柰何?”良乃固要项伯。项伯见沛公。沛公与饮为寿,结
宾婚。令项伯具言沛公不敢倍项羽,所以距关者,备他盗也。及见项羽后解,语
在项羽事中。
汉元年正月,沛公为汉王,王巴蜀。汉王赐良金百溢,珠二斗,良具以献项
伯。汉王亦因令良厚遗项伯,使请汉中地。项王乃许之,遂得汉中地。汉王之国,
良送至襃中,遣良归韩。良因说汉王曰:“王何不烧绝所过栈道,示天下无还心,
以固项王意。”乃使良还。行,烧绝栈道。
良至韩,韩王成以良从汉王故,项王不遣成之国,从与俱东。良说项王曰:
“汉王烧绝栈道,无还心矣。”乃以齐王田荣反,书告项王。项王以此无西忧汉
心,而发兵北击齐。
项王竟不肯遣韩王,乃以为侯,又杀之彭城。良亡,间行归汉王,汉王亦已
还定三秦矣。复以良为成信侯,从东击楚。至彭城,汉败而还。至下邑,汉王下
马踞鞍而问曰:“吾欲捐关以东等弃之,谁可与共功者?”良进曰:“九江王黥
布,楚枭将,与项王有郄;彭越与齐王田荣反梁地:此两人可急使。而汉王之将
独韩信可属大事,当一面。即欲捐之,捐之此三人,则楚可破也。”汉王乃遣随
何说九江王布,而使人连彭越。及魏王豹反,使韩信将兵击之,因举燕、代、齐、
赵。然卒破楚者,此三人力也。
张良多病,未尝特将也,常为画策臣,时时从汉王。
汉三年,项羽急围汉王荥阳,汉王恐忧,与郦食其谋桡楚权。食其曰:“昔
汤伐桀,封其后於杞。武王伐纣,封其后於宋。今秦失德弃义,侵伐诸侯社稷,
灭六国之后,使无立锥之地。陛下诚能复立六国后世,毕已受印,此其君臣百姓
必皆戴陛下之德,莫不乡风慕义,愿为臣妾。德义已行,陛下南乡称霸,楚必敛
衽而朝。”汉王曰:“善。趣刻印,先生因行佩之矣。”
食其未行,张良从外来谒。汉王方食,曰:“子房前!客有为我计桡楚权者。”
具以郦生语告,曰:“於子房何如?”良曰:“谁为陛下画此计者?陛下事去矣。”
汉王曰:“何哉?”张良对曰:“臣请藉前箸为大王筹之。”曰:“昔者汤伐桀
而封其后於杞者,度能制桀之死命也。今陛下能制项籍之死命乎?”曰:“未能
也。”“其不可一也。武王伐纣封其后於宋者,度能得纣之头也。今陛下能得项
籍之头乎?”曰:“未能也。”“其不可二也。武王入殷,表商容之闾,释箕子
之拘,封比干之墓。今陛下能封圣人之墓,表贤者之闾,式智者之门乎?”曰:
“未能也。”“其不可三也。发钜桥之粟,散鹿台之钱,以赐贫穷。今陛下能散
府库以赐贫穷乎?”曰:“未能也。”“其不可四矣。殷事已毕,偃革为轩,倒
置干戈,覆以虎皮,以示天下不复用兵。今陛下能偃武行文,不复用兵乎?”曰:
“未能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