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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奴婢遵命。”
李贤这句话里明显透着古怪,要知道往常李显可是没少来潞王府,每回来了,李贤就算再忙,那也都得要迎出大门去的,可此时竟让李显自行入内,这可是接见下属的做派来着,自由不得张彻不为之狐疑万分的,只不过张彻却不敢随便发问,只能是恭敬地应了诺,急急忙忙地便向着大门处赶了去,不数刻,便即陪着李显行进了书房之中。
哈,这厮还真是能装,有趣!李显一行进书房,入眼便见李贤正好整以暇地端坐在几子后头,手捧着本线装书,似乎看得投入已极,浑然就像是没察觉到李显的到来一般,那等用功的样子倒也还真像一回事儿,只可惜那双通红的眼却暴露出了李贤极之不安的内心,实是令李显很有种大笑一番的冲动。
“六哥当真好气性,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小弟叹服矣。”
这一见李贤在那儿装模作样,张彻的脸色立马便精彩了起来,张了张嘴,正要上前禀报之际,李显已一伸手,将其拦了下来,手一挥,示意张彻自行退下,而后缓步走到了李贤对面,随意地坐了下来,笑呵呵地出言打趣了李贤一句道。
“哟,七弟来了,呵呵,为兄偶见佳文,实不忍释手,未曾远迎,还请七弟莫怪,来人,上茶!”
被李显这么一打趣,李贤自是无法再装将下去,这便将手中的书往几子边一搁,干笑着解释了几句。
“茶就不必上了,六哥还是赶紧更了衣,与小弟一道进宫去好了。”
李显哪会不知李贤如此拿捏之用心何在,左右不过是在以之宣示他方是二王联盟中的主事者罢了,却也懒得跟其多计较,也懒得多绕弯子,这便笑着站将起来,比了个“请”的手势道。
“进宫?这……”
李贤正暗自猜疑李显此时到来的用意何在,冷不丁一听李显竟如此提议,登时便有些子傻了眼,茫然无措地看着李显,呢喃地不知所谓了起来。
“时候不早了,再迟父皇怕是要午休了,走罢,路上再议不迟。”
李显故作神秘地挤了下眼,笑眯眯地出言催促道。
“好你个七弟啊,都这时候了,还有心闹腾,啥事不能先说个清楚,罢了,罢了,算为兄怕了你了。”
李贤狐疑地打量了李显好一阵子,见李显只是淡淡地笑着,却始终不肯说破缘由,心中不免有些子慌乱,犹豫了片刻之后,还是没敢拒绝李显的邀请,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着埋汰了李显一句,自去更衣不提。
“七弟,说罢,究竟所谓何事,莫叫为兄打哑谜了。”
李贤到底性子急,心里头不怎么藏得住事,方一上了马车,还没等车帘子落下,便已迫不及待地出言追问了起来。
“好事,六哥自己看好了。”
李贤急,李显却是半点都不急,笑呵呵地看了李贤好一阵子,看得其都快发毛了,这才一抖手,从宽大的衣袖中取出一本已蒙了黄绢的折子,双手捧着递到了李贤的面前。
“七弟,你,你……,这叫为兄如何担待得起,为兄,为兄……”
李贤的好奇心早已被李显吊起了老高,这一接过折子,立马便翻将开来,飞快地浏览了一番,面色瞬间便涨得通红,激动得简直难以自持,概因这本章上所载文字虽多,归纳起来就一个意思,那便是李显全力举荐李贤为太子。
“六哥,小弟早就说过了,一众兄弟里就只有六哥可配那东宫大位,他人要想染指,小弟定不与之干休!”不待李贤感慨个所以然出来,李显已是面色一肃,一派诚恳万分状地赌咒了起来。
“七弟,难为你了,为兄,为兄定不会忘了七弟的援手之恩的,只是,唔,只是八叔他们……”
李贤激动得哆嗦不已,好一阵子之后,方才稍稍缓和了下来,客气了几句之后,突地想起了十三亲王联名上本之事,面色瞬间便又阴沉了下来。
“六哥,小弟早就说过了,八叔是个变数,嘿,不必担心,此事乃是父皇授意所致,其用心良苦啊,考验的不只是六哥,还有小弟。”李显哂然一笑,给出了个令人骇然不已的答案。
“啊,这,这是从何说起?”
一听李显此言,李贤登时便瞪圆了眼,满脸子不敢置信之神色。
“很简单,父皇早前屡次在八叔面前提起小弟,便是在暗示八叔上此本章,就是想看看你我兄弟的反应会是如何,若是你我兄弟真因之闹了生分的话,只怕便得遭两弃之命运,倘若六哥忍让为先,而小弟咄咄逼人的话,那之官便算是小弟唯一可行之路了,之所以如此,概因父皇实不忍见当年承乾太子与魏王之事再度重演矣,父皇之用心可谓良苦啊。”
李显很清楚李贤心里头藏不住事,自是不想过早地将越王的算计分析于其,这便半真半假地扯了一通子帝心良苦之类的理由。
“竟然会是这样,那父皇到底想立何人?莫非真是小八么?”
李贤被李显这通子云山雾海地一绕,不禁便有些子迷糊了,脸色变幻地沉吟了良久,这才满脸子疑惑地问了一句道。
“嘿,六哥误矣,立小八那是母后的胡想罢了,父皇之所以将十三亲王都留在朝中,便是怕母后来上这么一手,父皇心目中真正想立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六哥您啊!”一听李贤说到了李旭轮,李显立马不屑地撇了下嘴,一派感慨万千状地给了李贤一个肯定的答复。
“这,这如何,如何可能?为兄,为兄……”
李贤一激动,嘴立马便歪了,嘴皮子哆嗦个不停,口中胡乱地吭哧着,半晌都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当然不可能!忽悠罢了,您老要信,咱也没法不是?眼瞅着李贤在那儿激动得鼻歪口斜,李显心中暗自冷笑不已,但却没再多言,一味淡然地笑着,只是笑容里却是多了几分的寒意在内……
第三百一十三章上点眼药
“父皇圣明啊。”
人总是喜欢听好话的,很多时候,哪怕明知是假的,为了求得内心的安慰,还真就信了,李贤自然也不例外,更遑论这等好话是出自李显这个潜在竞争者之口,李贤自是没有不信的理儿,好一阵子激动之后,千言万语就汇集成了一句口号,激动的泪水在脸上肆意地纵横流淌着。
李显的话听起来很动听,也蛮像那么回事的,不过么,离真话的距离着实是远了些——没错,高宗心里头确实已是有了东宫的意向人选,但却不是李贤,也不是毛都未长齐的李旭轮,恰恰就是李显本人,这一点李显也是刚才想通透没多会儿,实际上,若不是狄仁杰提点了几句,李显还真不敢确定其事的。
理由么,说来也简单,高宗是个心肠很软的人,在看多了身边那些个不正常死亡之后,对武后的心狠手辣已经是失望到了极点,奈何其本就是个无甚大主见之辈,纵使明知道武后野心勃勃,却也难奈其何,并非不想,而是生性弱懦,没那个胆量罢了,故此,不想再看到儿子们出意外的高宗此番便想着立一个强势的太子,这人毫无疑问便是李显,只不过高宗又怕“玄武门之变”再度上演,所以才会想着请越王李贞这么个有能耐的兄长回朝参与政务,要的便是个平衡与牵制作用罢了,当然了,这只是李显根据所掌握的信息推理出来的结论而已,然则在李显想来,此结论十有八九该是确定无疑了的,问题是李显本人却不想接受高宗的这片好意,只因在李显看来,入主东宫的时机尚不成熟,强自为之,其后果恐难逆料,既然如此,李贤想进东宫,那便让他去进好了,左右死道友,也莫死贫道。
“六哥所言甚是,父皇之良苦用心,我等做儿子的,万不可辜负了去,只是……”
既然是忽悠,李显自然是本着骗人骗到死的原则,这就准备开始上眼药了,不过么,却并不急着将话说完,而是故意作出一副吞吞吐吐的为难之状。
“嗯?七弟可是有甚顾虑么?为兄可不是死去的那厮,断不敢有负七弟一向之鼎助的。”
这一见李显话说得蹊跷,李贤误以为李显这是在担心将来有难,赶忙信誓旦旦地出言保证道。
呵呵,这厮连说个谎都撒不全,你小子要不是内心里已动起了过河拆桥的打算,又怎可能一张口便赌咒,着实无趣得紧!李显好歹活过三世了,于人情世故上自是熟捻得紧,只一听便已看穿了李贤心底里最隐秘的想头,心中暗自冷笑不已,可也懒得去点破,只是微微地摇了摇头道:“六哥误会了,小弟与七哥乃是一体的,比之手足尤亲,小弟又岂会担心六哥于小弟不利,真正令小弟担忧的只有一人,那便是八叔!”
“竟然是他!唔,七弟有甚顾虑处,还请明言了好,为兄自会有计较。”
李贤早前虽极端痛恨越王搞出的十三亲王联名上本之事,可这会儿听信了李显的解释之后,早已是释然了,在他看来,越王不过就一刺史而已,东宫之事一定,想必也就该滚回任所去了,于朝局本身之影响着实是有限得很,自不怎么放在心上,哪怕此际李显说得如此慎重,李贤也不是很在意,这便面色一肃,隐隐然已是端出了太子的架势,煞有其事地大包大揽了起来。
哈,这厮真他娘的搞笑,还真将自己太当回事了!一听李贤如此说法,李贤实在是有些子哭笑不得,可也懒得跟其一般见识,这便微皱着眉头,神情凝重地分析道:“好叫六哥得知,父皇此番授意八叔如此大张旗鼓地行事,只不过是个信号罢了,若是小弟料得不差,八叔此番来朝怕是不会那么轻易便回的,父皇十有八九是打算让八叔参与朝政的。”
“啊,这,这如何使得?朝廷自有体制,岂可如此行事哉!”
李显话音一落,李贤的眼立马便瞪圆了,满脸讶异之色地打量了李显好一阵子,见李显没有改口的意思,李贤的脸瞬间便涨红了起来,嘴皮子抽搐了几下之后,这才呢喃地开了口。
“这又有甚不可能的,六哥莫忘了太子哥哥的谥号为何?古来未有之先例都能开,这等藩王回朝主政的事儿又有甚不可之处。”一听李贤的话是如此的白痴,李显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毫不客气地指出了李贤话里的乖谬之处。
“唔,那倒是,父皇此举怕是有深远考虑的罢,我等,啧,我等……”李贤老脸一红,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时间还真不知该从何说起了的。
“六哥此言大善,父皇此举确有着深远之考虑,依小弟看来,父皇之本意是要以八叔来辅佐六哥,以压制母后日渐膨胀之野心,只可惜父皇选错了人,一片苦心怕都将付诸流水了。”李显早就清楚李贤的政治能耐有限得紧,压根儿就不相信其能看得穿高宗此举的用心所在,不待其将话说完,便已截口说了一句道。
“哦?此话怎讲?”
对于武后的狠毒,李贤可是领教过多回了的,打心眼里便不敢小觑了去,这一听李显将形势说得如此严峻,李贤不免便有些子慌了神,紧赶着便出言追问道。
“小弟与八叔接触不多,可观其言行,此人属干才也,且心机深沉,非等闲之辈可比,其若入了朝,为站稳脚跟故,必定会与母后沆瀣一气,朝局怕是要就此大乱了。”
李显忽悠归忽悠,可在李贞入朝的后果上,却是实话实说,然则在李贤听来,却又是另一种感受了的。
“不会罢,七弟怕是过虑了,父皇岂会容其如此胡为?”
李贤对越王李贞素来无甚了解,拢共也就是见过几次面而已,并不以为李贞能强到哪去,心里头认定李显这是在故意夸大其词,哪怕李显已是几次三番地提出了越王威胁论,可李贤还是不怎么在意,这便随口敷衍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