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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郝相是在怀疑本宫无权处置此事么?”
武后对郝处俊的观感极差,此际一见又是其跳出来跟自己唱反调,脸色立马便难看到了极点,阴恻恻地吭了一声。
“老臣不敢,老臣只是陈述事实,此帝陵之乱须得陛下亲理方可!”
郝处俊就是个犟脾气,虽也很是担心武后的阴毒手段,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他却是半点都不肯退让,昂然地顶了武后一句。
“说得好!”
郝处俊此言一落,武后眼神瞬间便是一厉,刚要发飙,却听后殿与前殿的交接处突然响起了一声大赞,登时便令武后神情一凛,顾不得去理会郝处俊,略有些慌乱地站了起来,转身看向了后殿处,入眼便见高宗正大步行将出来,背后还亦步亦趋地跟着李旭轮与太平公主两个小尾巴。
“臣妾见过陛下。”
一见到李旭轮与太平公主也出现在此处,武后瞬间便已明了她先前的诸般举措已是彻底化为了泡影,心中不禁微有些慌,但却并未因此而乱了手脚,面容一正,宛若无事人一般地款款迎上了前去,朝着高宗便是一福,礼数之周全实无可挑剔处。
“哼!”
高宗心中的怒气并不因武后的见礼而有丝毫的减弱,冷哼了一声,似欲就此发作武后一番,可到了底儿却还是没那么做,只是一拂袖,大步走上了前墀,一撩衣袍的下摆,端坐在了龙床的正中,面色凛然地看着下头的一众大臣们,竟不似往常那般给武后让出一半的位置,摆明了就是不打算再让武后与其并排而坐的意思,武后见状,面色虽不变,可眼神里却是隐隐有精芒在闪烁个不停,却也没再往龙床上凑,只是默默地侍立在了高宗身后。
“臣等叩见陛下!”
裴行俭等人这一见高宗气色不对,自都不敢稍有怠慢,各自抢到殿中,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
高宗并没似往常那般和颜悦色地叫起,而是冷冰冰地凝视着众人好一阵子之后,这才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来。
“臣等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场诸臣都是人老成精之辈,自是都看得出今日之事怕是难已善了了的,心里头难免有些个忐忑与激动,然则谁都不敢在形势不明的情形下乱说乱动,只能是规规矩矩地谢了恩,各自退回了大殿的两侧,目不斜视地站成了一尊尊塑像。
“都给朕说清楚了,‘恭陵’之事究竟如何?为何不早说与朕知,嗯?真当朕薨了么?说!”
高宗火气极大,这一上来便毫不客气地训斥了众人一番,连珠炮一般的问题砸得众臣工皆胆战心惊不已,自是都知晓高宗这火气是冲着武后去的,只是有着“上官仪”的前车之鉴在,一众臣工们都不敢在此事上胡乱出头,只能是静静地听着高宗的呵斥,连口大气都不敢喘上一下。
“裴行俭,你来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说!”
高宗等了一阵子,见诸臣工全都在那儿装聋作哑,火气登时便更盛了几分,眼珠子一瞪,直接点了左相裴行俭的名。
“启禀陛下,老臣亦是刚接到‘恭陵’急报,言及民壮皆反,焚毁建筑,四散归乡,据云,起因乃是御赐之酒肉不曾兑现之故,详情尚须待查,臣等方接到急报,尚未来得及处置,便已奉娘娘旨意到此议事,后,又闻太子殿下与英王殿下并诸般臣工大聚则天门前,要求面圣,臣等只能在此等候,前不久,高公公奉皇后娘娘懿旨前去宣召,却因言语无状,自取其辱,事遂起变,方自商议间,陛下已至,事情经过便是如此,老臣所言句句是实,还请陛下明察。”
裴行俭身为首相,虽不变表态支持哪一方,可言语间却是隐隐地帮了太子与李显一把,直接抹去了李显抗旨不遵的事儿,将罪过一股脑地全都推到了高和胜的头上。
“高和胜!”
高宗原本对高和胜就不甚满意,几番想要将其撤换掉,奈何总是被武后所阻,此时一听裴行俭如此说法,再联想起孙全福领人幽禁自己的勾当,哪还能忍得下去,猛地一拍龙案,大怒地断喝了一声。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奴婢冤枉啊,奴婢实不曾有所失礼,奴婢……”
这一见高宗的怒火朝自个儿发了来,高和胜登时便慌了,顾不得许多,一头跪倒在前墀上,可着劲地磕头哀告了起来。
“尔这厮好大的狗胆,如此大事不通禀于朕也就罢了,还敢让人隔绝朕之视听,朕要尔这等狗才何用,来人,拖下,杖毙当场!”
高宗不好拿武后撒气,可对于高和胜这么些狗腿子,却是没半点的怜悯之情,刚杖毙了一个孙全福兀自不解气,这便打算将高和胜同样炮制了去。
“诺!”
高宗金口一开,恭候在大殿下的持戈卫士们自是不敢怠慢,各自高声应了诺,蜂拥地便冲进了殿中,架起高和胜便要往殿外拖了去。
“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奴婢实是冤枉的啊,娘娘,娘娘……”
高和胜本就不是甚胆壮之辈,这一听高宗如此下令,登时便吓得屁滚尿流,狂乱地挣扎着,呼喝着,却又哪是魁梧有力的殿前武士之对手,生生被拽着便拖下了前墀,面对着必死之局,高和胜自是顾不得许多了,直接向武后这个主子求救了起来。
“且慢!”
高和胜的死活武后其实并不在意,然则却不能让其死于此时,若不然,武后苦心营造出来的所谓权势只怕就得尽皆化成了泡影,而这,显然不是武后能接受的结果,故此,哪怕明知道此时出头会进一步激怒高宗,武后却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这便沉着脸断喝了一声,止住了一众殿前武士们的行动,而后行到了龙案前,对着高宗款款地福了福,温言细语地开口道:“陛下还请暂息雷霆之怒,容妾身说上几句可好?”
“哼!”
高宗此时正在火头上,对武后的畏惧之心虽尚存,却已是淡了不老少,自是不会给武后留太多的脸面,不过么,太过分的话高宗也同样说不出口,只能是冷哼了一声,以示心中的不满之意。
“陛下明鉴,先前高和胜前去宣召贤儿、显儿乃是奉了妾身的令谕,却不知何故竟起了冲突,以致显儿当众殴打高和胜,其中想来必是另有缘故,若不查个分明,恐失了天家的体面,而今贤儿、显儿还在宫门处候着,不若一并宣了来,分辨个是非再做惩处可好?”武后丝毫不因高宗的冷遇而作色,依旧是款款地述说着,言语间倒也颇有些道理。
“宣!”
面对着武后的软言相劝,高宗实在是拉不下面子朝武后发飙,无奈地沉默了片刻之后,不耐地挥了下手,气咻咻地断喝了一声,算是同意了武后的请求。
“诺!”
高宗话音刚落,一名随侍在前墀上的小宦官见机极快,抢在其余宦官之前应了诺,大步流星地便冲下了前墀,向着宫门方向赶了去……
“七弟,怎地还没动静?不会出甚意外了罢?”
宫里已是翻了天,可等候在宫门外的诸般人等却并不清楚,眼瞅着太阳已是渐渐西沉,议论声渐起渐响了起来,直吵得李贤也因之心浮气躁了,斜眼看了看神色依旧从容淡定的李显一眼,忍不住出言问了一句道。
“太子哥哥请放心,不会有事的。”时间已过了如此之久,李显也不敢肯定事情一定会按自个儿预计的那般进展,心里头不免也起了些忐忑,可却不能也不敢在此时说甚丧气的话儿,只能是强自镇定地笑了笑,一派风轻云淡状地安慰道。
“这……”
李贤的心虚得很,哪怕李显已是再三保证了,可他依旧放心不下,狐疑地看着李显,嘴角抽搐不已地待要再问,却又不知该从何处问起,直急得耳根都有些子红了起来。
“太子哥哥快看,有动静了!”
李显眼神好得很,早早地便发现了一名正朝着宫门处跑来的小宦官,心中不由地便是一动,小声地提醒了李贤一句。
“哦?”
李贤闻言之下,自是顾不得在追问个不休,忙不迭地将视线转向了宫门处……
第三百三十五章领导权之争(六)
“陛下有旨,宣太子殿下、英王殿下并诸臣工德阳殿觐见!”
那名从则天门里冲将出来的小宦官显然是第一次主持传旨仪式,尽管勇气可嘉,可行动上却是不免稍有些慌乱,言语间也不无高和胜那等老手们拖腔拖调的做派,疾步冲到群臣面前,连口大气都顾不上喘,便急忙忙地将旨意宣了出来,直到传完了旨,这才惊觉自个儿的失态,不禁尴尬得手足无措了起来。
“儿臣(臣等)领旨谢恩!”
诸臣工都已是等得心焦无比了的,这一听高宗终于见招,自是无人去关注那名小宦官的失态,各自谢了恩,乱纷纷地便向着宫里行了去,倒是李显稍留了些心思,并未急着随众进宫,而是笑呵呵地走到那名小宦官的身前,一抬手,一张百贯的飞钞已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了那名小宦官的衣袖之中。
“陈公公,有劳了,父皇可好?”
这名小宦官名叫陈颂,乃是高宗新近提拔起来的心腹之一,旁人不知其根底,李显却是知其颇受高宗的信赖,自不会放过这等套近乎的机会,这便笑着问了一句道。
“陛下很生气。”
陈颂刚进宫没多久,拢共算起来也就是两年不到,去岁方才因机缘巧合调到了高宗身边,任随侍,因着乖巧之故,甚得高宗的宠信,只是尚不曾得到提拔,目下还只是名普通宦官而已,对于李显这等威名赫赫之辈,一向颇为畏惧,此际见李显又是送红包,又是温颜相问,心下自是颇为受用,感激之余,也没藏着掖着,低声地提点了一句道。
很生气?哈哈,好一个很生气,看样子,大事已是成了一半了!李显怕的就是自家老爷子不生气,但消老爷子一生气,李显的目的便已算是达成了大半,心中自是颇为振奋,可也没甚旁的表示,只是笑着点头示意了一下,便即疾步追上了正埋头向德阳殿行去的李贤,自是没注意到身后的陈颂望过来的激动之眼神。
“嗯?”
李贤虽是埋头走路,但却并非心不在焉,自是早就注意到了李显没跟将上来,心里头难免有些发虚,唯恐李显在这等紧要关头上玩起了退缩的把戏,若真要是如此,他可没把握应付得了如此大的场面,此际见李显已从后头追了上来,心虽稍松,可好奇心却又起了,虽不方便发问,可还是轻吭了一声,以示探询之意。
“嗯!”
这等人多眼杂的地儿自不是交谈的好场所,李显就算有话也是说不得的,只能是重重地点了下头,同样是轻吭了一声,所不同的是李显的嘴角边却是挂着自信的微笑。
“呼……”
一见李显如此神情,李贤悬着的心顿时落了地,长呼了口气,也没再多废话,昂着头,大步向前行了去,脚步有力而又自信,一派大事已定之豪情。
还好,这厮总算没呆到无可救药之地步,但愿这小子能多支撑些时日!李贤那龙行虎步的架势一出,李显自是暗笑不已,可也没甚表示,只是默默地跟在了李贤的身后,心中反复地推演着即将开始的这场朝廷风暴,以确保万无一失。
“儿臣(臣等)叩见父皇(陛下)!”
一众人等方一行进大殿,入眼便见高宗黑着脸端坐在龙床之上,而一向总与高宗并排而坐的武后此番却是规规矩矩地站在了龙床的一侧,大殿里的气氛嗅起来便是无比的怪异,诸臣工都是明白人,心中虽惊疑交加,可礼数上却是不敢有失的,由李贤领头,一众人等纷纷抢上前去,各自大礼参拜不迭。
“诸爱卿免礼平身,来人,给太子赐坐!”
这一见李贤兄弟俩率领着诸臣工到来,高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