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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圣明。”
明崇俨此番将噶尔?引弓推将出来,并无多少的私心在内,一门心思只是想帮助武后拉拢人才,可此时见武后似乎不打算重用噶尔?引弓,自不免有些失落,可又不好就此事纠缠不休,也只能是恭谨地称了声颂。
“崇俨之忠心本宫心里有数,如今春耕在即,万事当以此为主,崇俨须得在此事上多有表现才是。”
武后没理会明崇俨的委屈,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冒出了句不搭嘎的话来。
“啊,诺,微臣自当尽力。”
一听武后此言说得蹊跷无比,明崇俨不由地便是一愣,可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心不由地便是一震,但却不敢当面说破,而是含糊地应答道。
“嗯,如此便好,唔,不妨让个葛卿家也帮着想想法子好了。”
一见明崇俨已然领悟了自己的意思,武后脸色欣慰的神色登时便更浓了几分,似有意似无意地加了一句道。
“诺,娘娘圣明,微臣告退。”
既已猜知了武后的心思,明崇俨自是一刻都呆不住了,这便称了声颂,匆匆退出了大殿,打算去追先行离去的噶尔?引弓,却不料,他方才走出大明宫的宫门,入眼便见噶尔?引弓正笑呵呵地站在宫前广场的外缘处,脚步不由地便是一顿,自嘲地笑了笑,而后大步便行了过去。
“葛老弟怎地还没走?”
明知道噶尔?引弓是在等自己,明崇俨却还是故作不知地问了一句道。
“小弟若是走了,明兄还不得快马加鞭地赶,为免明兄劳顿,小弟还是老实在此恭候为上,明兄您说呢?”
噶尔?引弓自是知晓明崇俨是在调侃自己,自不会示弱,这便笑呵呵地反问道。
“哦?葛老弟还真有诸葛再世之能,这都能算到,哈哈哈……,走,上车再说!”
二人彼此间早就已是调笑惯了的,明崇俨自是不会计较噶尔?引弓话里的反讽之意,哈哈大笑地拍了噶尔?引弓一把,一哈腰,便已进了马车厢,噶尔?引弓见状,也没甚旁的话语,只是耸了下肩头,笑笑地也跟着钻进了车厢之中。
“葛老弟怎么一言不发,莫非是怪娘娘不曾重用于尔么?”
马车很快便启动了,沿着山道缓缓地向龙首原下行去,路虽陡,可车厢里却几乎察觉不到太多的震动,二人尽皆默默无语地端坐着,车厢里一派诡异的安静,到了末了,还是明崇俨最先沉不住气了,狐疑地扫了噶尔?引弓一眼,似笑非笑地开口问道。
“明兄何必故弄玄虚,说罢,娘娘究竟交待了甚任务来着?”
噶尔?引弓同样似笑非笑地横了明崇俨一眼,不紧不慢地吭了一声道。
“哈哈哈……,你啊,就是个小诸葛,甚事都瞒你不过,厉害,厉害,当真是后生可畏啊!罢了,不开玩笑了,娘娘说了,春耕乃是大事,须出不得差错,让为兄在此事上多加努力,不知葛老弟对此可有甚高见么?”
一听噶尔?引弓如此说法,明崇俨不由地便放声大笑了起来,好一通子狂笑之后,这才将武后布置下来的任务隐晦地说了出来。
“春耕么?唔,还真是件了不得的大事来着,是该慎重些才是!”噶尔?引弓一听此言,便知此乃武后对自己的最后之考核,心神立马便是一紧,口中呢喃地念叨着,脑筋却是急速地运转了起来,片刻之后,眼神突地一亮,已是有了主意,这便凑到了明崇俨的耳边,低声地述说了起来,直听得明崇俨脸上异彩连连,嘴都合不起来了……
第六百六十二章波涛汹涌(上)
仪凤三年二月初一,远征波斯湾的河西大军在兰州誓师出发,主将林成斌,副将李贺、萧三郎,全军共计两万一千余众,皆骑乘,行程极速,二月初九便已出了玉门关,沿丝绸之路南路浩浩荡荡地杀向吐火罗(今阿富汗一带)。
大军一出,李显头上压着的那顶总揽出征调度事宜的差使自然是就此收了尾,至于后续战事将会如何,已经不是李显能够把握的事儿,并非李显不想关注,而是无法关注,毕竟这年月的通讯实在是太落后了,纵使有着信鸽、飞鹰等传讯手段,可离实时通讯却是差得太远了些,这等情形下,李显也只能是相信林成斌的能力,将全盘战事尽皆委托于其,自己却是将精力全都集中在了春耕大事上。
民以食为天,此乃颠扑不破的真理,无论哪个朝代,粮食总是制约国力的最基本因素之一,至于春耕,那就不用多说了,一句“一年之计在于春”就可以很好地解释春耕的重要性,李显借着海外粮种推广的名义,早已是顺顺当当地将与农事有关的一切朝务全都牢牢地把控在了手中,春耕的相关部署自然也就成了李显眼下的工作之重心,不说别的,光是处理每日里从各州报上来的折子,便须得李显花费大量的时间与精力,纵使有着狄仁杰、张柬之等一众精明强干之手下帮衬着,李显也一样忙活得晕头转向,那可真是天不亮就起,夜深也还不得歇,饶是李显身子骨强健,都有些个吃不消之感。
身心疲惫还算是小事,真正令李显头疼的却是传统势力的顽固,在北方诸州还好,毕竟有着去岁的底子在,粮种的推广并无甚太大的关碍,接受度极高,绝大多数州县都已完成了相应的推广之任务,引种的番薯、玉米等植物的种植面积比之去岁有了一个巨大的飞跃,已逐渐取代了稷(小米)、麻等产量不高的传统植物,尤其是李显高度重视的关中地区,海外粮种的种植面积更是全面压倒了传统植物,可在南方诸州,海外粮种的推广却是有些不尽人意,不止是民间多有抵/制,便是州刺史一级的官员们也颇多怨言,哪怕李显三令五申地下了文,又派出不少专使到各州巡视,效果却依旧不佳,直到李显专门下文以财税补贴为代价,这等情形方才略有好转,只是效果么,还是有些个差强人意。
沮丧么?有一点罢,可也不多,只因李显早已料到新鲜事物的推广总是不可能顺利异常的,却也不是太过在意,毕竟来日方长,等诸多引种海外粮种的民众尝到了甜头,事情必然会有所转机,对此,李显可是深信不疑的,所以他也并不是很着急,眼下的工作重点还是放在了关中地区,倒不是因着关中地区就在眼皮子底下,好控制的缘故,而是另有缘由。
李显清楚地记得前世那会儿明年的关中会有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旱灾,若是准备不足的话,损失可是相当之可怕的,不说别的,前世那会儿死于这场大饥荒的民众就多达二十万之众,从长安到洛阳的路上,倒伏于地的难民首尾相连,其景可谓是惨不忍睹,李显自是不愿见到这等惨况的出现,虽不能有若神棍一般地宣布明春的大旱灾,可暗中做足准备却是必然之事,推广海外良种便是李显整个大计划中的一个最重要组成部分,再如何重视都绝不为过,故此,无论是去岁冬季农闲时的兴修水利还是今春的海外粮种之推广,李显都是亲力亲为,从规划种植的良田亩数,到具体的种植细节,李显无一不重点跟踪,甚至连收成后应有的仓储备粮都已提前做好的相关之计划,可以说事无巨细尽皆都已考虑到了。
世上的事儿总是这般奇妙,往往越是想做好的事情,就越是容易出篓子,一出还常常都是大事儿,此番春耕之事自也不例外,这不,一大早地,李显方才到了书房没多久,正按着惯例批阅着折子,高邈已是急匆匆地从外头行了进来,凑到了近前,压低了声音禀报道:“殿下,庄掌总来了。”
“哦?宣罢。”
庄永的身份比较敏感,又无官身在,李显往日里甚少直接召见其,纵使有迫不得已之时,也大多是秘密行事,这一听庄永在这等时分赶来,李显的眉头不由地便是一皱,可也没多说些甚子,只是淡淡地吩咐一声。
“诺!”
李显既已下了令,高邈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应了声诺,匆匆地退出了书房,不多会,便已陪着一身青袍的庄永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参见殿下。”
庄永一向都是个从容淡定之人,可此时脸上却隐有焦躁之色在流转,好在城府还算深,并没有失态到连礼数都忘了之地步,这一见到正端坐在文案后头的李显,紧赶着便抢上了前去,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尔等尽皆退下!”
庄永脸上的躁色虽只是隐隐的一线,可李显却是一眼就看了出来,自是知晓一准是有大事发生,心不由地便是一沉,却也没急着发问,而是不动声色地一挥手,将随侍在侧的一众宦官们尽皆屏退了出去,只留下张柬之一人在座。
“启禀殿下,出大事了,相州刺史王思邈上本弹劾殿下,言及治下十数户人家因食用海外之粮致死,质疑殿下未经细究,便盲目推广有毒之粮,有失德之大过。另,潞州(今上党一带)都督韩王李元嘉上本投诉推广良种之专使王方明扰民无度,强逼他人种植海外粮种,以致逼死百姓数人,其罪难恕。再有,同州(今渭南市大荔县)刺史刘梧、通州刺史黄国公李撰(韩王李元嘉之子)、蔡州(今河南省汝南县)刺史刘达铭各自上本弹劾春耕专使骄横无度,扰民无算。现如今本章已呈至大明宫中,属下未能提前获知此消息,实有失职之大罪,还请殿下责罚。”
事态紧急,饶是庄永生性沉稳,到了此时,却也不免有些乱了分寸,内侍们方才退下,还不等李显开口发问,他便已紧赶着将所知之消息一口气尽皆道了出来。
“嗯?”
一听庄永如此说法,李显不由地便是一愣,一股子寒意瞬间便从心底里狂涌了出来,不为别的,只因上述诸州中同州刺史刘梧以及蔡州刺史刘达铭都是武后一党之人,而韩王李元嘉父子则素来与李贞相善,至于相州刺史王思邈更是李贞的心腹之一,这么群刺史一齐上本,显然就只意味着一件事,那便是武后与越王已是勾连在了一起,目标很明确,这就是冲着他李显来的,来势如此之汹汹,这一关怕是没那么好过了!
“庄掌总,消息确实么?”
张柬之显然也被这等来势吓了一跳,脸色瞬间便阴沉了下来,紧赶着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回张先生的话,消息来自大明宫中,理应不假,今日一早,数本奏章几乎是前后脚到的,按时间算,此时应已呈至娘娘面前。”
一见张柬之这等智者也有些失去了平常心,庄永原本就担忧的心自不免更沉了几分,但却不敢有所表露,只能是恭谨地应答道。
“多事之秋啊,此番……”
张柬之到底是智者,虽被这等来势吓了一跳,可很快便已平静了下来,眉头微皱地捋着胸前的长须,沉吟着便要就此谋划一番,只是话仅仅说了个开头,就被匆匆闯进了房中的高邈打断了去。
“启禀殿下,司礼宦官程公公来了,说是娘娘有口谕要给殿下。”
高邈并没有注意到室内的气氛不对,急匆匆地抢到李显的面前,紧赶着出言禀报道。
呵呵,来得好快啊,这老贼婆子好狠毒的心肠,连春耕大事都敢拿来做文章,当真该死!
用不着猜,李显也知晓程登高的来意,无非是传达武后急召李显进宫罢了,这是打算趁李显立足未稳,打李显一个措手不及来着,只是知晓归知晓,李显还真没有逃避开去,也只能是强压住心头的怒与躁,挥了下手道:“尔且先去应付着,本宫随后便至。”
“诺!”
一见到李显脸色不好相看,高邈这才注意到室内的气氛有些子不对劲,心下难免狐疑万分,却并不敢多问,紧赶着应了声诺,急匆匆地出了书房,自去应付程登高不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