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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一章艰难的和议(八)
辰时早已是过了,甘露殿中,参与谈判的双方官员也早已就位,可等了良久,却没见主持大局的李显露面,人人自不免都有些惶急,只是在这等场合下,却也没谁敢乱说乱问的,只能是耐着性子端坐在各自的位子上,静静地等候着李显的到来,所不同的是大食一方的官员表情相对轻松,而大唐一方的官员们则是面色肃然,这与前几日的情形正好颠倒了过来,大殿中的气氛着实是有些耐人寻味的。
“太子殿下有谕,请大食王储殿下后殿相见!”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很快便已将近巳时,而李显依旧还是没有出现,双方官员们都已是有些子坐不住了,这才见高邈急匆匆地从后殿转了出来,也没管众人的脸色究竟如何,扯着嗓子便宣了一声。
“有劳高公公带路。”
这一听完了通译的转译,叶齐德?伊本?阿布先是一愣,可很快便醒过了神来,领着通议行上了前去,很是客气地朝着高邈一躬身,客气地谢了一句道。
“殿下有令,只请王储殿下一人,随员请留步。”
高邈微微地点了下头,算是还了礼,但并没给叶齐德?伊本?阿布留太多的面子,一伸手,挡住了通译的去路,面无表情地开口道。
“你留下,高公公,请!”
一听李显只请他一人,叶齐德?伊本?阿布的眉头不由地便是微微一皱,可也没反对,朝着通译吩咐了一句之后,一摆手,示意高邈前头领路。
“慢着!”
高邈方才刚要转身,却听一声断喝突然响了起来,众人寻声望将过去,赫然见是元万顷跳了出来。
“元大人有何见教么?”
高邈极其不待见元万顷这个铁杆的后党,只是在这等场合下,却也不好太过给其脸色看,毕竟这厮还挂着谈判副使的头衔,当然了,要高邈笑脸相迎,那是断然没有可能的,也就只是不咸不淡地吭了一声道。
“不敢,只是今日还是议和之时,太子殿下不亲临议事之场所,却与大食王储私会,是何道理啊?”
元万顷就一狂妄之辈,也不管眼下正身处东宫,大大咧咧地便指责起李显的不是来。
“是何道理洒家不知,殿下此际就在后殿,元副使若是有甚疑问的话,不妨亲自去问殿下好了。”
一听元万顷这话如此无礼,高邈的脸立马就板了起来,阴冷地一笑,丢下句交待,而后也不管元万顷是怎个表情,领着叶齐德?伊本?阿布便行进了后殿之中。
“哎,你……,不像话,太不像话了,本官要参你,参你!”
元万顷自以为有着和谈副使的头衔,理应有着相当的地位,却万万没想到高邈居然半点脸面都不给他留,登时便气得脸色煞白不已,抬脚像是真打算冲进后殿状,可一想到李显的狠戾,却又没那个硬闯的胆量,只能是跺着脚,发泄一般地骂了起来,那样子就跟疯狗也无甚区别了,有趣的是不管他怎么跳,无论是一干同样参与谈判的大唐官员,还是坐对面的大食官员,全都当成没瞅见,任由其在那儿发癫不止,闹了一阵之后,见无人理会,元万顷也就只能是无奈地坐回了原位。
“见过大唐太子殿下。”
且不说元万顷在前殿里如何闹腾,却说叶齐德?伊本?阿布跟着高邈一路穿堂过巷地来到了后殿的书房中,方才转过屏风,就见李显正端坐在文案后,偌大的书房里除了李显本人之外,就只有一名通译在,不由地愣了愣,但却不敢有所失礼,忙疾步走上前去,很是恭谦地行了个礼道。
“王储阁下不必多礼,请座。”
静静地听完了通译的转译之后,李显微微地点了下头,伸手指了下几子的对面,语气平淡地开了口。
“多谢大唐太子殿下赐座。”
叶齐德?伊本?阿布隐隐猜到了李显邀请其单独面谈的用意何在,心下里自不免有些激动,只是城府深,倒也没带到脸上来,客气了一句之后,便即大大方方地一撩衣袍的下摆,端坐在了李显的对面,摆出一副恭听训示之架势。
“王储阁下请用茶。”
李显没有差使旁人,而是亲自拿起正在小火炉上烧着的茶壶,亲手为叶齐德?伊本?阿布斟了一碗茶,笑着示意了一下道。
“谢殿下。”
大食人原本并无饮茶之习惯,当地也不产茶,所有的茶叶都来自大唐,也就只有上层人士方才有资格品尝,叶齐德?伊本?阿布身为王储,平日里的用度自然是少不了茶这么一项,只是对此道却也无甚太多的讲究,谢了一声之后,端起茶碗,也不顾水烫,大口大口地便饮上了,那架势就跟牛嚼牡丹也无甚区别,瞧得李显不由地便是莞尔一笑。
“王储殿下应该是已经知晓吐蕃故地有乱一事了罢?”
李显没打断叶齐德?伊本?阿布的牛饮,直到其放下了茶碗,这才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略有所闻,知之不详耳,怎么,这叛乱可是严重么?”
叶齐德?伊本?阿布原本还打算用此事为底牌,来跟李显好生讨价还价上一回的,却没想到李显自己便将谜底给揭了开来,一时不备之下,心中自不免稍有些慌乱,但并未带到脸上来,而是躬了下身子,试探着问了一句道。
“嗯,是很严重,然,不过癣疥之患罢了,举手便可平之,最多半年的耽搁罢了,贵国若是不信,大可兴兵犯境好了。”
李显自信地笑了笑,不甚在意地解说道。
“太子殿下说笑了,我国此来是确有诚意与大唐缔结盟约的,所谓兴兵一事,自不会妄为也,这一条某可以担保,还请太子殿下放心。”
一听李显如此说法,叶齐德?伊本?阿布的身子不由地便是一颤,忙掩饰地一躬身,甚是诚恳地作出了担保。
“如此最好,本宫也不瞒你,朝中对和议一事颇多争议,认真说起来,灭了贵国的意见还稍占上风,若不是本宫压着,大军早已发矣,今既是周边有事,倒是贵国求和之良机,还请王储殿下莫要自误。”
李显既然接手了和议之事,自是早就做了周密部署,后党们故意放出吐蕃有乱之消息的事儿早就在李显的预料之中,自然也清楚叶齐德?伊本?阿布已然得知了此消息之事,不过么,李显却并不在意,更不会因此而乱了阵脚,言语虽平淡,可内里却是不容置疑的决绝。
“殿下明鉴,我国确有诚意与大唐盟约,世代友好,然,前提条件是贵国须得从我国境撤军,此一条乃是我方之底限,除此之外,一切都可以商榷。”
叶齐德?伊本?阿布虽是有心要求和,但却绝不想低头服软,哪怕是面对着李显的咄咄逼人之威胁,也不甘示弱,昂然道出了自己一方的要求。
“王储阁下此言请恕本宫不敢苟同,我军驻扎之地乃是波斯国,于贵国何干?莫非真以为强占了的土地便是贵国之领土么?实话说于尔听,本宫虽不甚愿战,可真要战,灭了尔之国度,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倘若阁下还是这般坚持,这和议也就不必再谈了,阁下请自行归国,贵我双方摆明了架势再战何妨!”
李显一向就是个强势之辈,更遑论所谓的吐蕃有乱不过是李显弄出来的烟雾弹而已,原就在掌控范围之内,心中的底气自是足得很,若不是忌惮着河西空虚,又哪会跟叶齐德?伊本?阿布扯那么许多,早发兵灭大食国去了,此际一听叶齐德?伊本?阿布如此说法,心底里的火气可就按捺不住了,面色一沉,毫不客气地出言反驳道。
“殿下此言差矣,波斯早已不存,在我真神指引下,其民已尽是信徒,早已无波斯之民,有的只是我真神之子民,何忍弃之!”
叶齐德?伊本?阿布也是个性格刚强之辈,哪怕曾败在李显的手下,可气势上却是不肯稍让半分,一口咬死波斯一地乃是大食之国土。
“真神?那是你大食的真神,波斯之民信的是摩尼教,而非贵国之教义,尔等以屠刀逼人信教,还妄称真神指引,当真以为本宫不知尔等之苟且么?本宫话便搁在这儿了,若是真想和,可以,我军撤回葱岭,以波斯为贵我缓冲之地,哪一方都不得进兵此处,若有违,则视为宣战,何去何从,阁下可回去议后再来见本宫,今日便议到此处,送客!”
话既不投机,再多谈也是枉然,李显将最后的条件搁下之后,也不给叶齐德?伊本?阿布再多言的机会,直截了当地便下了逐客之令。
“殿下留步,某告辞了。”
叶齐德?伊本?阿布显然没想到李显会如此之强硬,嘴张了张,似乎打算解释些甚子,可到了底儿却还是啥都没说将出来,只是拱手行了个礼,便即默默地退出了书房……
第七百五十二章烽烟四起
仪凤三年十月十七日,奉旨主持和议事宜的太子李显向大食使节团开出最后通牒,限时五日,要大食使节团给出最后答复,在此期间,不再举行和议谈判。李显的这一宣言一反先前的温吞水做派,态度强硬而又坚决,消息一出,叫好者有之,呼吁慎重者也有之,更有副使元万顷悍然上本弹劾李显独断专行,罔顾圣恩,朝野一派哗然,而李显初衷不改,和议遂就此陷入僵局。
仪凤三年十月十九日,宰辅贾朝隐、兵部侍郎武三思联名上本,言及吐蕃军情紧急,刻不容缓,为防有变,当急派大军弹压。后许之,诏令河西都督黑齿常之为逻些道行军大总管,王方翼副之,督率河西军三万步骑克期向逻些进军,并调陇关都督李敬业率军一万五千余进驻河西以为援,调左金吾卫将军武懿宗为陇关都督,增补关中府军两万把守陇州要地。
武后此诏一下,河西军政调整之序幕就此拉开,满朝文武无不为之侧目,都想看看太子一方将会如何反击,然,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太子竟然保持了缄默,并未就此诏书作出任何的评议,坦然而受之。
赞成?当然不是!李显不是不想出头反对这道对自己来说相当不利的诏书,然则理智却告诉他,若是他真敢在此时跳出来强行反对的话,那一准没个好果子吃,不止会遭到后党与越王党的联手围攻,更会招致高宗的猜忌与打压,如此一来,不单没能讨到好处,反倒会将自己置于险地,稍有闪失的话,后果可是不堪设想的,这个险,李显自是不会去冒,不过么,李显也没闲着,早早便已作出了相关的安排,却也不怕后党们能翻出多大的浪花来。
仪凤三年十月二十一日,缄默了四天的大食使节团终于支撑不住了,于是日傍晚派出使节团正使穆阿?维亚?阿本赶至东宫求见李显,明确表示愿意接受李显的提议,可以将波斯一地划为缓冲区,只是言及还有些细节需得进一步磋商,恳请李显能准许重启和谈进程,李显慨然允之,和议遂在次日得以重启。
仪凤三年十月二十五日,经几番激烈的争辩,大食与大唐双方之和平友好盟约总算是草签了下来,按条约规定,大唐须得从波斯撤回军队,而大食则保证波斯的独立与安全,至于战时的损失,双方各自承担,互不追究,有关战俘问题,由大食与波斯自行协商解决,大唐概不参与其中,双方缔结友好邦国,彼此通商,万世永睦云云。
仪凤三年十月二十六日,大食王储叶齐德?伊本?阿布请辞,以草签之盟约亟需哈里发批准为由,不顾即将大雪封路之事实,强要离开长安,只留穆阿?维亚?阿本率部分随员在长安以为留守,武后慰留不得,着太子李显率百官送之郊外,双方依依而别。至此,一场折腾了大半个月的闹剧算是暂时告了个段落,再一计议得失,从牌面上来看,太子一系吃了个大亏,尽管将波斯驻军调了回来,算是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