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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不关心青鸾的伤势如何,只是不愿有什么行差踏错而将荣少楼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导致无法脱身而已。
那刘婆子想是吓坏了,她再没想到荣少楼面对曾经捧在手心里怕化了,顶在头顶上怕摔了的青姨奶奶,能使出这样残暴的手段吧,再怎么看他也是个文弱书生,没想到打起人来倒有使不完的劲。
次日吃早饭的时候青鸾不曾出现,众人也都极有默契的没人提她,仿佛家里压根就没这人似的。荣少楼夜里出了一顿气之后心里又怒又伤,一个人灰溜溜地跑去外面的书房睡了半夜,因他许久不曾在那边过夜了,因此书房里也没准备周全,春日潮湿,枕头被子都僵了,他向来舒服挑剔惯了,哪里睡得住,一早天没亮就起来了,如今挂着两个黑眼圈阴着脸坐着,谁也不敢去招惹他。
还是连馨宁静静地为他舀了碗粥送到面前,谁知他红着眼当着众人的面竟发起疯来。
“我对不起你,我识人不清,引狼入室,弄得家宅不宁。日后我要再宠那贱人,你就拿大棒子抽我,老天保佑我不得好死!”
连馨宁被他捉住手腕不得动弹,只得挤出了个笑容虚应着,面上十分动容,心里却凉了个透。
荣少楼,你害死了我们的孩子,害死了丝竹,若不是少谦和我命大,也在你手上死几回了。若凡事只要说句对不起再发个毒誓便能解开了,那这世上的人也太好过了,今儿我去烧你的房子,明儿你来杀我的老娘,只消后儿见面说声对不住你,那衙门大门上的蜘蛛网,都能结出个万年蜘蛛精来!
一桌子女眷面面相觑,还是玉荷大大方方地给她解了围。
“爷是个正经人,又是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知道那些下流地方人的厉害,被她骗个一次半次也不算丢人,爷切莫往心里去,快松开奶奶的手吧,爷也不怕弄疼了她。”
一句话提醒了荣少楼,他忙松了手,连馨宁凝白的手腕上还是红了一片,荣少楼愧疚地看了她一眼,她却说笑着又袖子掩了,没事人一样又给他碗里添了几样小菜。
连馨宁不理论,却有人按捺不住了,既然玉荷已经把话挑出来了,惠如也干脆将筷子一扔气呼呼地站了起来。
“那如今究竟算是个什么事儿?就许她背地里下蛆,如今事情败露了不过打一顿,以后还是稳稳当当做她的姨奶奶,丫头婆子吃穿用度样样和我们一样,这是爷当真气糊涂了,还是欺负咱们老实巴交不知道计较呢?”
这话一说出来,才刚缓和下来的气氛又开始紧张了起来,荣少楼手里的一勺粥停在半空中,往嘴里送也不是,扔下去也不是。就如同现今的青鸾,明明是他巴巴地求回来的,如今要叫他撵她出去,他也有些舍不得,可若想就这么混过去吧,只怕别人也不答应,一抬眼却正撞上秋容饱含了泪水的眼睛,依恋、哀怨、委屈……
转头去看连馨宁,她只低着头闷声不说话,这两个姨奶奶一冷一热一刚一柔虽说也算厉害了,但以她对荣少楼的了解,只怕他是断断舍不得就这么了结了青鸾的。
没几日就要走了。少谦是个温和的人,曾经同她说过放下便是极乐,虽他不曾明说,可她明白她的意思,他希望她不要一心复仇,得饶人处且饶人。可她的心时时作痛,若她放下了,由着这对狗男女逍遥度日,将来魂入酒泉,如何面对她枉死的孩儿和为她殒命的丝竹?将来江湖再见,如何面对无辜受累葬送了终身幸福的硕兰?
当下心口越发憋闷了起来,眼中的泪止不住簌簌直掉,当下吓坏了众人,荣少楼抱着她连声问怎么了,连馨宁满心痛楚却依旧纠结着下不了最后的快手,谁知云书却冲了出来扶着她的肩膀道:“回爷的话,奶奶最近时常胸闷腹痛,不知是不是肚里的小主子……”
一句话不曾说完,荣少楼已经抱起连馨宁一阵风地冲进了里屋,一叠声地快请大夫。
很快大夫提着药箱到了,众人便都围了过去坐在外头的一间等消息,婷宜见无人留心她,便悄悄走了出来,七绕八绕到了一处偏僻的假山下,却见荣沐华正等在那里。
“老天保佑嫂子还是这样行事了,我看着她犹豫了这么几天,总是狠不下手的样子,左右替她着急!”
“小姐不曾看见刚才的情形,奶奶还是心肠太软,要不是云书姐姐急中生智将事情逼出来,只怕她还是下不去手。不过我看她倒不是舍不得大爷,也不是同情那窑姐儿,只怕是在二爷面前过不去吧,到底手足有情,二爷的为人,实在是太仁厚了些。”
荣沐华闻言愣了半日,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二哥仁厚,所以落得这样有家不能回的下场,若再对这些虎狼之辈仁慈,只怕自己一条小命都跑不出去。你看那娼妇多黑的心,要不是你警惕,那满满一香囊的毒胭脂就这么天天在嫂子屋里放着了!”
“可不是么,那刘婆子行事多当心,胭脂送不进来,可女人家的闺房多的是香囊香袋的东西,她找了一件拆开灌进去,当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呢,殊不知人在做天在看!真该来一道雷劈死那两个没人心的臭东西!”
婷宜说得气极,荣沐华忙按住她的手安慰,一面又疑问道:“嫂子实则不曾受害,大夫那边如何……”
“小姐放心,我方才趁乱将那香囊塞在了奶奶床头,这香气寻常人分辩不出,大夫是一闻就能闻出来的,就算奶奶的脉象无事,这事也藏不住。”
荣沐华听了这话才算是放心,忙叫婷宜赶紧回去照看着,别叫人在这节骨眼上起歹心,婷宜答应着去了,荣沐华看着她的背影在回廊尽头不见,这才低着头回了房,心里却并没有解恨的痛快,反而多了一点酸楚。
三哥啊三哥,你这样为他人作嫁衣裳,又是何苦?
大夫几乎一进房门就闻见了浓浓的麝香味道,真相立刻白,荣少楼握着拳赤红着眼冲出了家门,连馨宁闭目不再理事,玉荷张罗着众人回去,又放下脸来嘱咐房里的丫头谁也不许出去混说。
话虽如此,这青姨奶奶妒忌成狂做下这种丧德无耻之事的流言还是在满府里传了个遍,更有人联系起当初她是如何进门的等等等等,绘声绘色地说起书来。
荣少楼独自坐在酒楼里喝了个昏天黑地,短短一夜功夫,他心目中高洁美好柔弱如水的阿鸾,竟成了个恶毒阴险的妒妇,而这一切,竟然还都是他纵容出来的。
大夫带着小心的话言犹在耳,若不是发现的早,这个孩子只怕就保不住了。他那样抬举她珍视她,她却一门心思想绝他的后吗?
越想越气,接着又狠狠灌了几杯,才刚昏昏欲睡起来,却听见有人拍着他的肩膀叫他,回头一看,原来是京城几大钱庄的少东家陆大少。
夜里荣少楼不曾回家,听说是去陆家吃酒吃醉了,就宿在了那里。白天他那样出的门,家里众人自然惴惴不安,更多的是兴奋,不知这回会怎么处置那一位,因此秋容惠如和玉荷也都聚在连馨宁房里陪着,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
谁知到了掌灯时分,李福来却来了,站在院子门口候着,叫他老婆先进来回话。
连馨宁听完李嫂的一番话惊讶地目瞪口呆,荣少楼竟然要将青鸾送给陆家?再看身边的几个女人也都呆了,毕竟青鸾是明公正道摆了酒席拜过祖宗娶进门的姨娘,怎么这样草率就送人呢?再说这才几个时辰的功夫,哪里就出来的这么一出?
那李嫂坐在脚踏上开始长篇大套的解说她家男人跟她描述的事情经过,原来这陆家大爷也是个FENG流的人物,当初青鸾当红的时候,他也去捧过她的场,心里一直对她的骚劲念念不忘,后来她从了良嫁入了荣家,他以为没个想头了,谁知正好叫他撞见荣少楼,两个醉鬼越喝越投契,荣少楼大手一挥,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一个妾怎么了,兄弟喜欢,哥哥我就割爱了!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地,纷纷摇头说大爷糊涂,这醉话说出去了,回头后悔可怎么说,只有连馨宁和玉荷对望了一眼,心里都知道不是那么一回事。
首先荣少楼酒量极好千杯不醉不说,再说那陆家是什么来头?是开钱庄的!荣家如今缺的就是钱来周转,若陆家肯帮衬一把,那还有什么话说?荣少楼心里正恨着青鸾,偏偏就来了个拣便宜货的,他当然将错就错给了他,也算一个人情。
荣少楼啊荣少楼,要说翻脸无情,你当真当仁不让。
李嫂这里还在絮絮叨叨说个没完,外头已经传来了嘈杂的脚步声和女子哭喊挣扎,婆子厉声呵斥的声音。
“这大晚上的这么急就送过去?”
惠如满脸的幸灾乐祸,李嫂忙谄媚地接腔道:“可不是晚上过去么,她这样的人,去了也只能做个暗妾,连通房丫头都不如,那里还能大白天的在日头底下抬进去?”
第 97 章
并不是连馨宁想打听青鸾去了陆家之后的生活如何,其实她不打听心里也大致有底,陆家几代从商极其富有,到了这一辈上却没个像样的能主事的主子,家里的一应事务仍还在陆老爷子手里。
陆家大爷娶的是骁骑营正黄旗副都统卫林的亲妹,早听说这位少奶奶在家时便也会舞刀弄枪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人物,自然不是那样好相与的。
再者这陆大爷少年风流荤素不忌,年纪轻轻房中也已早有好几位过了明路的妾室,另外与他有染的丫鬟媳妇和外头的粉头就更加不知有多少,青鸾这样无名无份的进去,还当真就像李嫂说的,连个丫头都不如,别说她那样掐尖要强刻薄善妒的个性,就算她像秋容那样贤惠体贴又会伺候主子,只怕也会自有麻烦寻上门。
这不才过了三五天吧,就有人忍不住眼里奚落得意的劲儿赶着上了门。
“今儿这么好的太阳奶奶也不出去走走,总闷在屋里对身子可不好,咱们来说说笑话同奶奶解闷如何?”
一见惠如和秋容手挽着手笑嘻嘻地进了门,连馨宁便开始头疼,这一位想是存了一肚子的笑话赶来献宝,可她眼下哪有这兴致,昨夜沐华过来告诉她外头都准备齐全了,这两日就要动身,她自己倒是没什么可准备的,倒是为少谦和孩子备下了不少东西,只是荣太太那边还不曾过去伺候,长房里多少双眼睛盯着,稍稍一有动静便会被人知道,因此她特特预备了这两日以陪荣太太一同吃素为荣家祈福为名,二人可以关起门来便宜行事。
谁知这些个女人偏不放过她,只得勉强挤出了个笑脸,一面连声让她们坐。
“可不是你们才来我就要赶人,实在是太太昨儿夜里就吩咐下了,今儿要过去吃素呢,两位姨奶奶有什么新鲜笑话,咱们晚上再说吧,到时候大爷回来了,也好一同乐乐。”
秋容听了这话便不再多嘴,只嘴里打着哈哈说也没什么,就是来给奶奶请个安解解乏,惠如却不甘心,把嘴一撇冷笑道:“奶奶是个贤惠人,有好事都想着大爷,可咱们那爷的性子,却未必事事都想着咱们呢!今儿这笑话也只有咱娘们几个说得,说说给大爷知道,不知又要生出什么事端来,自己送出去的人,若要再上门去跟人家要回来,岂不把人都得罪了?”
“这话倒奇了,莫非是青鸾在陆家出了什么事?”
“呵……她还能有什么事,不过就是抢男人抢疯魔了呗!咱们大爷也真会挑日子送人,前儿正好是陆家大奶奶的春秋好日子,偏生那一位不知好歹,仗着陆大爷刚到手的劲儿对她热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