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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红尘梦未醒之三生石 全-第1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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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的月下苑,可与往常大不相同。窗户现下都是大开着的,阳光透过绿窗纱斑驳地照进来,随风飘过来蔷薇的芳香,本来厚实的多罗呢青绒窗帘,都被楚侍君换成了嫩绿的湖绸,月娥女官因有前车之鉴,本来无论如何不敢,但楚侍君振振有词:“空气清新些,对华贵君的身体也有好处。身体好了,脾气或许就能好转些,不会这么阴阳怪气了。再则,华贵君不是眼睛不好嘛,我们只需告诉他什么都没动,不就结了嘛。”结果换了后,华贵君似乎什么都没觉察,只是坐在窗前的时间比以前长了些。
  
  女帝走进月下苑之时,看到的便是华贵君以手支架颐,倚窗而坐。十全香正在一旁怒放,六角花瓣簇簇拥拥,映着他细瓷般精致的面孔,宛如天鹅曲项般的细长雪颈,从孔雀蓝缎金袍中伸出,眼睛是顶级的黑曜石,晶莹乌黑,若不是知道他不能视物,差点误认为他是在凝视着楼下某个方向,一只修长的左手向前伸了一半,就这样凝固在半空,给人的感觉,似乎是他想触摸一副自知永不能触及的风景,神情带着绝望般的忧伤,叫人看得心都会跟着痛起来,


  
  窗外正对着园中的花圃,远远见得蔷薇架下,风铃草迎风摇曳,楼闰平躺在那里,微阖着眼帘,那腊黄的面孔望去极为柔和,眉目如画,被阳光带着一层金边,犹如金色郁金香徐徐在春风中绽放。楚侍君灵巧的十指,翩翩在弦上起舞,风声将他悠扬的歌声,隐隐送来:“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女帝嗔道:“这楚侍君就是个孩子心性,朕叫他在阿华跟前伺候,他倒好了,成天围着小楼这个病篓子,竟把阿华独个儿撇在这里!”华贵君听得人声,茫然抬起头来,那表情极为脆弱,像是一个与家人失散的小男孩,辨不清身在何方,亟需有人来扶持一把。这种表情出现在华贵君面上,可是前所未有,他虽然一直来病体孱弱,但从来自持坚忍,几曾流露出这般软弱神色,女帝惊道:“阿华,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抢步上去,将他的左手握在自己手心里,只觉得冰冷彻骨,一时半刻,竟然暖不过来。她想伸出手去,却在他梨花般的面上,第一次明明白白地读到了抗拒,这一瞬间,突然有种错觉,觉得两个人虽然明明面对面亲昵相向,却分明隔了远不止千山万水,纵然靠得再紧,也跨越不过这彼此间一线的距离。手心里的寒意,在这一刹那慢慢传到自己心底,无论怎样甩脱,都不能阻止内心深处,不断泛起的无能为力般的倦怠感觉。
  
  突听月娥女官在旁轻笑道:“楚侍君确实与众不同些,陛下还记得园中有几只猫吗?有些还是波斯进贡的,名贵非常。他偏偏不喜,专门去抱那只险些被赶将出去的又老又丑的黄猫,甚至明知道无用,还用宫里最好的药材给它医治癞痢,还说什么,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手心里的手终于暖和了些,反手轻轻握住了自己,十指相扣,亲密无间,耳边传来低低的一声:“陛下来了。”不过极平常的一句话,不知怎么就觉得五脏六府都升腾上来无穷的暖意,将方才的寒意驱赶得一干二净,叫女帝惭愧自己这几日胡思乱想实在多了点,红了面庞,模糊地嗯了一声,月娥女官何等乖觉,轻轻退了下去。
  
  楼下恰在此时传来楚侍君清脆的笑声,宛如风铃子随风荡漾,听得人心房都仿佛会开出花来。月下苑中宫人,亦是个个面带微笑,行动轻灵,敏捷地走过自己身边。她一直觉得,月下苑就像是一个封冻凝固住的春天,虽然百花齐放,却偏偏都被抽落了其中的精魂。而如今,迟到的东风终于染绿了这片大地,一切都似乎从沉睡中苏醒。就连华贵君这样冰雕雪琢的冰样人儿,都似乎有了人气。楼闰的笑声亦轻轻飞扬过来,勃发着少年人特有的青春。两个同样清脆的声音交织在一起,似乎在讨论着什么,不时愉悦地发出一阵大笑。园中的鸟雀都沾染了这份快乐,叽叽喳喳跟着鸣成一片。她想起内间的女帝和华贵君,不禁面上一红,越发沿着楼梯走了下去。
  
  内间一片宁谧,华贵君伏在案上,女帝坐在一旁,两人的手还如一贯般紧握在一起。半晌才听得女帝道:“阿华,宁儿的事…………………朕对不住你。”
  
  华贵君头还搁在案上,定定朝着前方不语。女帝越发觉得羞惭,真想将此事揭过不说,但适才两人间那种疏离的感觉还历历在目,就像是一根深埋在自己心中的毒刺,无论如何都要拔除才是,下定了决定,开口道:“阿华,朕实在对不住你,到今日才敢向你剖白心迹,是朕太懦弱。”
  
  华贵君淡淡道:“为小楼吗?”
  
  女帝摇头道:“不,是为你。”后者身体剧烈一震,蓦地定在了那里。
  
  女帝低声道:“朕向你承认,朕一直知道宁儿在纠缠你,但是朕一直觉的对不起她,所以,宁可打落牙齿吞在嘴里,也不敢将这件事摊开来讲,好好教训她一顿,倒叫你平白无故受了很多委屈。若不是阿华性格刚烈,此事只怕已弄得不可收拾。所以小楼,也是朕对不起他,应该对他弥补才是。朕总以为宁儿是小孩心性,长大了自然明白过来,若不是子楚点醒,朕不知道还要错到什么时候。阿华,你能原谅朕吗?”
  
  谁知半晌未得回应,女帝只觉手心里都要冒出冷汗来,心慢慢宛如皱成一团,进退不得,突听华贵君低低道:“咦,陛下不嫌弃容华脏吗?难道陛下不曾听闻别人说容华左右逢源,朝秦暮楚?”近乎嘲笑般抬起头来。
  
  女帝只觉后背都已湿透,咬牙将他紧紧抱住,呐呐道:“是朕脏…………………朕内心见不得光,其实妒嫉得要死,偏偏还要装得若无其事,阿华,你不知道朕这段时日,是怎么一天天熬过来的。朕实在对你不住,朕已经决定,祭水节便将阿华立为中宫,其余一干人等,也在那日均送出宫去,一生一世,朕只要阿华一人即可!”
  
  怀中的人身躯陡然一颤,精致的面孔突然变成青白。女帝哪里料得这种反应,简直吓了一大跳,却见他定了定神,徐徐道:“连同楚侍君吗?铁将军更是决计不肯依了。”
  
  女帝笑道:“你莫担心她来。宁儿被囚,朝中任她作为,她该心满意足了,难道还非要搅合朕的家事?当初朕也瞧得明白,子楚根本是懵懂不通情事,若非她兵临城下,他一个毛孩子,正是爱耍的年龄,就算爱财了些,又哪里肯进宫来?如今大事已定,天下太平,她再往我宫中塞人,朕就要不客气了。此番也算做个顺水人情,听闻楼闰将适欧阳家,朕自当备下奇珍异宝,送他二人出得宫去。你看可好?”
  


  半晌未得他回应,低头一看,只见他浑身剧颤,握住自己的手,连指尖都褪尽了血色,吓得女帝连叫:“阿华?”
  
  他闻声抬起头来,漆黑的眼珠茫然从自己面上划过,喃喃道:“山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很好,很好。”面上突然绽放出一个笑容,明明容色治艳,却不知为何,直叫人觉得蓦地冷到心底。
  
  他的声音亦回复了一贯的清冷,淡淡道:“既然是要走,楚侍君的惊人技艺,容华倒还希望能聆听一番。铁将军的虎子铁冕,据说亦非常喜爱此道,陛下不妨亦请他前来观赏,两下亲近些,有他从中斡旋,将来铁将军也总要卖上几分面子,不好意思即时翻脸,倒令陛下难堪。”
  
  女帝喜道:“还是阿华想得周到。子楚技艺,堪称绕梁三日不绝,朕其实一直入迷得很,还怕你不喜,不敢令他献艺。待朕将旨意颁下,令他三日后献上歌舞,若是不能叫朕等拍案叫绝,便要统统收回那些金银珠宝。嘿嘿,阿华,你就拭目以待罢。”
  
  夜色如洗,天幕仿佛是一片蓝色浓到深处,最终沉淀成剔透无比的黑暗,星月犹如只手可及,望去尤为皎洁明灿。纵然是浩浩荡荡的人群,落在浩渺无垠的沙海中,便只是极渺小的沙砾。置身在茫茫沙丘中,望见最多的的是不知立了几千年的胡杨,人有种错觉,似乎正在穿越苍茫岁月,沧海桑田,都无非是此地一颗不起眼的尘埃,旋即便被风吹落。萧宁远落在最后,轻轻叹息道:“弱水应无地,阳关已近天。今君度沙碛,累月断人烟。”
  
  因与骆大名接上了头,一行人便依他所言,先将两个狐胡向导送走,略事休整后,在黄昏后起程。沙漠中气候多变,日晚温差极大,熟悉路径之人,夜行自然是最好又最快捷的方式。骆大名行在最前,一路指引方向,行不多远处,空气闻来特别清新,但见沙峰环抱之中,一汪碧泉幽深翠蓝,晶莹剔透,赫然便是察哈。欧阳霏眼尖,早窥得湖边水草掩处,分明有一条羊肠小径,赫然是用碎石铺就,弯弯曲曲,不知通向何处,不觉喜道:“想必就是此处了,果然不远。”
  
  众人闻言,俱都是精神一振,谁知骆大名连连摇头,道:“欧阳姑娘有所不知,此路虽然是条捷径,却极凶险。上次云霓姑娘与老夫行经在此,竟遇到了寒霜王朝的军队,幸亏只是几个游兵散勇,却也折损了好些兄弟。为万全计,还是另寻他途。”
  
  萧宁远本在最后,闻言不觉怔道:“世人传言寒霜王朝不入死亡沙漠,看来竟是不确。”楚天行冷笑了声道:“想来也是,两地挨得这般近,要寒霜王朝放弃这片土地,终归是不可能的。”
  
  骆大名说话还有点漏风,笑道:“正是如此。好在通往接舆国,并非只有华山路一条,欧阳姑娘莫要急忙,且随老夫来罢。”
  
  欧阳霏笑道:“有骆统领在此,欧阳霏自然是放一百个心,不过……………………”但见得眼前,只见得风吹草低,波光粼粼,却哪里去寻他所说的第二条路?单君逸剑眉微轩,杜少华在旁,已经笑道:“少华愚昧,却着实未见得除此之外,哪里还别有洞天。”
  
  骆大名哈哈笑道:“杜公子英雄出少年,在世间毕竟时日尚短,却不知这世间,每多似是而非,往往峰回路转。此处看来途尽,却分明云正起时,杜公子请看这厢。”说着,已一步一步,拨开重重水草,赫然向着湖中走去。
  
  众人都猛吃了一惊,不解其意。单君逸星目中连闪,望向骆大名,却见后者依然是一脸忠厚笑容,挨近了湖边,举步便要踏下,眼下这么一脚下去,便是深不可见底的碧潭,连萧宁远都怔了怔,杜少华已经急道:“骆统领小心!”言未犹了,骆大名已重重一脚,踏入了深潭。众人失声惊呼,却未听得意料中的水花四溅之声,不觉大奇,纷纷凑头去看,却原来湖中此处,比其它地方都要低上一截,竟是以晶莹剔透的水晶,将四面隔开。骆大名所踏之处,其实正是一大块水晶雕就,看起来水波翻滚,其实都在底下,只是环境使人的视线发生错觉而已。加之此处看起来在湖水中央,任是何人,都绝想不到此处居然会有通道的入口。若非有人带领,哪里能寻到此处。
  
  众人皆啧啧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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