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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宁远早料得此情,差点就要用力过度,将那明珠捏碎,忙暗吐一口长气,缓缓将其收回手中,面上一成不变,笑道:“涵真,相信你手中亦有这样的一枚,这是什么,你大约不甚明了罢。且听我道来:此乃是慕容楚楚之生父,慕容府大掌柜慕容昼老爷给其姑爷的信物。得此珠者,就表明慕容府承认其侍夫的身份。大哥言尽于此,涵真何去何从,自有分明。”
神仙居内,百花争艳:牡丹国色天香,芍药娇羞不胜,红桃灼灼吐艳,蔷薇满院留芳,紫薇团团簇簇,睡莲长卧碧波。春色满园,争芳斗妍。
可纵然是百花齐放,可惜盛开在园中那宫装少女旁,便通通消减了颜色。但听得绿绮悠悠,吟响在几后那剑眉星目男子十指之下,曲声听来,如清风飘过寂静的湖面; 略过即逝。她巧笑倩兮,就着身畔那秀雅少年之手,噙了颗鲜艳的樱桃,看少年面上微微泛起淡淡红晕,更加乐不可支,顺势在他面上香了一记。绿绮声声,奏到湖面逐渐清朗; 湖波浩渺; 汪洋千顷; 风帆片片; 渔歌声声; 远处; 君山渐露; 天碧山青,终于忍耐不住,曲调渐乱,如风云激盪,波浪滚滚,最后那男子手指刷过琴弦,头低下来趴在其上,咬牙道:“不弹了。”
那女子自是楚楚,闻言放开了杜少华的手,低笑道:“君逸,瞧你将好好的一曲潇湘水云差点弹成了离骚。”男子抬头横了她一眼,恨道:“还不是你害的?!”复又低下头去。
杜少华抿嘴一笑,听楚楚拍手笑道:“原来君逸是生了我的气。…………………嗯,待我来给你解气如何?”
男子哼了一声,毕竟抬起头来。恰在此时,园内翩翩飞来一双凤蝶,楚楚眼珠一转,笑道:“君逸,你瞧蝶儿都被你的琴声引至,就要飞到你肩上来了。”也不见她变换姿势,身形早如轻烟般掠上半空,宫袖一挥,便将两只凤蝶笼在其中,笑吟吟带将下来。
眼看她快飞落到男子身侧,突见玄影一闪,以无法想象的惊人速度,逼近她身侧。底下两人皆失声惊呼,楚楚皱了皱眉,将真气运转周天,云中步用到极致,身形犹如轻烟散开,美妙异常。两人相视一笑,杜少华笑道:“单论楚楚的轻功,我等已然望尘莫及。”
谁知她快,那条黑影更快,如影随形,一把将她从云端拉落下来,齐齐跌落在园墙内。黑衣少年凤目如千年玄冰,而玄冰下是不停翻滚的火焰,一只手早闪电般掐住那细长的粉颈,冷冷看着她,一字一句道:“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楚楚满面绯红,不敢看他一眼,只恨不能别过头去。
杜少华惊呼一声,单君逸早推几而起,冷笑道:“我道是谁有这样的本事…………………果然除了萧盟主,谁也不敢不将将军府放在眼里。久闻萧盟主武功冠绝天下,看来果非诳语。但如此挟持我妻,却绝非君子行径,到底需要什么,大可好好商量,不必迁怒于妇道人家。”
萧宁远瞟了身边人一眼,手不见松,淡淡道:“我要什么,两位自然是最清楚不过。”毫不怜惜,用力一握,只听楚楚连连咳嗽,那绝美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杜少华只急得冷汗直冒,连连道:“萧盟主这又何必…………………”方在那里苦思冥想,猛然呆住,惊呼道:“莫非……………你想要那葡萄明珠?”举目看处,果见那萧宁远狠狠瞪了一眼楚楚,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只听单君逸哈哈大笑,道:“我道是什么稀罕之物,逼得萧盟主作此豪强之举。…………………”突然长叹一声,悠悠道:“萧盟主千万莫手软,尽管狠狠下手。…………………唉,其实我比你还想掐死她,只不过夫妻一场,到底下不去这个手,再说也不敢承担谋杀发妻的罪名。难得萧盟主慷慨大义,正好帮人世间除去这个妖孽。请了,切莫要半途而废才是。”也不管楚楚连连向他使眼色,竟顾自负手扬长而去,行到门口,还要转身道:“听说这个女人,有神仙庇佑,能够死而复生。不过相信萧盟主对这种神怪之说,必然是嗤之以鼻。”哈哈大笑,扭头去了。
楚楚眼泪差点滚落下来,看萧宁远怒火更炽,只得可怜兮兮地看向杜少华,后者总算没有叫她失望,咬了咬牙,道:“那葡萄明珠被我大哥锁起来了,待我即刻去取。万求萧盟主宽限一二,少华绝非虚言搪塞。”不忍地看了楚楚一眼,跺了跺脚,飞身而去。
楚楚但觉脖上的力道总算少了几分,看萧宁远目有得色,发现总算能说话了,失声道:“萧萧,你这又何必?”
便觉那脖上又是一紧,那凤目冷冷回视转来,叫她打了个寒噤。便听萧宁远冷笑道:“为什么?我就非跟杜长卿赌这口气。他不是不肯么,我就偏偏要多给他几个!”
楚楚倒吸一口冷气,已见得杜少华取珠而回。萧宁远一把抓在手里,淡淡道:“得罪!”将手移开,把楚楚往杜少华怀中一推,身形几个起落,早消失园外。
何处西南待好风(一)
桂萼殿温暖如春,女帝含笑道:“李爱卿,你说为朕带来一人,可解朕近日之忧,是否当真?”
殿内站着一五十开外的紫袍人,貌不惊人,但却是当朝股肱之臣,人称当世谋算无双的左相李国良。但见他并不回答,闷声咳嗽两声,女帝已然会意,笑谓柳清影道:“还不快给左相大人看座。”
柳清影抿嘴一笑,早有侍儿搬上座来,李国良斜签了坐下,才道:“陛下所虑,微臣或知一二。如所陈有误,还望陛下海涵。”
女帝失笑道:“哪里还有李爱卿算漏之策?爱卿尽管道来,朕虚席以听。”
李国良习惯地眯了眼睛,缓缓道:“陛下以为,天下之患,最猛者何?”
女帝凝神,听他续道:“臣以为,有两者乃心腹之患:一是文人之悠悠众口,二是武者之掌上青锋。”
女帝叹道:“不错,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确是人主之患。但先生广开恩科,网罗天下,使文人兼得用之,前患业除。但后者么……………………”
李国良含笑道:“后者为陛下所忧,虽有制掣,只恐业已失灵矣。”
女帝凤目已是一凛,见得李国良早离座躬身道:“微臣惶恐,失言之处,还请陛下宽宥。臣今日为陛下引荐一人,保管陛下所患,药到病除。”
女帝微微颔首,半晌,已听得步履稳健,不慌不忙踏在阶上。女帝暗暗称许,已见柳清影延入一人,虽布衣葛袍,亦不能减其风采,凤眼潋滟,向上投了一眼,立即收回,敛容长跪下来,沉声道:“草民萧宁远,叩见陛下金安,陛下万岁,万万岁!”
女帝在龙椅上也不禁将身前倾,向李国良投去一眼,后者含笑道:“这是如今的武林盟主,亦是丐帮现任帮主的萧少侠,特从扬州来求见陛下,微臣冒昧,为之引见。”
女帝注目在他冠玉般的面上,含笑道:“原来是萧盟主,果然是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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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宁远微微一笑,殿内女官,都不禁目光一直,但听其道:“宁远奉诏以来,自思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四海之内,皆感圣恩。江湖虽广,亦蒙圣眷,故不揣冒昧,千里朝君而来。还望陛下恕罪。”
女帝失笑道:“左相,听听这年轻人这张嘴。”大为欢喜,道:“萧盟主肯来,当然最好不过,朕龙心大悦!快平身,赐座。”注目李国良道:“爱卿辛苦了,朕重重有赏。”
却听萧宁远沉声道:“草民有罪,还请陛下发落!”以首叩地不止。女帝大惊道:“萧盟主何必如此?快起来说话。”
萧宁远跪伏在地,沉声道:“草民未得圣意,擅自将天绝宫诛杀殆尽,惊扰陛下,罪该万死!”
女帝凤目猛然抽紧,吸了口气,缓缓放松开来,道:“萧盟主行侠仗义,也不足为罪,快起身罢。”一字一句,说得缓慢无比。
萧宁远头亦未抬,道:“陛下纵然宽宥,只怕有人却恨不得置草民于死地。陛下如若垂怜,还请赐宁远不死,才敢起身。”
李国良倒吸一口冷气,已听得女帝朗声大笑,道:“萧盟主果然是爽快人。你放心,你既得见于朕,自有左相保你安康。来,赐座!”
萧宁远摇头道:“草民惶恐,但此事只怕非左相能一力承担。”
李国良微眯起眼睛,女帝淡淡道:“萧盟主此话怎讲?”
萧宁远沉声道:“草民来长安之前,曾去往武当,但见琼楼仙阁,气象万千。”
他忽出此言,殿中人俱是一怔,复听他道:“草民细想,难怪有人称武当为黄白道场,果然华贵无比。”
女帝凤目中冷光大增,却听他道:“是故,除非有陛下金口玉言,否则无人能够保全宁远。宁远此来,倒也未曾怜惜这条贱命,但未得聆听圣上教诲便白白送命,实觉抱憾终生,心有不甘。”
柳清影不禁含笑望了他一眼,果见女帝微微一笑,道:“好,朕即赦萧盟主无罪便是。清影,还不快给萧盟主看座。”
此番萧宁远不再推辞,向柳清影微微欠身,落定座上。李国良含笑道:“萧盟主既然前来,可见大有诚意。不妨将武林中事,向陛下讲解一二。”
殿内众人,均想萧宁远既肯前来,自是表示整个武林臣服之意,说是讲解,其实是叫他谈谈驱策之道。却见他笑容不减,摇头道:“陛下为天,视民如子。子有所欲,亦愿达于上听。宁远极愿知道,如今的武林,是否是陛下想要的?”
柳清影斥道:“竖子安敢无理?”却见女帝向其摆摆手,含笑道:“萧盟主既有此问,必是成竹在胸。那依萧盟主想来,朕觉得如何?”
萧宁远笑道:“依宁远愚见,草莽江湖,自然比不得朝堂之条条有序,也难免叫陛下担忧。”
女帝凤目微睨,含笑道:“那萧盟主此来,莫非是为了替朕分忧?”
萧宁远笑道:“分忧不敢当,宁远只想说,朝廷与江湖,本就不可能统一,若是非要按同一种方式来辖制,只恐反引得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天绝宫之患,就来于此。”
饶是李国良,也觉背上冷汗涔涔。龙案上金镇晃了一晃,女帝凤目长敛,冷冷道:“萧盟主之意,莫非是认为天绝宫为患江湖,必与朕脱不了干系?”
萧宁远离座半跪,沉声道:“陛下爱民如子,当然决不忍子民有难。但武林与陛下,相距何止千里,纵有忠君报国之心,也只恐仙阙重重,难达圣听,反而招致误解,结下民怨。宁远此次前来,就是为了能得到面圣良机,这样,既可将陛下爱民之心告知武林,亦可将江湖中忠义之心,呈报圣上。但求天下大同,国泰民安!”
女帝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天下大同,但萧盟主方才又言,江湖与朝廷难以一统,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萧宁远沉声道:“朝廷有朝廷的法度,江湖有江湖的规矩,自成方圆,确是实情。但朝廷是陛下所倚,江湖亦是陛下所辖,这样说来,也没有什么区别。江湖中,皆是闲散之人,无意官宦之道,凝聚成绳,犹如一条江河,奔流不息。陛下以为,治水之道,以封堵为上,还是以疏通为宜?”
女帝含笑道:“大禹治水有成,自然是疏通之功。但封与引,从来相辅相成。萧盟主以为,可以用什么来引导呢?”
萧宁远沉声道:“武林中人,皆以忠义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