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浑身一震,脑中有个念头激闪而过,是了,我既断了尘缘,就应与凡尘没有关系,允倜怎会因我而死?
心剧烈地跳动着,见鬼,我怎么忘了此事!
“梦儿,你怎么了?”师父进来为允倜输真气,见我激动的异状,奇怪地问。
“没什么,只是刚刚想通一件事。”我笑着,平伏着因心跳过快而有些紊乱的呼吸。看着师父为允倜输入真气。
良久,师父直起身,漂亮的脸上满是疲倦,自从允倜出事后,他从没睡个整觉,每隔半个时辰就要输一次真气,已是疲惫不堪。抬首之际见我笑得灿然,不由有点心惊:“丫头,你笑得忒怪异。”
我抚抚自己的脸,不会吧,怪异?只是有点高兴罢了。“今天已是第六天了,您说的那个花苡芬会不会来?”
一提花苡芬,师父的脸便垮了下来,我拍拍他的肩:“没关系,会来的。我们还有四天时间呢。”
师父去了外间休息,青萝送来参汤,我接过来,熟练地扶起允倜的头,嘴对嘴,将参汤哺入他唇里,宫女们已见惯不怪,开初她们见到我这样的喂药方式,可是吓得目瞪口呆的,人可以数日不吃饭,但不可一日脱水,古代不能为昏迷的人输液,只能强灌水了。看她们努力了半天都喂不进水,要不就是让允倜呛咳吐血,我只能试一试这种方式。
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我对她们说,她们脸涨得通红地看我给允倜哺入各种汤水药汁,允倜在昏迷中,倒也不会呕吐,基本都能喝下,宫女们后来还是很认可我的方式的。
把空碗递回给青萝,我擦干净允倜唇边残留的参汁,回头对青萝说:“青萝,我做的,你可都看会了?”
青萝不解地望着我,我笑一笑,说:“每日早晚一碗盐开水,温热的就行,早上喂过水后半个时辰,喂一杯牛奶。一个时辰后,喂果汁,午时有什么汤看着调整,下午果汁,牛奶,每隔一个时辰就喂点,再来是参汤,早晚吃药后,用清水给他漱口。”我一口气说着:“记住了?”
青萝点头,我又看向雪雁她们:“都听清楚了?”
她们点头,“好,”我说:“以后,我不在了,你们就照做吧。”
“小姐,您要走?”青萝因着我这几日对允倜不眠不休的照应,早已对我改了态度。
“是啊,要走。”我的声音有些苦涩,四天,只有四天时间,人间一年,天上一日,四天只是弹指一挥间。我必须快一点了。
“您要去哪里?”雪雁问。
“只是回家一趟。”我说:“你们都先下去,我想与你们主子单独呆会。”
“是。”青萝与雪雁笑着对望一眼,领着众人下去了。
遣走了所有的人,我坐在床边,俯身环住允倜的脖子,把头抵在他额头上:“允倜,你说话不算数,答应我第二天醒来听我告诉你名字的,你却睡到现在。”慢慢拥紧了他,紧贴着的脸颊是冰冷的,淡淡的草木清香萦绕在鼻端,“我不能等你醒来,没有时间了,现下,我告诉你,要记住了,你若忘记了,我会很伤心的。”在他耳边,我轻轻地,缓缓地说:“我叫原梦,朋友们叫我小梦,家人叫我梦儿。”
轻轻地吻住他的唇,他的唇柔软而冰冷,带着参汤淡淡的苦涩味道,泪水悄然滑落,滴在他的脸上,伸手抚去他脸上的泪珠,最后看了他一眼,深深地刻在心里,就算是以后千年万年,我不能也不愿忘了这个人:“允倜,你会好起来的。”收回手,我站起来,决然地走出锦华宫。
我没有看见,在我转身离去后,他眼角滑落的泪水。
(第一部:完结)
……(本卷结束) ……
第二卷梦回
第一章
大周王朝什么城市最繁华?当然是王朝的皇城——都城,都城最繁华最热闹的地方是哪里?当然是位于都城南部的梦都。梦都有全大周最烈最醇的酒,最头牌的花旦小生,最美丽最妖艳的女人,还有全国其他地方都买不到的各种新奇的玩艺儿,若有人到了都城没有到过梦都,那他根本就不能算到过皇城。
梦都不是城,可是梦都的设施比一座城池还齐备,还高档,最大的酒楼,最大的戏院,最大的集市,当然,少不了有最大的春楼,在梦都,只要有钱,就可以日日笙歌,醉生梦死,你想得到的,梦都都有,你想不到的,梦都给你的惊喜永远是最强烈的。
梦都,能让所有人的梦想成真。
梦都所有的产业都只属于一个人,一个叫朱玉的人,据说是从江南来的,短短五年时间,便建成了这个梦想之都,从没外人见过他的真面目,有传言说他是个儒雅的中年人,梦都的听涛书院大门正中的匾额据说就是他的亲笔,还有传言说他是个俊美的年轻人,梦都最美的女人胡仙兰第一次登台献艺时,他包了胡仙兰的初夜。从此成了他的禁脔。
还有传言说他其实是个女人,要不,梦都的衣局里卖出的服饰怎么永远是最美最新潮的?梦都的秀衣庄的花式,让所有的女人都心动着迷,梦都的金银饰品的款式永远让女人们疯狂追逐?每个女子都以拥有一件梦都出品的东西为荣,大姑娘出嫁时的身价,可是与拥有多少梦都出品的嫁妆成正比的。
一年之际在于春,一日在于晨,在这样的春日的早晨,梦都繁华夜晚的彩灯次第熄灭,白天的繁荣又开始苏醒,梦都最豪华的酒楼得月楼最大最舒适的包间里,一个穿着月白色缎子长衫的人斜靠在椅背上,乌黑亮泽的长发只用个小小的玉环束着,大半垂在肩头,衬得皮肤如玉瓷一般白皙,面目倒也普通,看不出年纪,只一双眼睛晶莹清澈,顾盼生辉,使得一张平常的脸生动起来。他,就是梦都的主人——朱玉。
此刻,朱玉白玉般的手中,捧着得月楼掌柜宋理文亲手沏上的茶,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然后,说:“这明前龙井炒的火候比去年好,茶庄换炒茶师父了?”
“是。”宋理文躬身回答,眼前的主子,虽然说话轻慢,看似文弱,其实精明强干,手段非凡,御下极严,赏罚分明,做得好,赏的东西是极大方的,做得不好,或是做错了事,罚起来也是很可怕的。
“您去年说茶炒得不好,撤了茶庄主事,今年主事的罗主事,花了半年时间亲自找来现在的炒茶师傅。”
“嗯,不错,罗主事年薪提三成,这个炒茶师傅,付双倍的薪金。”朱玉淡淡地说。
一个年轻人进来:“主子,各处昨日的帐本都送来了,您是现在看,还是回去再看?”
“我要的盘丝酥和汤包多久能上来?”朱玉问。
“盘丝酥还需半刻才能好。小笼的汤包刚上笼蒸,差不多与盘丝酥一起上来。”宋掌柜说。
“那就先看帐本吧。”
年轻人应了声,出去吩咐送上帐本。
朱玉翻看着,一会儿,十几本帐册都看了过去,“秀庄接的单子不少,出的货可不多。”
秀庄主事钱程道:“回主子,最近春讯发水,江南水路都断了,绸缎供不过来,新找的几个秀娘也过不来,人手不足,原料也紧,出贷就少了,小的回去催着赶一赶,还好,订货的客人都能体谅。”
“慢工出细活,秀品这东西不能赶,客人不计较,不代表我们有理,逾了期的订单,你挨个提着礼上门道歉,货出来后,免费给人家送去。另外,就近找些秀庄,看有没有合适的秀娘,出双倍钱挖过来,至于原料,你先催着他们从旱路走,一路换马,一刻也别歇地赶过来,成本高就高点,总好过信誉受损,库存的料先全用上吧,我再想些其他法子。”
帐本一一看完,该赏的,该调整的,都处置妥当,早点也上来了,各处的主事离开,朱玉靠在椅背上,年轻人上前给他按摩肩颈,朱玉微闭着眼,年轻人说:“主子,您这样事必躬亲,太累了。”
“是么?我倒不觉得,做事能让我有活着的感觉,长歌,你不觉得能活着很好么?”
“活着当然好,但没必要活得这样累。”长歌嗡声嗡气地说。
朱玉扑哧一笑:“累吗?还好吧。我喜欢这样,一切都在自己手中掌控。”笑容中竟有丝慵懒的妩媚。
指指桌上的点心:“别按了,吃吧,汤包凉了就不好吃了。”长歌收手:“好嘞。”拉开凳子在朱玉对面坐下,伸筷便吃,宋掌柜在一边眉毛都不动一下,显然每天如此。
朱玉吃了一个小汤包,半块盘丝酥,放下筷子,看长歌狼吞虎咽地吃,脸上一扫刚才的平淡,笑得十分柔和温暖。
长歌边吃边抬眼:“主子,你多吃点吧,昨晚几乎没吃什么。”
朱玉微笑:“饱了,你吃吧。”拿起一杯牛奶慢慢地喝,长歌道:“牛奶膻气那么重,您倒爱喝,还有兰姑娘,每天早晚必喝一大杯,怎么喝得下的。”
“等你年纪大了,就知道喝牛奶的好处了,别废话,牛奶喝掉!”盯着长歌苦着脸喝完,长身而起:“吃饱了吧,去各处转转吧。”
“哎!”长歌应了声,宋掌柜忙弓身送行。
第二章
“主子,先去哪里?”长歌为朱玉撩开包间的水晶帘子。
“随意走走。”朱玉仰头,清晨的阳光照在脸上,他微微眯了眯眼,阳光照得他的肌肤好似透明地一般,潋滟中夹带点脆弱,长歌回首望他,一时有点失神。
随意地来到听涛书院,院墙内传来朗朗的读书声,“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声音清脆稚嫩,朱玉微笑:“罢了,夫子正在授课呢,不去打扰了,去仙兰那里看看,前儿说来了几个孩子挺不错的。”
“好啊,长歌有几日未见兰姑娘了。”长歌高兴。
“傻孩子,就昨日没见着。”朱玉笑。
“有句话叫什么三个秋天的?”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朱玉斥他:“叫你每晚跟夫子念书,你都念到哪里去了?”
长歌抓头,满脸为难:“主子,长歌不怕苦不怕累,就怕看书,比死都可怕,那些个字啊文啊的,他们认识我,我就是认不全他们!”
朱玉嗤地一笑:“由得你说,懒人说懒话。我给你编的识字册子再浅显不过了,四、五岁的孩童都能学,又不要你学会吟诗作对,多识几个字,没坏处。”
长歌憨笑:“跟着您,不识字还有您呢。”
“谁能与谁永远在一起?长歌,你总要有你自己的生活。”朱玉淡淡地说。
长歌摇头,脸上挂满担心和害怕:“主子,您不要长歌吗?长歌哪里做不好,长歌改,不要赶长歌走。”
“谁说要赶你走?”朱玉可气又可笑。
“您不赶长歌啊。”长歌立即破啼为笑,朱玉摇头:“你这样总也长不大,谁能放开你。”
“芳菲阁到了,兰姑娘,主子和长歌来看你了。”长歌一路嚷着进了芳菲阁。
一个穿水绿裙子的女子急急迎了出来:“玉,你来了!”女子眉目如画,肤光胜雪,想来就是梦都最美丽的女人胡仙兰了。
“仙兰。”朱玉笑着揽住她的腰:“刚刚长歌在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仙兰依偎在朱玉怀里笑:“他说得出这样的话就不是长歌了。”
长歌瞪她:“别看不起人,我虽然说得不全,也是这个意思!”
仙兰笑:“好好,算你说的。”回头温柔地问朱玉:“怎么大早地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