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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萦离见来的数人,面上皆狠戾凶煞之气,心知不妙。她身边二人也迷惑不解,一人上前道:“你们是谁?不是说好只有我们兄弟二人——”
霎时只听惨叫连连,手起刀落,血溅五步。聂萦离别过脸去,不忍见地上尸首分离。
“小姑娘,刀是不长眼的,最好识时务些,随兄弟们走吧。”
聂萦离沉默片刻,冷言冷语道:“若要取命,此地便可,不劳多行几步。”
“真巧,老子也只是奉命抓你,无须伤你性命。”
“这么说来,你和他们不是一伙?”
“鸡毛小盗,岂能与我们寨主相提并论!”一人在旁呵道。
聂萦离冷笑一声,心想今日真当看看皇历,是否不宜出门远行。“好吧,且凭寨主安排。”
话毕,一块黑布登时让聂萦离眼前化为黑暗深渊。
聂萦离被人搡上马去,手臂则绑在背后。一路颠颠倒倒,痛楚虽不似之前那般猛烈,也如深刺肉中的刀刃,时时锐痛。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耳边人道:“到了!”她便又被人拉下马来,牵到一处坐下。四周皆是松软的稻草,想必是处柴房。她安坐下来,释放绷紧的神经,浑身骨肉登时如散了架,酸麻愈甚,疲软难当,只得躺倒在稻草之中。
天色渐渐变暗,风自破窗中吹入,气温陡降。聂萦离被冷风吹得清醒过来,只觉饥饿袭来,胃已如火烧一般。她强撑着坐起来,正要喊人,忽然一阵窃窃私语传入耳中,她仔细辨听,声音相隔不远,想必是看守她的人在闲聊。
“一个小姑娘,怎么寨主却要亲自出面?”
“这小姑娘可不简单,据说和侯爷府有些瓜葛。不过寨主抓她,好像是因为京城江家的二公子江庾——”
“江庾?我知道,一年多前,寨主不就——”声音这时被人打断,再也没说下去。
聂萦离却是一个激灵,将一年来的桩桩件件在心中细细过了一遍,登时切齿暗道:“我正要寻你,也好,送上门来,倒省些气力!”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是在写武侠,不是在写武侠……
、四十七
柴房外,忽然火光窜乱,脚步纷杂,似乎起了一阵骚乱。门口二人见有同伙们快步而来,忙拦住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并无大事。方才走失了一匹马,三寨主让我们几个四处巡查一遍,以防不测。”
“难道有人混进来?”
“呵,那倒不像。大寨主、三寨主出来时只带了我们十几个人,方才一点检,全都在这儿。或许是谁粗心大意,没系紧缰绳,让马走脱了。”
“那倒是——唉,这天冷嗖嗖的,一无酒,二无肉,连堆火都无,真让人耐不住,不知何时能回山寨去!”
“只等今夜公子提了人走,你我就可不必呆在这荒郊野岭了!只是今夜一定要看好,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的地盘,暂时委屈一夜吧!”话语中透出几分畅快。
“那便是好,那便是好!”门口两人登时眉开眼笑。
山匪的几句闲聊,再次给了聂萦离极大的暗示。她想:或许有人到时候揭下这层面纱了。或许她将面对的是死亡,可这对于一个已然死过几次的人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威胁。
未过多久,柴房的门终于被打开。她听到脚步声散乱中带着稳健,一人嗓音洪亮,说道:“给她解开!”
蜷曲的身体终得舒展,聂萦离边站起来活动下筋骨,边将散乱的青丝拢在肩后,又裹紧身上的披风。几个时辰以来,饥寒交迫,浑身伤痛,她也差点熬不过来。她再打量面前的几人,最让人注目的那一个,身高方逾六尺,然生得重眉窅目,铜头铁臂,威武过人。她想:这位当是他们的三寨主了。
此时三寨主也在打量着聂萦离,见她秀眉微颦,浑身瑟缩,一副楚楚可怜之相,不由嗤鼻一笑。方才兄弟们传说她如何如何镇定自若、随机应变,此时看来只是夸大其词。他耀武扬威地围着她走了一圈问道:“听说——你是江庾的女人——”
聂萦离虽是第二次听到这样的话,仍然是惊异万分,她脱口道:“什么——”
“姑娘是在打哑谜?这可不是什么秘密了。全城的人都在风传,说姑娘为了江庾东奔西走,结交侯爷,连挨打也替他受了,真是情深意重!”
聂萦离终于明白误会从何而来。她被侯爷府救下的事,想必被人探听了去,而此后侯爷竟主动为江庾打点关系,其中缘由怎不让人猜度?
“姑娘莫要嘴硬,待会儿见了公子,问你什么就说什么,免得皮肉受苦。”
聂萦离微微一笑:“只怕到时你们公子会问不出话来。”
听罢这话,三寨主不由重新打量她来,本以为威吓两句,这小姑娘就会乖乖听话,哪知她却是容色平常,不卑不亢,这会儿她被押出柴房去,竟似闲庭信步一般,叫他这堂堂汉子也心生佩服。但他不再说话,领着一行人沿青石小径往前面去。
山匪落脚之处乃是一座废弃的院落,前后两进,柴房所在是后院,已是荒凉不堪;前院则有几间土房,形制简朴,旧主人当是普通农家。此时房子里燃起火把,从破窗外望过去,炽焰在黑暗中闪烁跳跃,妖异而热烈。那投射在墙上的魅影中,隐约映出刀光如冰雪。
聂萦离款步迈进门去的时候,大寨主正在桌边豪饮,一把长刀谨慎靠在长凳边上。他见聂萦离进来,忙开口道:“请姑娘坐!”说完咕嘟咕嘟地给她倒了一碗酒,酒味袭面而去。“请姑娘赏脸。”
聂萦离径直立着,亦不接酒,只道:“不敢当。非主非客,何须客套?”
大寨主正要接话,只听里间轻微的一声咳嗽,气氛登时冷静下来。“姑娘说话很是爽利,但愿有关江庾之事,也能知无不言——”
聂萦离冷笑一声,凝视着里间被挑起的门帘。一位身着大氅的公子缓缓踱出,先是低头咳嗽几声,方才抬起头来,唇角微勾。二人目光相触的一刹那,那位公子像是见了鬼魅一般,“啊呀”一声,踉跄几步,幸被身后随从扶住方未倒下。他颤抖地伸出手来,指着聂萦离道:“你——你到底是——”
聂萦离心中笑道:果然是江擎,她猜得没错。
大寨主见状,正要上前问个究竟,却听外面乱哄哄起来,一人跌跌撞撞冲进门内,大喊道:“寨主,有——有官差杀进来了!”
大寨主立刻冲出房门外,大吼一声:“和老子来过两招!”
聂萦离不知所谓官差到底有何企图,便靠去窗边张望,只见黑夜之中,灯火窜乱,刀剑铿然,看不出什么端倪。再回头时,江擎则早和随从们不知所终。她走到里间一看,窗子洞开,显然他们已从那里逃走。她侧耳细听外面打斗正酣,心想此时正是机会,一猫腰钻进缺口中去,可浑身筋骨剧痛,连带着动作笨拙,半晌才栽到地上。这一栽,痛苦愈甚,狼狈不堪。可她哪敢迟疑,当即爬起来,连口长气也不敢舒,就要撒腿逃跑,这时忽听身后一声大喝:“站住!”她岂会听人摆布,只顾往前奔去。哪知跑了几步,就听耳边风驰电掣一般,一枝箭从她耳边呼啸而过,稳稳地扎进面前的树干之中。她尚来不及反应,就觉身子被制,有人在耳边喝道:“又抓住一个!”
聂萦离耷拉着头,无奈地骂了声“晦气!”
“聂姑娘!”忽然有人欣喜言道。
她闻声抬头,大为惊讶:“武——”
面前的正是侯爷府的侍卫长武陵。武陵连忙松开铁掌,冲身后喊道:“聂姑娘在这儿!”
不见有人回应,却听一阵脚步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声如疾雨,片刻来到她身边,道:“萦离!”
那声音何等熟悉,口吻何等焦灼,她抬头一看,竟是傅阳秋,一时间愣在当场,只觉鼻酸难忍,眼圈红了又红。她强作掩饰,应道:“傅——”
“快走!”武陵已悄悄退到后面,张口提醒:“大寨主和三寨主都已逃脱,不知藏在哪里。我们还是尽早离开,以免夜长梦多。”
傅阳秋依旧不搭话,只低声暖语问道:“伤得如何?”
聂萦离赞同武陵的话,急欲起身,却发现早已筋力竭尽。她摇摇头。
傅阳秋二话不说,将她打横抱起,径直上了马去。她则只顾靠着傅阳秋温暖的胸膛,昏昏沉沉睡去。
这一日,险象环生,真真叫人如履薄冰,心惊胆寒,以至于聂萦离一夜的长梦,充塞着无边的暗夜和森茂的山林,她孤身前行,迷失方向。
醒来时,室内笼罩一片金辉灿烂,她的眼睛被刺得生疼,头脑仍旧是混沌。身边脚步来回,嘈杂得让人心烦意乱。她努力睁开眼睛,干涩的喉咙间吐出几个字:“给我些水。”喝罢水,她终于感觉好些,环视四周,发现竟是身在春水山院,她前几日离开房间时,未看完的书卷还放在原处。
听闻她醒来,孔娘子赶来看她,言说侍卫长武陵已然回京。至于昨夜及时相救,实在简单至极。侯府管家曾说派人保护她,没想到昨日无意间救了她的命,真乃无巧不成书。
她边听孔娘子悉心吩咐如何调养,好生休息之类,一边想:怎么不见傅阳秋?
见她眼神游离,孔娘子以为她不舒服,忙问道:“怎么?”
她沉默半晌,才道:“傅——公子呢?”问完又忙解释道:“昨晚蒙他相救,心中感激……”话未说完,只听门口传来一句轻笑,她知道是他来了。
孔娘子似乎瞧出了些端倪,在傅阳秋刚进门来时就笑言先走一步。聂萦离拢了拢鬓边散乱的青丝,抬眼来看他,柔声道:“真巧,我正要去谢你。”
傅阳秋在离床边不远的桌子旁正襟危坐,缓缓开口道:“你只管好好养伤。”那口吻仿佛是萍水相逢的陌生过客。
聂萦离皱眉,气氛微微冷凝。她刚要再说什么,却见傅阳秋起身来道:“我有事,先走一步。”说完大步就跨出门去,不带丝毫的犹疑。聂萦离一时间要气炸,这——这是那个她认识的傅阳秋!
她顾不上婢女的劝阻,登时下了床,鞋子未穿就跳出门外去,只听咣当一声,额头撞在了门框之上。
若要问她这时最想做什么,那一定是寻个地缝钻到底下去,谁叫也不出来。
傅阳秋听到身后一声痛呼,回头一看,聂萦离捂着额头,几乎要跳脚。婢女要上去扶她,她却倔强地不让人碰。这样的情景,他还是第一次见,不由多看了片刻,方才走回去,搀起她的手臂道:“疼吗?”
“你撞一下试试,看疼不疼!”聂萦离没好气地脱口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惭愧的本人还是要先向大家道歉,本人正在毕业的当口,所以要忙许许多多的事情,当然疲累之余就懒得令人发指。鉴于此,本人先作深刻的自我批评。大家要批评的话,可以踊跃留言。内牛,本人不介意哒,完全不介意。T_T
、四十八
聂萦离这厢攒起眉心,玉面含霜,怒气尚未消解,就觉得额头一热,指掌温柔的触感清晰传来。那红淤处被轻轻揉着,一时是疼,一时又是暖,暖而再暖,颊上登时烧得不可收拾。聂萦离稍微撤了撤身子,抬起眼来,于是可见傅阳秋投过来柔和的眸光,仿佛三九天的荒原里遥见人家屋顶的一缕炊烟,温情无限。她兀自叹口气,径自站起身来,恹恹道:“我又要多谢你了。”
傅阳秋的手掌在原处悬空片刻,才无奈地收将回去,依样叹气,用尽同情的口吻言道:“是啊,萦离,你前后欠了我这么多,可怎么还好?”
聂萦离明晓他话中的恶劣,扭转头去,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