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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不是同一件瓷器,中村正直也缺乏直接的证据,如果是同一件,这件青花执壶将毫无疑问被确定为元青花。
可在胡楚元看来,除了在土耳其王室的记录,这恐怕是“元青花”最为可靠的证据了。
“那么,我就用一千日圆的价格买下来……这个价格应该还过得去!”胡楚元狡诘的笑出声,藏不住内心的喜爱之情。
他确实是越来越喜欢“元青花”了。
中村正直笑呵呵的点着头,请胡楚元坐下来陪他一起喝一杯。
靠。
用一千日圆买下一件价值一亿RMB的古董,难道陪别人喝一杯酒都不可以吗?
胡楚元当即同意,两个人在案前坐下来,喝几杯暖好的清酒。
过了一会,中村正直才道:“这一次请胡先生来,我是另外有一件事情想请教!”
胡楚元道:“请说!”
中村正直问道:“以胡先生在贵国的权势和对政府高层人员的了解,您认为贵国有多大的几率实施类似于我国的维新改革?”
“这样的事情啊……?胡楚元仔细的打量了中村正直一眼,脑海中对于这个人的记忆渐渐是越来越清晰。
不错,就是这个人写了一篇名为《支那不可侮,亦不能侮》的文章,暂时撇开中村正直使用“支那”这个词究竟是随波逐流,还是有歧视的心理,这篇文章,潘丽美口译过,胡楚元也听过。
整篇文都是在劝说日本的政治高层不要轻视中国,也不要歧视目前的中国,他认为“如果中国学习欧美,则必将能超越欧美”。
这是因为中国的内涵过于磅礴,一旦开始全面效仿欧洲,必当出现无数英杰豪雄,再加上丰富的资源和辽阔的幅员,很快就能超越亚洲其他国家,和欧美相提并论。
教育家就是教育家,他的推论中首先出现的就是会出现“无数英杰豪雄”,是的,胡楚元也这样认为,人才永远是最重要的。
想到这里,胡楚元就答道:“这个问题很难回答,我也不想回答,我倒是想知道您为什么要这样问?”
中村正直道:“我认为若是贵国再不图强,恐怕迟早要被欧美列强瓜分。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总有一天,贵国还是会统一,可只怕是一百年,甚至是两百年后的事情,恰恰如同五代十国之事重演。”
胡楚元默默的苦笑,说不出半个字。
这个人啊……!
胡楚元并不觉得这个人如何高明,类似的判断,左宗棠等人也大体都有,只是不能承认。
他觉得遗憾……目前的中国为什么没有这种具有政治家视野的教育家?
第四十一章 强国先强种
或许有吧!
胡楚元默默的在心里寻思,他想到了第一个耶鲁大学的华人法学博士容闳……凑活吧!
他也想过,自有史以来,中国最杰出的教育家只怕就是孔子,很多年后有个蔡元培,其余人都一般,仿佛中国最不擅长涌现的就是教育家。wWW!
革命家、军事家、政治家,这倒是出来一大堆,其实,只要多出几个教育家还会出现那些问题吗?
教育啊,这个民族到底怎么了?
胡楚元越想越不舒服,不再多说什么,和中村正直告辞,拿着那个一千日圆买来的青花执壶离去。
回到会馆,胡楚元二话不说,让潘丽美再将森有礼的著作——《日本教育问题》重新口译一遍。
森有礼,明治六年成立明六社,被誉为维新以来最具远见的教育家,正是这个人制定了日本新式教育的纲要和基础,曾担任日本外交公使,因日本入侵台湾一事和李鸿章有过交手,迫使李鸿章在协议上签字,赔偿日本50万两白银。
正是这一次被称为“牡丹社事件”的事情中,森有礼意识到清政府比他预想的更加无能堕落,开始逐渐偏向军国主义,并和伊藤博文一起奠定了向远东扩张的日本国策。
他的名言是——再伟大的事业也需要一步步的去实施。
多好的一句话啊。
胡楚元心想,击溃你们虽然不算是什么伟大的事业,可也要一步步的实施。
在他看来,日本之所以能够发展起来,确实是有其原因的,可即便如此,它也仍然是脆弱的,有着很多的弱点可以袭击。
不久,王懿荣也回来了,可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在旁默默的听着。
等潘丽美口译完,胡楚元在心中的思索也逐渐清晰,自己提笔开始写一篇《论民族的教育》,在这片文章中,他将教民分为三个层面,第一层次是培育民族的精神和志向,第二层次是培育民众的意志和品质,第三层次才是培育民众的能力和知识。
他相信,世界上没有绝对不可怀疑的真理。
所以,教育最大的敌人就是树立不可怀疑的权威。
他认为,只有教育才能改变一个民族,才能塑造一个强大民族,也只有一个强大的民族才能缔造一个强大的国家。
将这篇论文写完,胡楚元就和王懿荣讨论,王懿荣却道:“东家,我不敢说,亦不敢想,只能当是没有听到,可我却也觉得东家所说所想恐怕是正确的。”
听他这么说,胡楚元就知道他终究是受儒家思想的限制,就不再多说,让潘丽美将这封信抄录一份,封好之后寄给容闳,并希望容闳能来杭州和他见一面。
容闳正在美国负责清朝留美幼童的事,通过清朝廷驻美大使陈兰彬就能联系到。
以后知道了具体的地址,来往信件就要容易的多。
此事此刻,胡楚元心中已经是非常清楚,他知道,自己必须承担起改变传统教育的重任,不能改变教育,民族的强大就永远只是一个梦。
这天晚上,潘容、中村浩司就在沈富荣的陪同下,一起来到了横滨,潘容在这里也建有自己的福州会馆。为了避开盛宣怀等人,胡楚元就去福州会馆见他们。
此时,潘容和中村浩司已经知道“金公子”就是赫赫有名的胡光墉之子,几人一见面,潘容就委屈的感叹道:“胡少爷,您骗得我好苦啊。我就说嘛,除了您之外,谁还有这样的大手笔呢?”
胡楚元不以为然的轻声一笑,和沈富荣问道:“合同上的事情都已经定好了吗?”
沈富荣点着头,道:“回禀东家,我们借给中村浩司先生四万日圆,买下西阵缫丝厂和染丝厂的所有权,另支借给潘容先生十万日圆,潘容先生以华籍侨民福山容田的身份入股木棉社,持有股份为57%。如此一来,中村浩司和潘容先生在木棉社的持股总数达到了82%,再经木棉社持有西阵物产会社总股权的55%,并将会社改为西阵丝织会社。根据借款协议,借款无需归还,亦无利息,但在二十年期限内,东家随时可以将借款转换成木棉社33%的股份。”
胡楚元微微颔首,对这份协议很满意。
沈富荣毕竟是胡家的四大掌柜之一,算帐这个方面,他也是一把好手。
依照胡楚元的估算,这十四万日圆的投资,三年之后就能收回成本。
他和潘容、中村浩司问道:“两位还有其他的疑议吗?”
潘容笑而不语,显然是赚到翻,赚到手软脚软。
中村浩司则很严肃的垂首道:“非常感谢您的投资和信任,我必将竭尽全力经营好西阵会社。”
“我知道你有这个能力!”胡楚元嗯了一声,又和潘容说道:“我想在长崎筹建一所新民义塾,专门用来培养在日的华人青年,既教国学,也教西学。我预计是先投入两万日圆,你替我主持着这个事情,找几个合适的人负责担任教习。”
潘容道:“行,我一定办好,胡少爷,您就放心吧!”
胡楚元倒不是很放心,因为这件事关系重大,可除了潘容,他实在找不到第二个人选。
和他们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胡楚元就在福州会馆摆一桌酒席请他们吃一顿,随后,他就留在了福州会馆,拍卖会的事情就交给沈富荣负责……其实也就是光看不买,摸一摸日本市场上的行情。
胡楚元将王懿荣留了下来,和潘丽美一起收集日本书籍和报纸,继续摸索着日本目前的局势和政论,以及日本的其他资料信息。
总体来说,日本目前最关注的是三件事,第一是全民西化教育;第二是传统丝业、茶业、农业和手工业的再发展;第三是西洋工业化进程,尤其是炼钢。
除此之外,日本的武道也在大范围的推陈出新,要求将剑道和武道融入到全民教育中。
这给胡楚元另一个启发……回国之后,他也得注意一下国术人才的培养,并适当将国术教育融入到中国的全民教育中,一方面可以锻炼人的意志,另一方面也可以增强体质。
强国先强种。
这话没有错。
第四十二章 重回上海
胡楚元的对日策略是既不高估,也不轻侮……中日甲午战争之败,与其说是实力不足,更不如说是准备不足,之所以会准备不足,归根结底还是小瞧别人了。wWW!
当前的中国,真正能看清日本局势的人有几个呢?
当然,湘淮两军本身就有的缺陷也非常多,体制首先就有问题,其次也打不起硬仗,稍微遇到一点强力的对手就害怕了,退缩了,想要保住自身的实力——可以理解,即便是打赢了,如果部队打光了,人打没了,湘淮两军在政治上的依靠也就没有了。
东京拍卖会还在持续的进行中,很快就到了最后的两天,因为胡楚元曾经高调的出现一次,人们一直相信他还会出现在最后的那一天中。
可胡楚元没有去,也不打算去。
做生意的人要有所讲究,不能折了自己的气势,他要去了,那就必须当场拿下。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相信,总有一天,宋徽宗的这两幅帝宝终究落入他的手中,何必急于一时的花那些冤枉钱呢?
就在中日两地的商人在拍卖场里争相竞拍的时候,他乘坐一辆马车,停在距离拍卖场几百米的地方。
坐在车厢里,王懿荣和潘丽美小姐陪着他,潘丽美还在继续为他口译一些日文资讯。
整整等了半个小时,沈富荣才匆匆跑过来,进了车厢就和胡楚元道:“东家,太黑太贵。《芙蓉锦鸡图》被盛宣怀用115万洋圆买走,我听说唐延枢和卢文锦也都有股。乔景俨和几个晋商合股,以112万洋圆的报价惜败,张颂贤和南浔商人合股,在105万洋圆的价格上败退。《闺中秋月诗帖》则被乔景俨买去了,也花了85万洋圆。”
胡楚元默默点头,道:“上车吧,我们回福州会馆,让他们先高兴去!”
沈富荣哎了一声,上了车,和胡楚元等人一同离开。
回到会馆不久,日本的几家报社就刊发了号外,专门报道此事,并将盛宣怀和乔家视作“支那”目前真正的首富之家。
原先被人们重点关注的胡楚元连一次价都没有出,对比胡雪岩当初在日本拍卖会场上的豪迈气势,差距不可同日而语,也被那些报社狠狠的嘲讽了一番,特别对胡楚元高价购买的那种“垃圾”进行全面的讥辱。
其实,日本人是很“可爱”的,非常龌龊的那种“可爱”,很多事情都只有他们做的出来。
虽然不知道是谁指使,是谁策划,又是什么用意,竟有几个略通汉语的日本人故意集中在胡楚元居住的福州会馆门口,恶意的将报纸内容大声读给周围的所有人听。
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