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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这儿,就交给你了。我一办完公司的事,就过来接你。你等我。真要是应付不来,别硬撑,打电话给我,我立刻赶过来。”
他的关心溢于言表,我自然是非常动容的。我点点头,微笑着轻推着他的身体,将满腹担心又恋恋不舍的何绍群推出了病房。我站在病房门口良久,直到看着大卫与何绍群的身影最终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才稍微安心些的重回病房。
我慢慢走到婆婆的床前,静静地看着她。她比起去年我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大约是因为生病的缘故,显得更瘦更苍老了。她穿着灰白色的中衣,与她灰白色的头发配在一起,看起来与当年那个保养得宜、面容娟好的她简直判若两人,已是连半分影子都难以觅到。我看到的只是一个干瘦枯槁、神情灰暗的普通老妇。
她依然维持着先前的姿势,一动不动的侧坐在床上,半垂着眼皮,眼神漠然,面无表情,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我这个人的存在,直接将我无视成为了空气。想必,在她心里,我从来都不配做她的儿媳,我还是那个让她厌恶、带坏她儿子的坏女人,所以,她不屑与我说话,也不屑看我一眼。
她的反应,是意料之中的,我丝毫都不觉得难堪与愤怒。我们两个无言以对了片刻,最终还是我率先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我用异常冷静、甚至有些冷酷的声音对她说:
“林文雪,要想寻死,对你来说,其实是极简单的。普陀山四面环海,大海没有盖子,你要死的话,随时随地大可往海里一跳,一了百了,干净利落,何至于要这样的折腾你儿子,折腾你自己?
你既不想死,讨厌的人、恨的人也只是我而已,那又干他人什么事情!你心里有什么怨气、怒气直接冲我来就是,要打要骂随你高兴,我决不会有半分反抗。
命是你自己的,你不珍惜,就不要盼着外人来心疼!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你的死活我不想多管,随你高兴。但,何绍群是你的亲生儿子,是你肚子里十月怀胎落下来的肉不错,可不管你承不承认也好,他都已经是我的丈夫。你当妈的可以不心疼,但我绝对不允许你这样作践他!”
我说完,冷着脸,微微抬着下巴,双手抱在胸前,不动声色的看着她,看她对我这个“恶儿媳”的狠话会有什么反应。我做好了一切心理准备,准备接受她可能随后“奉送”而上的刻毒言辞。
不过,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她很长时间都没有有任何过激的反应。我的话,似乎并没有触怒她。相反,她只是那样静静地坐着,略抬起了半垂的眼皮,目光平静的看着我,原本冷漠无比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容。
我听见她轻轻地、用带着几分追忆往事般缈然的口气说:
“望晴,你和你的母亲,长得真的很像。不过,你比她更勇敢。”
她的反应让我感到奇怪,我的言辞并不十分客气,可她的表现却太过平静与温柔。同时,也敲响了我头脑中的警铃。她提到了我的母亲,曾经被她侮辱与大骂过的母亲。我以为她对我的母亲是充满了敌意与蔑视的,怎么可能一夕之间转变态度!她现在毫无预兆的顾左右而言他,突然再度提起,难道又想出言侮辱我的母亲不成?我可以接受她的任何言辞谩骂与侮辱,但绝对不允许她这样对待我的母亲!
我警惕的看着她,一言不发,等着听她的下文。我想知道她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她动了动身体,坐正了面对我,靠在床架子上,只是轻笑,上下打量我,眸光闪动着,那种眼神让我忽然觉得很熟悉,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从何熟悉。
“绍群他的个性像极了我,也不知道对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从他小时候开始,我就没有在他身上花过多少心思,对他的关心太少,照顾也不多,这是我这辈子感到最对不起他的地方。时间真的过得很快,一眨眼,他长大了,而我也老了。”
婆婆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丝微笑,还带着一些遗憾与伤感,奇怪的表情与诡谲的态度让我一时之间越发的摸不着头脑。如此温情脉脉的叙述,仿佛在追忆往事,忏悔平生,像极了临终遗言,不由得让我大为狐疑。她究竟想要做什么?她对我说这些话,到底又意欲何为?
“我自己造下的孽,我只想自己承担,只想清清静静的在观音菩萨脚下以听经念佛洗刷我身上的罪孽,然后安然的逝去,我求的只是这样的生活。生死有命,不是一切外力可以介入与抵抗的,何必再花人力物力和财力来为我做无谓的浪费呢?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她的话越来越禅,越说越让我听得如坠云里雾里,态度也让我越发的捉摸不透。终于,我忍耐不住满心的狐疑,皱着眉头直接问道:
“你到底要说什么?难道你的意思是不打算治病,想要回普陀山去等死么?”
她对着我微笑,然后慢慢的躺平身体,睡在床上,仰面躺着,闭着眼睛轻声说:
“我要说的都说了,我累了,想要休息了。你自便吧。”
我最是受不了她这样置身事外好像事不关己的态度,好象我和她的儿子都是在为外人着急与奔忙。见她闭了眼睛,就要睡觉的架势,我几乎是急切的一步跨到了她的床前,双手用力的握着床栏杆,冲着那张平静的面容,怒其不争的叫道:
“你是个母亲,都说母子连心,你看到何绍群为了你的病而急得这个样子,应该知道他有多紧张,多关心的!你怎么能讳疾忌医而让何绍群难过呢!
你连努力都没有努力过,如何知道外力的介入是没有用的?如何知道自己身上不会有奇迹出现?你这样自暴自弃,这么任性的拒绝治疗,说难听点就是等死,难道不知道看到你这副样子,最难过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的儿子么?
你既然已经觉得对不起他了,那么就该多活几天,活得久一些,好让自己能有更多的时间来补偿他啊,你这么两手一甩,什么都不管不顾了,就只想着自己清净的在普陀山终老,你怎么不想想何绍群这个做儿子的心里该有多难过呢!你只想着你自己,哪里还像一个母亲,你真的很自私!我瞧不起你!
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的都想把我从何绍群身边赶走么?你不是最恨我,最讨厌我的么?那你就该活下去,活着和我斗,和我闹,故意让自己活得长命百岁,然后让我的日子过得没那么轻松快活,这才是你的目标,这样做才像你啊!你就打算什么都不做的轻易放弃了么?”
我的话冲着她嚷嚷完,过了好半天都没有动静。她的呼吸平稳而规律,表情平静至极,仿佛真的就此睡去。我不知道她究竟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但是我就是固执的站在她的床边,看着她,只恨不得把她的心里看个洞出来,好让我看清楚她的真正心思是什么!
外面的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我想我大约是真的站了很久。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的婆婆,给我的感觉,竟不再是以前那般让我感觉浑身不舒服,好似心里隐隐的有些奇怪的情绪在影响着我,让我对这个命不久矣的老太太多了几分同情。就连当初她曾经那样难听的骂我,那样用力的打我,我都不觉得恨她。难道是因为她即将要不久于人世?又或者是因为她刚才说的那番话?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何绍群。我希望她能乖乖的接受医生的治疗,为她并不长久的生命增加一些活下去的机会;我希望何绍群不会觉得他这个儿子做得极不孝,我希望有一天婆婆故去的时候何绍群不会太伤心难过。这就是我目前所有的希望,仅此而已。
我一直一直站着,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婆婆。从她苍老而衰败的容颜上,我想到了许多的往事。想到她初到我家时的拘谨样子,想到她与老爸结婚时的娇羞样子,想到她挽着何绍群的胳膊轻言软语说话时的慈母样子,想到她亲手将老爸一点点推进地狱时从容不迫的狠心样子……
我好想亲口问问她,你,有心么?哪怕在与我们周家人相处的时候,有过半分真心么?无论如何,不管前尘往事、恩怨情仇,我们都是相处了三十多年的家人,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感情,养只猫猫狗狗都还会有眷恋之感,更何况是能言善道的人!她变成现在这样,是报应么?她有今天是报应么?老天爷是不是也觉得我的老爸太可怜了,而她的所作所为不可原谅呢?这个问题我无从问起,即使问了,她可能也回答不了,因为太深奥。
同为女人,除去一切主观的感情因素,我必须承认,她的一生过得极不平凡,极不简单,她是一个不一般的女人!能够一个人死死地攥着心头的那份仇恨,三十年来从不曾动摇与放弃,只为了达成那个目的而隐忍着,哪怕内心充满了痛苦,哪怕眼前有一份真挚的感情放在她的面前,她却还是一往无前,不曾回头。试问天下有多少人能做到?我完全有理由相信,她若是生在抗战年代,做起地下工作来,必然可以不辱使命。
也许正是因为有这样心智坚韧而强大的母亲,才会有何绍群那样执着的儿子吧。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婆婆还真是说对了,何绍群,真的像极了她。
我想着想着,嘴角微微露出了笑意。是的,我笑了起来,因为我突然想起来,婆婆恐怕还有一件事情没想到,其实我与她,也是极像的,在有些地方,几乎是如出一辙的自私自利,一样的任性妄为,半斤对八两,还有一样的就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第 81 章
自从婆婆住进了医院,我的生活作息也开始有了巨大的改变。我告诉过自己,只要婆婆一天不配合治疗,我就一天不离开。除了晚上必须要离开医院回家睡觉,我几乎把自己每天所有的空余时间都投注在了婆婆的身上。
我知道婆婆的个性是遇强则更强,从那天在医院里我就很清楚,眼泪、哀求、劝说这些办法对她来说,根本不是可以打动她的手段。像她这样性格倔强到固执的人,要想改变她的决定,只有靠她自己转变思想,想通过外力来逼迫,只能是无济于事。
所以,从那开始,我就想到,必须用另外的办法来打动婆婆的心,改变她的心意,唯一的办法就只有——以退为进。自进驻婆婆病房的那天起,我绝对不逼她做任何事,也决不再向她苦口婆心的劝解,她想要如何就如何。她可以不理我,可以一整天都不看我一眼,完全无视我的存在,这些我都无所谓。
我只需要在她的房间里安静的坐着,看书、写故事、上网、聊天……我像在自己家里一样在她面前自顾自的做着一切平时我爱做的事情,唯一不同的是,我的身边多了一个人而已。
每天早上,我与何绍群一起出门,他把我送到医院,然后他去公司上班,我在医院里“上班”。晚上,他下班的时候过来接我,他下班了,我也“下班”了。朝九晚六的生活,当年我还在中天的时候从不曾上的这样勤快,没曾想,多年之后的今天,居然也做到了。
何绍群对我这种做法始终不与置评,但我从他的表情上看得出,他其实并不十分赞同我的做法。这一点,我能理解。所谓关心则乱,毕竟,他作为儿子,想的还是如何尽快的为母亲争取时间治疗疾病,而不是如此放任自流,听之任之的把宝贵的治疗时间浪费掉。
之所以他一直都没有否定我的做法,不过是因为他也是黔驴技穷,在母亲的固执面前再无他法,只能默认了我的法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