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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数载如同在她葱白指缝间匆匆流淌下去的水,她站在水槽前,把洗好的一摞碗碟放到消毒柜里,稳稳当当,再也不会摔碎。
洗好碗从厨房出去一看,云正临已经歪在沙发里睡着了。他的一只手搂着个抱枕,另一只手垂在沙发外边,发丝凌乱,微微皱着眉峰,领带拉松了胡乱皱在胸前。平常那样清傲的一个人,原来睡着的时候也像个孩子。他手长脚长,半陷在沙发里稍微显得有些局促,整个人都是蜷缩着的。
谨纾怕他睡着了会冷,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一点,又走到卧室去抱了条毛毯出来给他盖上,退开的时候脚不小心在茶几上绊了一下,发出轻微的一声响,但他并没有被吵醒,躺在那里始终呼吸绵长,睡得很熟,看来真的是累到了极点。
但是亓越臣从来不会睡得这样熟,哪怕再累,哪怕是再细微的声响都可以把他惊醒,所以他们结婚后,她习惯放一杯开水在床头柜上,半夜醒来想喝水的时候不用再下床,尽量不吵醒他。
她终于关了灯轻手轻脚的开门走出去。
哪怕已经进入夏季,下半夜的天气到底更生露重,她身上只穿了条真丝的短袖连衣裙,夜风一吹,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腿都冷的起了鸡皮疙瘩,幸好刚走出小区大门就拦到了一辆空出租车。
的士司机是个中年男人,看到她只有一个人,好心的跟她交谈,“你一个年轻女孩子这样大半夜的出来也不怕遇到危险?”
谨纾坐在后座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一排排昏黄的路灯,忽然笑了一笑,“你这个时候载人不怕遇到的是个女鬼?”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憨厚的笑笑,“就算真的有女鬼恐怕也看不上我,像电影里,那些女鬼看上的不都是些英俊小生吗?”
她不过莞尔一笑。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她站在重症加护病房的大玻璃窗户那往里面看。他安静的躺在床上,身上插满了大大小小的的管子,头上缠着绷带,苍白如纸的脸上戴着氧气罩,只露出来一双紧闭着的眼睛。
周韵妍握着他的手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谨纾站在外面看了许久,不知心里是什么感觉,仿佛是痛,也仿佛是悲。她忽然退开几步,微仰着头抵在墙上,走廊天花板上白闪闪的灯光逐渐在眼前模糊成一片。
她永远也不能忘记那一天,在警察局的那间会议室里见到他一身笔挺警员制服时候的那种犹如万箭攒心般剧痛的绝望。在那一刹那,她真的情愿自己是瞎了,如果可以看不见,她是不是就可以告诉自己,那是假的,那并不是他?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笑出来怎么说出第一句话的?但无可否认,即便到了那个时候,她心底竟然依旧抱着一丝残存的希望,希望他能亲口告诉她,她看到的那一切都不是真的。
可是他如此残忍,一字一句的把她推向无底的深渊。
他说:“叶华南是个隐藏至深的大毒枭,警方已经注意了他快十年,可惜他做事实在太谨慎,这些年里,我方曾相继派出三名卧底潜伏在他身边皆是一无所获。”然后稍稍的停顿了一下,说,“而我,是第四名。”
第十章
(1)
病房里突然传出一声突兀急促的报警声,响在空寂的走廊里如同丧钟般让人格外心惊肉跳,谨纾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外面值班室的护士已经被惊动,冲进病房按铃,谨纾浑身发软,几乎站不住,靠在墙上一双眼睛只是死死的盯着病房里发出尖锐叫声的心电监护仪屏幕,连气都喘不出。值班的医生很快赶过来,护士把哭叫着的周韵妍拉开,好几个人围在病床前开展抢救工作。
谨纾僵直的站在那里,看医生用心肺复苏装置在他两侧胸口电击,他的上半身在电击除颤下一遍一遍的弹起来,眼睛却依然紧紧的闭着毫无意识。心电监护仪不停的发出“嘀嘀嘀”的声音,屏幕上那条幽蓝的曲线在不停的颤动。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重新归于平静。周韵妍跌跌撞撞的跑回病床前,握住他的手,蹲在床前嚎啕大哭。医生和护士带好房门走出来,有个年轻的小护士看到谨纾站在走廊上,十分关切的停下来问她,“小姐,你要进去吗?要的话我带你去消毒。”
她摇头,艰难的笑了笑,“谢谢,不用了。”
小护士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眼睛里似乎带着了然和怜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问,从白袍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她,轻声说:“不要担心,已经抢救回来了。”
谨纾有些恍惚的看着手里多出来的一包纸巾,这才发现早已有冰凉的水珠滴在手背上,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擦拭,没想到这下眼泪落得更凶了。她顺着墙壁慢慢的滑下去,用纸巾捂着嘴蹲在那里,只是无声痛哭。
那种足以掩埋一切的恐惧时隔四年再一次出现,她几乎透不过气来。差一点,只差一点点他就永远的离开了,她从来不知道原来生与死的距离那样近,仿佛就是站在一根平衡木上,一个站不稳,摔下去就是万劫不复。
她在那里蹲了很久很久,走廊里已经渐渐开始有人走动,但是没有人过来询问她,这个医院里每天都有人在面临着生离死别,一两个人的哭泣,实在没有什么大不了。
手机在口袋里短促的振动了一下,她掏出来看到一条未读短信,是云正临。
“批你一天假,早点回家,好好休息。”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六点二十四分,她单手扶着墙慢慢的站起来,在地上蹲的太久,血液长时间不流通,两条腿已经麻到没有知觉,又因为贫血,头晕眼花,差点站不稳,靠着墙在原地立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
病房里宋加铖依然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而周韵妍亦已趴在床边睡着了,她的手无意识的抵在窗玻璃上,最后往里面望了一眼,终于转身离开。
坐电梯下到B1楼的停车场,她的车就停在最靠近电梯的那个停车位,大概是云正临怕她找不到,所以特地选了个显眼的位置。
回到家里,云正临已经离开,她并没有留在家里休息,洗完澡,用冰镇过的眼膜敷哭肿的眼睛,然后开车去上班。
什么都不会有变化,包括路上依然拥挤的一塌糊涂的城市交通。
在四十楼走廊里碰到云正临,他的神色间有掩饰不住的疲惫,看到她,不经意的皱了皱眉,却什么都没说。
天韵度假山庄的设计已经接近尾声,电脑里长长的一张电子图,谨纾按着鼠标不停的把滚条从前拖到后,再从后拖到前,整整一上午,半点灵感都找不到。
当初选择去卡尔斯鲁厄大学学习建筑时,父亲曾极力反对,“晗晗,你是爸爸唯一的女儿,你学建筑,那将来爸爸不在了,公司怎么办?”
但她坚持,“我不喜欢工商管理,对那些钻石珠宝黄金铂金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就喜欢建筑设计。”最后索性开始耍赖,“如果你坚持不让我读,那我就什么都不念了。”
父亲深知她的性子,也不舍得委屈了她,便只好作罢。
其实不是不自私的。
父亲之所以那样喜欢亓越臣,其中的一个原因大概就是他有能力可以帮他守住公司,如此,他便可以把自己奋斗了一辈子的成果安安心心的留给自己最爱的女儿。
父亲事前为她考虑好了一切,她也是到后来才知道,原来在她结婚之前,父亲曾与亓越臣签订过财产协议。但阅人无数的父亲怎么也不会想到,亓越臣想要的,从来就不是叶家的资产。
门口有人叩门,谨纾抬起头,原来是曹然,手里拎着三个打包饭盒笑意盈盈的递给她,“这是董事长让我送来的午餐。”
她愣了一下,曹然挥挥手,转身走了。
午餐很丰盛,柠汁香煎三文鱼、清炒菠菜、猪肝炒肉丝、黑木耳炒胡萝卜丝、黑豆圆肉大枣汤……
谨纾看着摆在桌上的午餐,终于还是给云正临打了个电话,他似乎早就知道她会给他打电话,“午餐收到了?”
她说:“恩。”
他说:“那你慢慢吃。”
谨纾说:“谢谢,不过太麻烦了你。”
他淡然回答:“你不必感谢我,我只是不想被外面的人知道我的员工营养不良,以为是我这个无良地产商在克扣员工工资。”
谨纾觉得无语,不过还是耐着性子说下去,“董事长,我真的没什么事情,而且以后我会注意的,真的不用再麻烦你,我……”话还没说完,云正临已经“啪嗒”一声把电话挂断了。
听筒里传来短促的忙音,谨纾捏着手机愣了愣,放下电话,叹了口气,终于还是拿起筷子把桌上的饭菜吃掉。
(2)
下午临下班前,接到昨天在医院里那位俞小姐的电话,告诉她,“加铖已经度过了危险期,现在转到普通病房了,虽然还没有醒来,但是医生说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又把病房号告诉她,“那你什么时候再来看看他吧。”
谨纾没有再到医院去,第二天中午,曹然仍然过来送午餐,她拒绝,曹然笑容得体,“梁小姐,不要为难我,我只是听从董事长的吩咐。”
“那董事长现在在办公室吗?”
曹然答:“云夫人身体不好,董事长昨天傍晚刚刚飞去了美国。”
谨纾怔了一下,又不免觉得内疚,前天晚上他几乎陪了自己一整夜,昨天上了一天的班,晚上还要再坐十多个小时的飞机……
曹然走后,她把手机拿出来,从通讯录里翻到云正临的名字,却在最后按下绿色拨出键时停住,迟疑了很久,最后还是把手机盖合上。
没想到晚上回到家竟然就接到了他打来的电话。
因为下班的时候下起了大雨,遇上大堵塞,她回到家已经快六点半,又大概是因为天气不好,浑身上下都滑腻腻的难受,她将手袋随手扔在沙发上,三步并作两步的进浴室去洗澡。温热的水线绵密的淋在头皮上、肌肤上,有种说不出的清爽感。洗完澡出来,谨纾把衣服丢进洗衣机,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从手袋里翻出手机。看到上面有一个未接来电,是云正临,时间是十五分钟前,不由有点意外,因为这个时候的美国已经是凌晨。她想了一想,还是决定拨回去。
他很快接起来,声音有些低沉,“谨纾?”
她嗯了一声,说:“我刚刚在洗澡,电话放在客厅没听见。”
他说:“哦。”声音还是很低。
她静静的停了片刻,“我听曹然说你去美国了,你妈妈,还好吗?”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寂,隔着跨越太平洋的电话线还可以听到他轻浅的呼吸声,不知为什么,她忽然有些紧张。
“很不好。”他轻轻的吸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低迷的倦意和悲凄,“是末期淋巴癌,医生说最多只能再撑一年……她一直瞒着我。”
谨纾微微一怔,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就沉默下来。其实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枉然,失去至亲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她比谁都明白。
云正临在电话那头跟她讲很多关于他母亲的事情,他只是急需一个发泄的管道,而她亦只是安静聆听。
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父亲与母亲的关系并不亲密,他们从来没有像别的小朋友的父母一样会一起带他出去玩。即使是在家里也很少说话,两个人呆在一起时间最长的时候反而是在各种各样的商业活动上。
相敬如宾,很多年后他学到这个成语,才知道原来博大精深的五千年中国文化里竟然真的有这样一个成语来残忍的烘托出夫妻间的悲哀。
十岁那年母亲带着他到洛杉矶定居,而父亲仍旧留在国内,彼此之间见面的时候就更少了,但他还是能时时听到父亲的消息,因为母亲总会把财经报纸上关于父亲的报道整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