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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接着说道:“大约是在三个月前,一日早上我与桑真人刚打坐完毕,便瞧着一位白衣妇人徐徐朝这边行来。她也没报姓名,只说是过路之人,想询问一些事情。”
丁原问道:“晏仙子,当时安阁主都问了些什么?”
晏殊笑道:“她只问我们,最近有没有见过旁人有来,有没有见到附近深夜中出现金色异光?那段日子倒还清静,至于异光之事我们一概不知,也就无法回答了。安阁主只向我们道谢之后就朝着南面下去了。”说着扭头盯了桑土公一眼道:“害得桑真人瞪大眼睛,伸长脖子张望了老半天,就差追着人家去了。”
桑土公老脸一下涨的通红,辩解道:“我、我没有!我、我只是好——好奇,她一个人,跑、跑这里问、问这些做、做什么?”
苏芷玉被他逗得莞尔微笑,终于有了一点安孜晴的线索,也令她心情明朗许多。
掌灯后五人各自安歇,丁原盘膝静修。白天与碧落七子一战虽然获胜,但也耗损了他不少真元,难免也感觉到了身体中泛起一丝疲乏。
他静坐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脑海中却始终不能屏除杂念,翻来覆去尽是姬雪雁的身影音容。偶尔睁眼打量,同处一室的桑土公早已入定,年旃的冥轮漂浮在屋子里闪烁着淡淡青光,直如一盏油灯。
丁原情不自禁低低叹了一口气,他终于又再见着了雪儿,可做梦也没料想到见面后的情形竟是这样。草庐外夜风如刀,也不晓得她现在何处。然而,纵是知道了又能怎样,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烦忧,丁原狠狠一甩头,就像是要把姬雪雁的影子努力从脑海里驱赶出去。
但雪儿的娇颜刚刚褪淡,苏芷玉的身影却浮现心头。想着她为自己无怨无悔的默默付出那么多,想着她温馨的目光恬静的玉容,丁原的思绪宛如潮水起伏,更象一团拧乱的麻绳,真不晓得应该如何解开。
如此辗转反侧,又过了半个多时辰,他终于缓缓调匀呼吸,静下心来。体内的仙家真气徐徐从丹田中生成游动,沿着周身经脉往复循环,不知不觉里进入到先天忘我之境。
忽然小腹一热,那团一直静蛰在丹田中的都天伏魔大光明符所化真元生出萌动。自从那日融入丁原体内,它始终壁垒分明的沉积于丹田底部,隐隐与大日天魔真气、翠微真气鼎足而三。但平日里,它宛如沉睡不醒,除非留心观察,否则连丁原都几乎忽视了它的存在。
或许是受到白天一战的刺激,此刻的都天伏魔大光明符如同大梦初醒,徐徐向丹田四周扩散,释放出柔和庞大的先天真气,不声不响的已充盈了整个铜炉。
丁原心中暗自一奇,有了以往惨痛的教训,他变的谨慎许多,并不急于立刻导引都天真气游走大小周天。
丁原慢慢收起正在全身流转的翠微真气,抱元守一把全副的心神都汇聚在丹田中那团都天真元上。约莫一柱香后,心念猛然一动,都天真气意起行随,就如同剥茧抽丝,徐徐凝成一缕暖流不住的变强。
正当丁原打算以心念继续催动这缕真气,它却犹如具备了灵性的精灵,自动的涌出丹田,无需任何人的导引,进入了周天循环。丁原又是疑惑又是欣喜,他当然不晓得都天伏魔大光明符乃仙界瑰宝,谪于凡间,早有了通仙灵性。
当下他索性放开手脚,听凭都天真气在经脉中流转。渐渐的,心头空明无物,所有的思维好似全部的入眠,惟有都天真气在先天之境中汩汩的循环周天。
丁原虽然同时兼具大日天魔心法与翠微九歌,可说于正魔两道的顶尖心法都颇有研究。但这位突如其来的不速宾客,却又将他带入了另一种迥然不同的境界。
近两年来,他不断参悟修自大罗仙山的天道心经,渐渐掌握到了其中一些规律与奥妙。然而这些来自内心的感悟,只可心会,无法言喻。然而此刻,丁原的脑海如同一面镜子,清楚的映射出积淀在内心深处的诸般意念。以往难以把握,难以领会的种种玄奥,直比任何时候都来得清晰。
恍惚中,仙山飘渺,天道无垠,尽在心头。
心头“轰”的一声,宛如炸裂了最后的执着与禁锢,丁原的眼前豁然开朗。他好似一个在黑暗狭长通道中跋涉了无数年的旅人,尽管一路渐行渐宽,渐行渐亮,可仍然摆脱不去周围凝重的桎梏。
直到此刻,他仿佛为自己在无意中开启了一扇本该在大罗仙山上就已打开的大门,进入到一片广阔浩瀚的忘我天地。只有迈出了这一步,他的灵性才算真正进入到了大乘境界。而在此之前,所依靠的只是大罗仙人灵力点化,才勉强在修为上跻身其间,不免有所缺憾落了下乘。
大日天魔心法、翠微九歌、天道感悟,无数的思绪灵感纷踏而来,就象汹涌的海潮永无休止的冲击着他的意念。这种感觉玄之又玄,宛如他的脑海已幻化作一片汪洋,贪婪无比的吸纳着奔流的百川,磅礴的大江。而他却什么也不去想,什么也不去做,只敞开自己的心扉,任由这些意念幻象在灵台上驰骋奔腾。
天道无为,有容乃大。
他终于开始真正明白这句话的含义,终于真正将一只脚踏进了天道的门槛。而这正是在他终可以断去对姬雪雁最后的一点希望,激起都天伏魔大光明符的先天灵性后,才能感悟到的境界。
就在他感悟的瞬间,丹田中的大日天魔真气与翠微真气猛然觉醒,一并臻至先天化境。如同都天真气一般,再无需丁原的心念催动,自然而然的奔流不息,散发出庞大的能量。
丁原的元神傲然飞升,自由翱翔在无边无际的虚空之中,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磁场,以惊人的速度吸收着天地的灵气精华,不住的完成最后的蜕变。
这一刻,丁原的意识重新回归,却发觉自己已置身在一个前所未有的天地里,周围星河灿烂,日出月行,无有光阴,无有界限。他的心头充盈着一种莫名的宁静与和谐,直觉得比起眼前这浩瀚虚空,永恒岁月,人间种种不过是无垠沧海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尘沙。
在他的体内,三股真气水乳交融,彻底的融合,形成了一股崭新的先天力量,充满了灵动与生机。他的肉身焕发出一层白色的乳光,缓缓扩散弥漫到整个草庐,既而照亮了百丈的方圆。
伏魔八宝从他的袖口中冉冉飞起,依次盘旋飞翔在丁原头顶,同时发出美伦美焕的霞光,更有悠扬动听的共鸣。而雪原仙剑掠出皮囊半尺,悬浮在半空轻轻镝鸣,跟随着主人一同进入到忘我的化境。
莫说同屋的桑土公、年旃早被惊醒,隔壁的晏殊与苏芷玉也急忙赶来。四人望着元神出窍,浑身散发先天之气的丁原,莫不是惊诧至极。也幸好这四人对丁原均无歹念,不然乘着这时出手毁其肉身,直可教他万劫不复。
年旃望着丁原肉身,满脸惊异之容,喃喃道:“这小子,这臭小子——”心中又是羡慕又是嫉妒,着实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晏殊苦笑道:“我实在想不出,再过三五年他会是什么模样?我们这些人埋头苦修了百多年,居然抵不上他这几年的工夫!”
桑土公摇头叹道:“不、不服不——行,咱们都——比、比不了他啦!”
年旃闻言哼了一声,扬扬眉毛想说什么,可最后化作叹息,有些意兴萧索的摇了摇头。苏芷玉只静立不动全神凝视着丁原,忽然低声道:“他要醒了。”
众人停止交谈,目光重新汇聚到丁原身上。果然见得白光徐徐回收,隐入丁原肉身消失,伏魔八宝与雪原仙剑也冉冉归位。随着元神归窍,丁原的双眼慢慢睁开,瞧见满屋子的人正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禁不住疑惑的道:“你们怎么还不去休息,站在这儿望着我做什么?”
年旃嘿然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们,莫名其妙的扰了老子的好梦。”
丁原惑然看向苏芷玉,苏芷玉嫣然微笑道:“丁哥哥,恭喜你修为又有飞升,玉儿已是望尘莫及了。”
丁原回忆起方才情形,这才恍然。他伸了个懒腰起身,觉得经脉中真气充盈流转,浑身神清气爽说不出的舒爽。微一凝思间,方圆百丈内的动静尽映灵台,任何一点细微的气机变化,都无法逃脱自己敏锐的灵觉,再不需象以往那样全神贯注始能有获。
更加奇异的是,他的心头莫名生出一种与周围天地合而为一的微妙感觉,仿佛精神与肉身都化作了一滴海水,完全融入到自然的汪洋中,从此无分你我。
丁原按捺住欣喜,微笑道:“对不住,打扰大家歇息了。”
年旃不满道:“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道歉,一点没有诚意。”说完光影一晃即没,缩回冥轮中静修去也。
晏殊道:“既然丁小哥没事,咱们也早点歇吧。明日丁小哥与苏姑娘还要上路。”
苏芷玉说道:“丁哥哥,刚才在你静修之时,远方天际曾有金光腾空,估计距此不过一百多里,不过半个时辰前又突然消失。玉儿打算前去查探一番,或许能找着安师叔的下落。”
丁原正自精神奕奕,连日积压的郁闷此刻舒缓了许多,当下说道:“左右我也睡不着了,便陪你一起去瞧瞧。”
桑土公问道:“丁、丁小哥,要——不要我、我陪你们一——起去?”
丁原笑道:“不用,刚才我吵得你没法静修,乘到天亮还有几个时辰,你便好好打坐炼气吧。”
晏殊关切道:“丁小哥,那道金光来的甚是奇怪,近日云梦大泽中又突然多出不少正魔两道的高手,你与苏姑娘此去可要小心些才好。”
年旃蓦然从冥轮中发话道:“老子也跟你们一起去瞧瞧,到底谁在装神弄鬼?”
苏芷玉浅笑道:“能得年老先生同行,那是再好不过,只怕耽搁了您的清修。”
年旃听得舒服无比,呵呵一笑道:“少修炼这么一晚有什么打紧?不过,你可别在心里嘀咕,埋怨老夫不识风情,打搅了你跟丁原的花前月下。”
苏芷玉双颊晕红解释道:“年老先生,您误会了——”
年旃哈哈大笑,暗自得意道:“你与丁原真当老子什么都没瞧见么?白天那小子一时抓狂强吻你时,若非你这女娃儿对他有情,又岂容他如此放肆?”但女儿家终究脸薄,这些话他也没有说出口来。
丁原嘿嘿道:“年老鬼,你见玉儿好说话就存心欺负她?要是让苏大叔晓得,你这破轮子上少说也得再裂上几道口子。”
年旃的冥轮一跳多高,傲然道:“笑话,老子怎会怕苏老魔。不过他这闺女着实生的不错,连老子看了都心生喜欢。唉,老子年轻时怎么就没想到找一两个好女子替我传下香火,也不至于落到今天孤单一人,要受你小子叽咕的田地。”
这话听得晏殊都红了脸,轻啐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老祖你被幽禁了这多年,讲出的话却还是这般不长进。”
桑土公吓了一跳,要搁九十年前,就凭晏殊刚才两句话,有十条命也不够年旃宰的。别说她师傅是同列十大魔道高手的绝情婆婆,就算天王老子是她的亲爹,也一样没用。
孰知年旃听了以后居然毫不动怒,隐身冥轮中笑呵呵道:“老子爱讲什么便讲什么,难道我说的有错么?晏殊,我看你跟桑胖子就是挺不错的一对,乘早合籍双修,来年再生个一男半女,岂不美哉?不要等到黄花菜都凉了,后悔也没地方哭去。”
他这一手反击打的晏殊也欲伐无辞,俏脸通红说不出话来。丁原飘身出了草庐道:“玉儿,别理会老鬼头在那胡说八道,咱们先走。”
年旃正说的高兴,猛然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