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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动情地吻着她的手,随后把她的手拉到了他的面颊上。“我会永远帮助你的,我的梅吉,这你是知道的。”
“为我祈祷吧,为这孩子祈祷吧。如果说谁能救我们的话。那就是你了。你比我们离上帝近得多。没有人想要我们,以前就没有人想要我们,连你也不要。”
“卢克在哪儿?”
“我不知道,也不在乎他的哪儿。”她闭上眼睛,头在枕头上摇动着,但手指却紧紧地攥着他的手,不愿放开。
这时,史密斯大夫碰了碰他的肩头,“大人,我想现在您该出去了。”
“要是她有生命的危险,你会叫我吧?”
“马上。
路迪终于从甘蔗田里回来了,激动得像发了狂似的,因为这里谁都抠不到,他又不敢走进卧室去,
“安妮,她好吗?”当他的妻子和大主教一起走出来的时候,他问道。
“到目前为止没什么事。大夫自己也没把握,不过我想,他是抱着希望的。路迪,咱们这儿来了一位客人,这位是拉尔夫·德·布里克萨特大主教,梅吉的老朋友。”
路迪比他的老婆会来事。他单膝跪下,吻了一下那只伸向他的手上的指环。“请坐,大人,您先和安妮聊着,我去烧壶水,沏些茶来。”
“这么说,你就是拉尔夫了。”安妮说道。她把双拐靠在了一张竹桌旁。这时,那位教士坐在了她的对面,法衣的衣褶在他的周围敞开,他交叉着两腿,那双锃亮的马靴光可鉴人。这动作对一个男人来说太有些女人气了。但他是个教士,所以没有什么关系。然而,他的身上还是有一种强烈的男子气,不管他的腿是否交叉着。也许他并不象她起初认为的那样老。也许,他也就是四十刚出头。对一个极其动人的男子来说,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浪费啊!
“是的,我就是拉尔夫。”
“自从梅吉一开始分娩,她就总是问起一个叫拉尔夫的人。必须承认,我完全懵了。我记不起以前她曾提到过一位拉尔夫。”
“她不会提起的。”
“你是怎么认识梅吉的,大人?认识多长时间了?”
教士苦笑了一下,那双单薄的、非常优美的双手的手指紧紧地交叉在一起,就象是尖尖的教堂顶。“从梅吉十岁的时候我就认识她了。那时她们刚刚乘船从新西兰来。事实上,你也许可以说,我为了梅吉,是不怕赴汤蹈火的,饱尝了感情的饥馑,经受了生与死的考验。我们不得不忍受这一切,梅吉是一面镜子,从中我被迫看到了自己必然死亡的命运。”
“你爱她!”安妮的声音十分惊讶。
“永远。”
“对你们俩来说这是一个悲剧。”
“我本来希望仅仅对我是个悲剧。请把她结婚以来都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吧。自从我最后一次见到她,已经有许多年了,可是对她的情况我总是不乐观。”
“我会告诉你的,不过,只能在你把梅吉的情况告诉我之后。哦,我指的不是个人私事,只是有关她来邓尼之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路迪和我,我们对她一无所知,除了知道她曾住在基兰博附近的某个地方之外。我们愿意多了解一些,因为我们非常喜欢她。但是,她连一件事都不曾告诉过我们——这是自尊心,我想。”
路迪端进来一个托盘,上面有茶水和食物。他坐了下来。这时,教士把梅吉嫁给卢克之前的生活概括地向他们讲了一下。
“再有100万年我也决不会猜到一点儿的!想想吧,卢克竟然轻率地带着她离开了那一切,让她干一个管家妇的活儿!而且厚着脸皮约定把她的工资送到他的银行帐户下!你知道这可怜的小东西,自从到这儿以来,钱包里连一分钱也没有吗?去年圣诞节的时候,我让路迪给了她一笔现款奖金,可是那进候她需要那么多东西,不到一天就把那些钱都花光了,而她再也没从我们这儿多拿到一分钱。”
“用不着为梅吉感到难过,”拉尔夫大主教有点儿尖刻地说道。“我认为她并没有为自己感到难过,自然不会为缺钱而感到难过的。这里的生活毕竟给她带来了几分快乐,对吗?要是她缺少了这种快乐,混不下去的时候,她是知道该到哪儿去的。我要说,卢克那种冷淡对她的伤害远胜于缺钱。我可怜的梅吉!”
安妮和路迪两个相互补充着,大略地描述了一下梅吉的生活。而德·而里克萨特大主教则坐在那里,两手依然象教堂尖顶似地那样交叉着,凝视着外面美人蕉那摆动着的、可爱的扇叶。他脸上的肌肉连一回也没动过,那双漂亮的、超然的眼神也没有任何变化。自从他为维图里奥·斯卡斑扎,即迪·康提尼—弗契斯红衣主教服务以来,已经学会了许多东西。
当这故事讲完以后,他叹了口气,把凝神的眼光转到了他们那焦灼的脸上,“唔,由于卢克不会帮助她,似乎我们必须帮助她了。要是卢克真的不想要她,她最好离开这里,回德罗海达去。我知道你们不想失去她,但是为了她。应该尽力劝她回家去。我将为她从悉尼给你们寄一张支票来,这样,她就不必为张口向她哥哥要钱而感到为难。当她回到家中的时候,她就可以告诉他们她愿意怎么样了。”他瞟了一眼卧室的门,身子没有动。“仁慈的上帝,让这孩子生下来吧!”
可是,这孩子几乎过了24小时才落地,而梅吉出于筋疲力尽和疼痛,几乎死将过去。史密斯大夫给她用了大量的鸦片酊,以他那种老派之见。鸦片酊依然是最好的东西。她好象在随着飞速旋转的恶梦而晕眩着,梦魇中虚虚实实的东西的撕扭纠缠着,利爪抓、铁叉戳、号哭、哀鸣、狂吼,搅成了一团。有时,当痛苦的呼喊高起来的时候,拉尔夫的脸会在片刻间缩在一起,然后又舒展开来。但是她一直记着。他就在这里。她知道。有他在这里守望着,她和孩子都不会死的。
史密斯大夫暂时休息了一会儿,留下助产上独自在那里照应。他匆匆忙忙地吃了些东西,来了一点儿有劲头的兰姆酒,并且发现其他的人都还没有草率地想到梅吉会死。他听着安妮和路迪讲述有关她的事情,他们认为把这些事告诉他是明智的。
“你是对的,安妮”他说道。“那段马背上的生活也许就是她现在碰上的麻烦的原因之一。对那些必须经常骑马的女人来说,跨鞍出行是一件糟糕的事情。分腿跨马使肌肉的发育不正常。”
“我听说,这是一种荒诞不经的说法。”大主教温和地说道。
史密斯大夫恶狠狠地望着他。他不喜欢天主教教士,认为他们是一群假充圣人的、满日胡言的傻瓜。
“随你怎么想吧。”他说。“不过。请告诉我,大人,如果事情到了非在梅吉的生命和婴儿的生命之间进行选择的关头,您的问心无愧的建议是什么?”
“大夫,教会在这一点上是不会动摇的。不能做什么选择、既不能以婴儿的死来挽救母亲,也不能以母亲的死来拯救婴儿。”他也对史密斯医生回报一个恶狠狠的微笑。“但是,大夫,假如事情到了那种地步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挽救梅吉,让那婴儿到地狱去。”
史密斯大夫笑得喘不过气来了、拍了拍他的后背说:“你真了不起!放心吧,我不会把您说的活到处乱传的。不过,到目前为止,婴儿是活了,我也看不出要发生什么死人的事。”
可是,安妮心中却在暗想着,倘若这孩子是你的,我不知道你会怎样回答,大主教?”
大约三个小时以后,当傍晚的太阳黯然地在薄雾弥漫的巴特莱·弗里尔山上空渐渐西沉的时候,史密斯大大从卧室里走出米。
“唔,完事了。”他带着几分满意说道。“虽然梅吉还有许多麻烦,不过,她会安然无恙的。那婴儿是个皮包骨头的、虚弱的女孩子,5磅重,脑袋特别大,她那叫人极讨厌的头发和她那股脾气倒是很般配,以前我在新生婴儿中还从来没有见过呢,你就是用斧子也休想弄死那个家伙,这我是知道的,因为我差点就要试试了。”
路迪喜洋洋地打开了他保存的一瓶香槟洒,他们八个人手拿着斟得满满的玻璃杯站在那里;教士、医牛、助产士、农场主和跛子一起为那位母亲和她的那个尖叫着的、怪脾气的婴儿的健康和幸福而干杯。今天是6月的第一大,是澳大利亚冬季的第一天。
来了一位护士顶替助产士,并且留在这里,直到宣布梅吉完全脱离危险时为止。大夫和助产士走了,安妮路迪和大主教则去看望梅吉去了。
她躺在双人床上,显得那样可怜、消瘦。拉尔夫大主教不得不把另一种完全不同的痛苦深深地压住——他验证着这种痛苦,忍受着这种痛苦的折磨。梅吉,我那忍受着折磨、筋疲力尽的梅吉……我会永远爱你的,但是我不会给你象卢克·奥尼尔的那种爱的,尽管心里充满了嫉妒。
躺在墙边那个柳条摇蓝中的小人儿只知道断断续续地号哭。根本没有理会那围站在一旁、低头凝视着她的那些人的关注。她不满地哭喊着,不停地哭喊着。护士把她和摇篮一起抬了起来,放进了指定作她的儿童室的那个房间。
“她的肺部肯定没有任何毛病。”拉尔夫人大主教面带微笑坐在床边上,拿起梅吉那没有血色的手。
“我想,她不是很愿意活的。”梅吉向他报以微笑,说道。他显得老多了!他还是象以前那样结实,那样温和,但是老多了,她把头转向安妮和路迪,将另一只手伸出去。“我亲爱的好朋友!要是没有你们,我能做些什么呢,卢克有信儿吗?”
“我接到了一封电报,说他太忙,来不了,但是希望你运气好。”
“真难为他了。”梅吉说道。
安妮很快地弯下腰去,吻了一下她的面颊。“亲爱的,我们让你留下和大主教说说话,我想你们有许多旧话要叙叙的。”她靠在路迪的身上,向那护士勾了勾手指,那护士正呆呆地望着这位教士,好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似的。“来吧、内蒂,和我们一块儿喝杯茶。要是梅吉需要你,大人会告诉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