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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射荣连浩的眼神，蓦然锐利。
连空气也暗藏锐利，刺得人心头发慌。
荣连浩心中暗暗一颤，强硬道：“你有什么证据说眉儿是明亲王的后人？”
“如果我没有证据，我会这样对你说吗？”
“如果你有证据，就拿出来给我看看。”
听见荣泰话语，荣连浩已然心慌，却依然倔强的挺着：“她是我妹妹，是你夫人亲生。”
荣泰忽然温和的笑开。
他看着荣连浩，犹如看着年少时候那个倔强的孩子。
这么多年，连浩一点都没变。
只是这个眼神，让荣泰想起太多的往事。
连浩只有一次这样看过他，是在连浩的母亲去世之时。
没想到再见这眼神，已经时隔了二十年。
“你要证据是吗？”
荣泰冷笑着，从袖中抽出一块玉佩。
透亮的白。
正面雕刻一条血色古鱼。
反面端端正正一个明字。
这玉佩，本是一对。
当年将凝眉从明亲王府带出时，这玉佩就挂在她的脖子上。
荣连浩见了，当时就给摘了下来。
这十三年，一直藏在自己房中。
没想到……
“你……”
“我怎么了？”
荣连浩咬牙，恨声道：“卑鄙，你居然搜我的房间。”
荣泰静静地看着他。
这种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的眼神，几乎让荣连浩发狂。
“你到底想怎么样？”荣连浩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
“连浩，让她入宫，还是让她死？你做个决定吧！”
荣泰的语气平静无波：“别以为皇上会因为喜欢她而不忍心杀她，不要心存侥幸，我会先将此事公诸于众，到时候，就算皇上想护着她，迫于朝中压力，也只能公事公办，亲手送她上断头台。”
荣连浩脸色惨白。
荣泰绝不是在危言耸听，凝眉的身世一旦被揭穿，那便是天大的祸事，任他再想袒护，再想隐瞒，也是无济于事。
她不能死，如果她死了， 生命便是一场无止境的折磨。
要让她活着。
可是活着的代价，是将一把刀，硬生生的插入心脏，还不能说疼。
一连几日，荣连浩像丢了魂魄一样，疯了似的拼命喝酒。
那可不是平日里煮的淡酒，而是最烈最浓的烈酒。
纵然再好的身子，再健康的人，也禁不住这样的数日煎熬。
从来没有人想到过，荣连浩有一天会活得像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病中的荣连浩，仿佛已失去所有的信念。
可是昭月公主入京的期限将至，她入京之日，便是凝眉出嫁之时。。
荣连浩坐在自己房里。
他很累了。
这几天可以避开凝眉，不与她照面，晚上也是早早入睡，或出门在外，在外面大醉一场，不回家中。
他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凝眉。
后院的消息时常传来，凝眉对即将到来的一切毫不知情，他明白，只要她得知他已放弃的消息，他们之间，再想回到从前，是绝不可能的了。
这是，很绝望的感觉。
不知道如何面对，他只能像个鸵鸟一样，把自己藏起来。
闭上眼睛，猛然睁开，压抑着胸口撕裂一般的疼痛。
一次一次，他冲动的想奔到凝眉面前，只说一句，眉儿，跟我走吧，便可以与她远走高飞。
可是他又清清楚楚的知道，这只是一种妄想。
怎么办？
荣连浩不停的问着自己。
没有人明白他内心的挣扎，无力再去做任何事，已被控制，居然还奢望一切可以峰回路转。
以为只要一觉醒来，又回到平常的模样，看到她身影，听到她声音，眼见她明媚笑容，低声细语。
真傻。
他从不知道自己会有如此痛不欲生的一天。
果然是报应，他伤了那么多人的心，甚至连虞妃临死之前，都不肯用一个谎言去让她瞑目，如今可好，上天让他体会到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让他爱，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不要再想。”
荣连浩在无人的漆黑房中，把头埋在被子里，恨声道：“是我的疏忽，我的错，我不该动情。”
不该动情。
心不动，怎会痛？
他不是凝眉的连浩，而是荣光万千的浩王爷。
权倾朝野，纵横天下，不正是他一直以来梦寐以求的生活吗？
他狠狠咬住自己的胳膊，希望痛觉能带来一丝清醒，虽然只有一刻，但于他现在的心智，足矣。
他不想这样，从来都不想，可是只要见到她，哪怕是一眼，他的心，就被她无时无刻的牵动着。
控制不住自己的心，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
他爱她。
爱的撕心裂肺，爱到忘记一切，忘了自己。
灰白的天空慢慢变了颜色，橙色的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
尚喜过来找他禀告事物，见到他的一瞬间，被荣连浩的样子吓了一跳。
“不要吵。”荣连浩冰冷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尚喜果然没敢出声，小心地将他扶起来，帮他换了衣裳，将攒了好几天的公文在桌上摆好。
政务有的时候是可以麻醉人的，让自己忙碌起来，想着其他的事情，就可以不再想起凝眉。
不再想起凝眉？
荣连浩狠狠甩头。
却怎么也甩不掉那明晃晃的身影。
“契丹公主入京了吗？”
尚喜惊讶地看着荣连浩，半晌回过神说：“少爷，这都几天了，昭月公主昨天就入京了，如今人已经进宫面圣去了。”
“进宫了？”他惊诧万分的抬起头。
一瞬间，天空忽然脆裂成一个个小块，地面忽然有陷下去的感觉。。
这就是……所谓的，天塌地陷吗？
“少爷！少爷！”
尚喜慌张的声音从房内传出：“来人！快来人啊！少爷晕倒了！”
侍卫侍女从房外惊慌失措的涌入房中。
昭月到了。
凝眉，真的要离开自己了。
“连浩怎么了？”
凝眉被荣连浩忽然大病一场的事吓得够呛，着急忙慌的赶过来，问大夫：“什么病？怎么会晕倒呢？”
大夫一时也说不明白，战战兢兢道：“回小郡主，浩王爷这是，急火攻心，加上数日以来饮酒过量，所以……”
凝眉听得满头雾水，也没耐心听他慢慢解释，摆摆手道：“算了，你下去开药方吧！”
大夫听话的退出房外。
“连浩，你这是怎么了？”
凝眉坐在床边，望着荣连浩苍白如纸的脸，轻声询问：“有什么事让你这么难受，需要喝那么多天的酒吗？”
她尚不知情，心中还在迷惑。
但看府里这几日，人人见到她，眼神都在有意无意的躲避，心里也有了一点不好的预感。
“莫非与我有关？”她蹙眉猜测。
荣连浩仍是闭着双眼，躺在床上，一动没动。
凝眉又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看荣连浩始终未醒，独自站起来，步到书桌旁，瞄了眼桌上摆放的东西。
不经意间，瞥见地上有一团被扔掉的废纸。
好奇之下，她弯腰将纸团捡起来，放到桌面上铺平。
纸张被慢慢打开，纸上的字，也慢慢出现在眼前：
一曲终彼，音何欢。
要我爱你恋你又何难？
只是，偏偏这一刻寂寞太伤感。
我仍痴念，仍妄想。
只怕有你这一席记忆，到底是空谈……
凝眉眉头皱得更紧。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从不伤怀的荣连浩，难过成这样？
而又是什么原因，让所有人，都回避着自己？
她百思不得其解，思量之下，还是决定去找荣王妃问个究竟。
前院书房中。
荣泰与荣王妃正吵得不可开交。
荣王妃从不动气，可这一次，她当真气得连肺都要炸开。
“王爷，你实在太过分了，你看看连浩，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你为何不能对他手下留情？”
荣王妃站在荣泰面前，丝毫不留情面道：“难道权势在你心中，比亲生儿子还要重要吗？你怎能如此无情无义？”
“我无情无义？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连浩着想。”
荣泰皱着眉头道：“他阅历尚浅，根本不知道权衡利弊，如果让他继续糊涂下去，会害了他一生。”
“可是你怎么能就这样硬生生的将他和眉儿拆散？”
“我这是救了他，帮了他。”
“怎么算救，怎么算帮？”
荣泰重重叹气，半晌，沉声道：“凝眉是明亲王的亲生女儿，她是个祸根，你懂不懂？”
荣王府一步不让：“你不说，谁知道？”
“连浩知道，皇上知道，康思瑶也知道。”
荣泰似乎早已铁了心，一心只想让凝眉离开连浩：“再将她留下，只会连累我荣王府！连浩这十几年费尽心思得来的一切，都会因凝眉而前功尽弃，我是他父王，怎可以看他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唾手可得的滔天权势？再者，得了江山，还会缺少女人吗？只要连浩取楚罹而代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好，好，你有理。”
荣王妃后退几步，定定望着荣泰道：“今天你让他放弃眉儿，也许他可以换来江山，他日江山在手，可不一定能换来个凝眉。”
“连浩他迟早会明白我的苦心。”
荣泰肃然道：“他现在的伤心难过都是暂时的，只要凝眉入宫，楚罹就多了一条软肋，我早已看出来，楚罹对凝眉是真心的，康思瑶失宠是早晚的事，连浩若想在朝中如鱼得水，宫中必须有人，而替代康思瑶的人，非凝眉莫属。”
“你要利用眉儿？”
荣王妃失声道：“连浩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
荣泰微微一笑，“夫人，你错了，连浩他一定会同意我这样做的。”
“为什么？”
“因为争权夺势是他与生俱来的本能，他是天生的王者，生来就知道什么是审时度势，知道怎样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一旦他尝试过权势带来的迷人感觉，他就会上瘾，会不择手段的再去争取，甚至牺牲掉身边的每一个人，当然，也包括凝眉。”
荣王妃怔怔看他，良久，问：“这么说，你也会这样做，对吗？”
荣泰一怔，回道：“不，我不会，因为我已经不再有机会。正因如此，我更不能让连浩放弃，我未完成的心愿，要让他替我去完成。”
“你到底有没有感情？”
荣王妃像审视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他。
眼神中，失去了往日的温度。
“你好残忍。”
她边说边往后退，直到退到门口。
“荣泰，你好狠的心，你心中只有权字，根本没有情字！”
说完，她蓦然转身，拉开房门。
可当她想冲出房门的那一刻，却陡然怔住了。
凝眉，就站在她的面前。
无声无息的，平静的，站在她的面前。。
第三卷 为你凝眉 为我憔悴 第121章 穷途（5）
“眉儿……”
荣王妃怔怔唤道：“你怎么在这……”
闻言，荣泰也大步走过来。
凝眉抬起头，清澈如水的目光，对上他深沉的眼。
那一刻，荣泰忽然有了一丝错觉。
这眼神，苍凉无比，似曾相识。
是她？
荣泰的脑中，蓦地闪出一个人。
下一刻，又强制自己忽视掉这个想法。
“父王，您想的好周全。”
凝眉忽然笑笑，轻声道：“凝眉让您费心了。”
说着，福身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荣泰和荣王妃怔在原地，看着她背影，直至消失。
一直到晌午，后院都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凝眉的平静，让荣王妃心里越发恐慌。
……
凝眉坐在房里抚琴。
小双进来奉茶。
“小姐好久都没有弹琴了呢！”
凝眉柔和的笑笑。
小双道：“不如小姐弹一曲啊，奴婢最喜欢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