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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吴孙二人带着班廷去了奉天审判厅,提出由这个洋教授作为第三方参与到良大药厂的调查中,这样才能显示出审判厅的公正。审判厅方面看对方是洋人,不敢回绝,索xing就点头同意,得罪中国人事小,得罪洋人那就事大了,搞不好再弄出个外交事件,丢官领罪,那可得不偿失。办事科员麻利的签下公文,即ri起授权班廷与林耀荣共同参与调查。
东洋车上了正街,吴孝良发现不妙,有辆洋车在跟踪自己,便让车夫拐进胡同。后面突然传来争吵声,一群人围上了那辆车,为首一人好像塔爷,他让车夫掉头想一看究竟。
果真是奉天站花字头塔爷,原来他是应狼二所托暗中保护吴孝良,不想被撞破,
“吴先生,这鸟人鬼鬼祟祟跟踪您一整天了,俺认得她,她就是在报上诬陷药厂的那个女记者。”
是她?《东亚新闻》记者沈自冰。吴孝良有些生气,几天前这个女记者便要来采访,不过《东亚新闻》乃ri本人所有,本能的持排斥态度,没想到他们竟然yin魂不散盯上了自己,当真岂有此理。
第十九章 这里水深
沈自冰觉得自己很没面子,被乞丐们拉扯的衣衫不整,而且来解围的竟然还是那个男人,他一定没安好心,假惺惺的训斥那些乞丐,明明都是一伙的,还在假装好人。
一身西式裤装由于先前纠缠略显凌乱,半高跟小黑皮鞋擦的锃亮,凹凸丰盈的身材玲珑尽显。吴孝良见她这付打扮忍俊不禁,一点做地下工作的觉悟都没有,穿成这个样子别说跟踪目标,就连傻子都想多看她两眼,何况还是这么xing感的美女,一肚子火气竟莫名其妙消失了,质问她的话一张口也成了训斥乞丐们,
“那个,你们对一位女士拉拉扯扯,太不像话了!”
塔爷一脸委屈,他也觉得几个男人欺负一个女人不够汉子,拿脚挨个踢手下的屁股,“太不像话了,一个个都欠收拾。”
吴孝良摘下帽子,微微颔首道:“沈小姐受惊了,我代他们向你道歉。”
塔爷不明所以,在一旁尴尬的笑着,频频点头对吴孝良以示附和。
沈自冰拽了拽衣角,坐回东洋车,扬起头哼了一声,“让开!”几个人尴尬的闪开条路。
“车夫,走!”
车夫如蒙大赦,这几个乞丐都不是省油的灯,千万惹不起,撒开两脚飞一般逃走。
其实,沈自冰跟踪吴孝良是想弄清楚事实真相,那天有个村妇来报社,见到她便跪倒在地,诉说自己丈夫如何成了良大药厂的受害者,声泪俱下声情并茂,她义愤填膺之下草草写就那篇采访稿,谁知主编不知怎的就草草在报上发了。所有事情都没有证据,她隐隐觉得不妥,便去偷偷调查,吴孝良就像谜一般在奉天横空出世,没人能说清他的来历。这更激起了她的兴趣,不想头一天跟踪便被几个乞丐弄的狼狈不堪。
“吴孝良,你到底是什么人,不把你查个清清楚楚,本小姐就不做记者。”
……
“吴先生,这是哪家闺女,也太狠了,俺们兄弟都被他踢的青一块紫一块。”塔爷掀起一个乞丐的粗布裤腿,脏兮兮的小腿上有几处小洋大小的淤青,一定是那双小皮鞋的杰作。
吴孝良苦笑道:“她是《东亚新闻》的记者,惹不起。”如今自己就是被她弄的焦头烂额。
一个小乞丐插嘴道:“叔,啥是记者?和窑子里的ji女一样吗?”
塔爷没好气的踹他屁股,“小瘪犊子,你才多大,欠踹是不?”小乞丐笑嘻嘻灵巧的闪开。
塔爷见多识广自然知道啥是记者,但他不明白为啥记者就惹不起了。他敬重眼前这个年轻人,他听报上说过,吴先生发明的药能治好绝症,这得积多大的yin德,搞不好还是天上哪尊菩萨下凡呢。
班廷将奉天审判厅的公文摔在奉天医院院长的桌子上,吓得老院长一哆嗦。
院长六十多岁,是个学究式的本分人,他知道林耀荣等人的龌龊事,却不愿意掺和在里面,如今来了洋大人他乐见有人治了这个败类,正好是恶人鬼来磨。
奉天医院住院部某病房内,林耀荣医生对着病人指指点点,几个人围在他身边,用钢笔在本子上认真做着记录,一个戴眼镜穿西装的男人还举着照相机,不时卡擦几下,为首矮胖的谢顶男子突然打断林耀荣,好像在做指示,所有人频频“哈伊——”。
这个矮胖的谢顶男叫荻原义雄,是《满铁月报》的总编,他微微颔首,
“林桑,感谢你的合作,我们先行告辞了。”
林耀荣赶忙夸张的弯下身子鞠躬,“为贵社服务是我的荣幸,荣幸。”脸上还绽开了谄媚的笑容。
荻原义雄一脸厌恶,带着手下转身离去。
病房走廊很长,班廷跟在老院长身后,几个人迎面过来和他擦肩而过,老院长居然还冲他们点点头,直觉告诉他,这几人不简单,他们不向身边的中国人,总带着谦卑平和。他们身上散发着种咄咄逼人的气息,趾高气昂。
林耀荣疲惫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额头全是汗水,见院长进屋又赶忙起身,
“院长,有什么事让知会一声就是,还劳动您亲自跑一趟。”
老院长冷哼一声,不理会林医生的虚伪,
“林医生,这位是班廷先生,由奉天审判厅委派,和你共同调查胰岛素一案。”说罢冲班廷一拱手,逃也似的出了病房。
林耀荣的额头开始流汗,走了东洋鬼,又来西洋鬼。良大药厂这趟浑水当真不该搅进来,转念一想,洋鬼子未必就懂得医术,自己堂堂国立上海医学院毕业生还怕了这个洋猴子不成?但马上心又沉了下去,洋人什么时候讲过理,前清那会儿向老佛爷要点啥,哪次不是打仗硬抢的。
这时代,穷人也好,有钱人也罢,都有两怕:一怕官府,二怕洋人。前者虽然**,但是有钱就能办事,交了钱一切都按规矩走;后者往往因为捉摸不透更加让人畏惧,所以多数人宁可逆了官府,也不敢得罪洋人,林耀荣就怀有这种典型的心理。
林耀荣满脸堆笑伸出右手,
“欢迎,欢迎,我是这个病人的主治医生。”
……
孙家钰无jing打采的坐在吴孝良对面,他刚刚得到消息,满铁附属的几家新闻刊物均准备针对良大药厂做大量的负面报道,ri本人这次参合进来肯定有所图谋,被他们盯上的人一般都没好下场。两人面面相觑,吴孝良也一筹莫展。
一阵爽朗苍老的笑声自门外传来,随后进来一位老人,正是裕昌银号孙鼎臣。
“吴小兄勿忧,老朽来也。”
二人连忙起身相迎,吴孝良转过桌子来到老人家面前深鞠一躬:
“孝良遇到难题了,还望伯父教我啊!”
“吴小兄莫愁,老朽推荐你去见一个人,所有问题必然迎刃而解。”
孙鼎臣哈哈大笑,自打接受吴孝良治疗后,他的身体和jing神状况均明显好转,如今面se红润中气十足哪里还像个身患重病的老人。
第二十章 连番巧遇
四月的奉天,风起云涌。上个月洪宪皇帝迫于压力取消帝位,几次大战后北洋zhengfu对地方的控制力已经大不如前,陆军二十七师师长张作霖联合陆军二十八师师长冯德麟趁此机会驱逐了督军段芝贵,袁世凯只好任张作霖为盛京将军,都理奉天军务。
奉省税务局局长王永江经袁金凯举荐得张作霖重用,被任命为奉省jing务处长兼省会jing察厅长。上任伊始,这位王厅长便着手整顿jing务,一时间奉天城内鸡飞狗跳,老虎苍蝇如数拍死,不讲任何情面,由此王永江的铁腕黑面之名流传开来。
王永江早年经营过药铺,孙鼎臣因此与其结识,且交往甚深,只是后来才逐渐疏远。这一次,他写信求助,王永江念及交情自是一口答应,并让其放心,此事他一定亲自过问。
峰回路转,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门房送来一封署名吴孝良的信,抽出信纸,字迹娟娟:下午四点,心井茶馆二楼一晤,有要事,务必赶来。落款沈自冰。
是她?能有什么事?吴孝良一脑袋问号,想起她凹凸有致的身材,觉得还是应该去见一见,即便没事和美女喝茶也惬意的很。
心井茶楼位于小南门里,这里是货真价实的富人区,出入茶楼的更是非富即贵。吴孝良想上二楼却被一脸势力的伙计拦住。
“干什么的?楼上止步。”这二楼相当于后世的vip,吴孝良是生客,穿了件半旧长袍,且北人南相面目清秀,似足了穷酸,小伙计没将他扫地出门已经是极大的客气。
“约了人。”吴孝良向来不喜这种势力小人,简单三个字便不再理他,准备上楼。小伙计有些恼,伸手去推他。却被一双大手捏住了手腕,疼的呲牙咧嘴。
“哎呦,饶命老爷。”小伙计连忙求饶,一个身穿褐se长袍的大汉冷哼一声,手上加了把力。
“教训一下就行了,别伤着他。”声音不高却威严至极,大汉毕恭毕敬的点头称是松开手,虎口长满老茧。声音主人是位老者,身穿玄se绸褂,大汉赶忙扶着他上楼。
吴孝良对二人拱手一礼以示感谢,小伙计哪里还敢再拦,恨恨的看着他施施然上了楼。
二楼雅座茶桌俱全,吴孝良选了临窗的雅座,抬起头便可透过玻璃质的窗户远眺街市,要了壶冻顶乌龙,随手拿起桌上的奉天时报,头条满满一版讲的都是陆军二十八师师长冯德麟。
“中将师长冯德麟。”他自言自语,又摇了摇头,别看他现在红的发紫,后来可是收场惨淡。隔壁桌的大汉,怒目起身却被老者按下,老者踱到吴孝良桌边。
“小兄,一起如何?”吴孝良连忙点头起身相让,人家曾出手解围,他当然不能失礼。
“刚听你念冯德麟,可是相识?”老者坐下后笑意盈盈的问道。
吴孝良摊开手上报纸,一指,“是报上写的,晚辈一介平民,无缘得见冯帮办。”
老者目光一敛,“为何摇头?”
“晚辈在为他惋惜。”前世,冯德麟进奉天不久便被张作霖灰头土脸的挤出奉天,后来更是因为支持张勋而身陷囹圄,多亏张作霖出手相救才回到东北,从此失去根基寄人篱下了却残生,这是一个枭雄最大的悲剧。
老者不解,“此人正如ri中天,何来惋惜一说?”
吴孝良心道,你这老头,我随口一说你到较真了,但看在他为自己解围的份上,深入说下去也无妨。
“看似风光,实则强弩之末,冯帮办此番来奉是将自己架在了火上。”说着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
老者竟略略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以帮办之职与督办争权,名不正言不顺,此其一;二十八师实力不如二十七师,此其二;张督办秉政奉省支持共和,人心所向,此其三。天时地利人和俱不在冯帮办,所以他不该来。”
老者笑意全无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而走,大汉赶忙跟上扶他下楼,还狠狠瞪了吴孝良一眼。
吴孝良莫名其妙,桌上报纸正文旁附着冯帮办照片,一身戎装威风凛凛,眉目却有八分与这老者相似,难道他就是……不会这么巧吧,有些后悔失言。
抬手看时间已经是四点三刻,新买的浪琴手表方便新chao。沈自冰不是故意耍自己吧,又等了一刻还不见人影只好结账走人,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