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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鹃心中划过一丝淡淡的失落,收回目光,静静想了想,忽然低着头径自笑了笑。
“青青草,你在偷笑?想着那个令你放弃后梦的心上人?”
缎衣女子捕捉到杜鹃莫名的笑,八卦的凑过来揶揄一句。
“时候不早了,走吧。”
杜鹃不理好友的打趣,掏出一串钱,招来附近的伙计对了数目。放下,起身,洒然走出了茶肆。没有回头,没有确认好友是否跟了出来,更不去在意楼上那束目光是否还会投射过来,杜鹃就这么在街上静静的走着。
纷纷攘攘的街道上,人来人往,商贾的吆喝,路人的说笑充斥着整条大街。杜鹃的心,却宛如幽深的山谷,安静澄清,听不到一丝嘈杂。耳边少了青青平日的聒噪,她便能感觉清静悠然。
“爹爹,这是鹃儿的自画像,您帮忙转交给提亲的人。”
三年前,殷帝遣人悄悄的到北地杜府提亲。杜鹃捧着用心画了好些天的画像来找爹爹。当年灵慧动人的小女孩,双目依旧明亮聪慧,举止间却沉淀出同龄人难得的安娴。心想事成,美梦即将成真,一般人早已兴致勃勃,兴奋非常。她却不骄不躁,沉静安然。
人人都说杜相的女儿明慧动人,世间难得。但杜元介对女儿最引以为傲的却不是外面流传的盛名,反倒最欣赏女儿静若明花,动如微澜的性情。不张扬,却依然让人印象深刻,久久不忘怀。他常常独自欣慰,得此一女,乃是此生最大的福气!
“鹃儿,你不是……”
没有接过画卷,杜元介吃惊的问。他以为女儿会反对,谁知杜鹃却毫无意见的将画卷捧来。
“爹爹,这是女儿一直以来的志愿,您是知道的?”
她知道爹爹想问什么,所以未等他说完便开了口。
“鹃儿你骗不过爹爹!爹爹知你早将小时的稚言弃置多年。”
杜元介没有勉强女儿道明真意,反倒很直接将心中想法说明。杜鹃的后梦早已消散,虽说当年众人都被杜鹃的奇言壮语深深吸引,一致认定长大后的杜鹃一定不改初衷。更以为杜鹃多年来为此勤修苦学。
可是身为父亲的杜元介却一直记得——多年来女儿一心一意学的,不过是兴趣所在,是对故国文明的迷醉,并非为立后准备。
自小受他和妻子影响的女儿,受过深厚的古蜀文化熏陶。成长年间,所闻所学,皆是想凭着自己的一份力,保留古蜀国灿烂的文明。
习琴,是想着传承即将失传的蜀国音律。对画专注,是因为一流的画技能助她记下不外传的艺术技艺。博学知识,甚至吸纳中原文明,无非想着为古蜀的保留和光大找寻更多的出路。在逐年的成长和成熟中,思想逐渐深刻的杜鹃已视当年后梦不过儿时幼稚的戏言。
“爹爹,既然天意要鹃儿在兜转后还回到这点,希望杜鹃能实现当年的誓言,那就顺意而为。爹爹曾说当今陛下资质上佳,假以时日多加善诱,必将通达贤明,能为明君后,也不错啊!”
爹爹果真是最懂她心思的人!连自己曾经变换过的想法,爹爹都看在眼里。杜鹃心中感动,但依旧轻松平静。
“鹃儿,你的婚嫁,秦人,蜀人都看着。以你之慧,爹爹以为,你知道不能嫁。娶你,便是曝光了他的身份。”
“爹爹,鹃儿晓得。只是此刻正是他需要支持的时候,我们可以先应下了亲事,暗里给与他支持。等事成了,鹃儿再嫁也不迟。”
“可是鹃儿,爹爹从未想过、更不想帮他暗地谋划什么。”
杜元介淡淡的说来一句,令人震惊。杜鹃一时不解,无言以对。
“鹃儿,明砚朝斗不过强大的秦人。他们一旦失败,爹爹多年在北地的努力将白费。”
“爹爹,明砚朝当真没有未来吗?”
杜鹃认真的看着爹爹,关切的问着明砚朝的未来。因为,那是某个人毕生的承担。
“朝廷内部过于杂乱,盘根错节,力量又小,很难。若是明光帝,还能大刀阔斧的劈出一线生机。如今的帝主,似有独到的目光,行事却是爹爹不熟悉的,难说。爹爹能做的只是不让秦人晓得明砚朝的存在,满足大部分蜀人最后的一点骄傲。若要爹爹插手明砚朝的事,却是绝对不可能。若他真有光复蜀国的决心,意志坚定,不畏困难的清除障碍,或许有一天真有意想不到的结果。但事关人命,爹爹不能赌。”
提起十多年来巫族昌盛、令人失望的明砚朝,杜元介有着太多的不放心。
“鹃儿,把画像收回去。明殷帝,你必须放弃。”
“竖子!你竟惹鬼回家?!想害死我们全家吗?”
一声尖脆的厉喝从一巷口传出。径自想事出神的杜鹃被围在附近观看的路人挡了去路,蓦然止步,不经意的顺着众人的视线看了过去。
、009 孝子
一名粗悍的妇人手抓扫帚,愤怒的驱逐立在她家院门的瘦弱男子。男子容色憔悴,神情哀伤,似乎痛失了什么亲人。他披头散发,身披麻衣,双手紧紧环抱着一副成人大小的船形棺木。
似乎是经过了长途跋涉,男子脚上的草鞋早已歪歪斜斜,鞋面,裤脚上,都沾了一层半干的泥浆。就连那件崭新的麻衣上,也被荆棘枝条划出了几道醒目的破口,依稀能见一些野草碎叶依附在上。
唯独他怀里的船棺,干净安然。
面对妇人的驱逐,男子哀色转浓,却纹丝不动。扫帚使力的戳来,刺痛了他的脸,划伤了他的皮肤,青年依旧不肯走,甚至也不避。只小心的转身护着怀里的棺木,不让扫帚打到。
凶悍的妇人动作虽然激烈,扫帚一直不停的挥动,却似乎对那棺木十分避忌,也不敢戳向它。只一味的打在青年的身上,希望他知痛离开。
使力的打了好一阵,妇人感觉乏力了,青年还是仿若顽石般驻在那里。
“咄!晦气!”
悍妇一把将扫帚丢下,啐了一口,便愤愤的往屋里走。不一会,便听得这家后院里鸡飞狗跳的杂乱声。没多久,一直藏在门边哭着的少妇忽然落出头,朝着青年开口劝道。
“阿鲁哥,嫂嫂没错啊。你爹凶死,孩子都受了惊,家里已乱作一团。好不容易请法师逐走了恶鬼,如今你作何还固执的引鬼回家?”
听她的口吻,应是这青年的妻子。只是不知为何,少妇似乎十分畏惧青年怀中的棺木,始终隔得远远的,不敢上前。
“他是我爹!不是鬼!若不是要救我们的孩儿,爹不会死得这么惨。”
青年很愤怒,不满女子这么说,沉痛的转过身申辩。
“呸!被老虎扒得血肉模糊,头手支离,肠肚遍地,哪是咱爹?!”
一早消失的悍妇再度出现在门口,手上端着个木盆。一出现便越过少妇,朝着青年大步走去。边走边骂:
“你哥将尸骨捡回来已是不祥,现躺在屋里日日噩梦!花了大把钱,神族巫师才帮着驱走了恶灵,你搬它回来作甚么?!”
“走!把它搬得远远的,莫惹它回来!”
说罢,伸手一泼,一盆鲜红的鸡血当头便朝青年和棺木淋去。
这家的门前,早在悍妇的一声斥喝,便惹来了,路人和邻居的围观。因为青年怀里的棺木太令人避忌,大伙只是远远的站着,谁也不敢靠近。指指点点的听了好一阵,悍妇这一泼,惊得在场的人不约而同的跳开一步。仿佛那十步之遥的鲜血会洒到自己身上一般。
“嫂嫂!爹意外丧生,已令人痛。为何还残忍的将他老人家驱得远远的?葬时巨石压身?!爹生前待大家,一直都很好啊。那巫族向来胡说八道,为何偏信?!”
青年用手抹掉面上的血,终于忍不住控诉。
“小哥!你可不能乱骂。这些年,神女领着蓝巫族,可是替咱做了许多善事。什么时候骗过大伙?”
旁人中有甚爱蓝巫族的,忍不住多嘴的护了一句。
“蓝巫族是做了不少好事,只是其它的巫师太嚣张。”
有人小声的咕哝一句,便隐没在人群中,仿佛怕得罪人似的。
“嫂嫂,我陪爹爹守在院外,如果晚上无事,请你让爹爹安心葬在族墓山上!”
“造孽!你还要留一夜,等恶鬼害死了全家你才罢休吗?!走!赶紧走!再不走,我便请人来赶!”
悍妇一听,怒目圆瞪,凶巴巴的叉腰大骂一顿。颐指气昂,宛如一只被激恼的母鸡,竖冠张翅。
“小哥走吧。”
一把静慈的声音从人群中响起,随即一个头戴斗毡的女子徐徐走来,立在青年的身旁,站定。长长的襦裙轻轻一晃,几乎贴近地面,却毫不避忌那淋漓一地的鸡血。
女子伸手掏出一方洁白的绢帕,友善的递给了面目狼狈的青年。
“你爹若见家里因他生乱,安能走得放心。找个安静的地方,葬了你爹吧。不是族墓山,他不会介意的。”
女子温和的劝说。
青年接过绢帕,他的面容、衣服鸡血淋漓,刚才那盆血被他用身挡了大半,可他却没有擦脸,反是轻轻的擦拭溅在棺木上的点点血迹。
听到好心妇人的劝说,他小心擦拭的手忽然顿住,努力压抑着,却始终止不住伤心,以至于开口的腔调近似哭诉。
“可是我舍不得。我爹,为了这个家,劳碌奔波了大半生,甚至是为了救孙子,他才惨遭不幸。爹生前,我们谁也来不及孝敬。如今去了,难道还让他当孤魂野鬼?嫂嫂,大哥若是醒了,也断不忍心。”
说到最后,他再度转身恳求不曾离开的悍妇。见状,戴了斗毡的女子轻轻的叹了一声:
“小哥,你护爹爹至深,但你嫂嫂维护家人安宁的苦心,更加可贵。”
说罢,女子转头诚挚的看向悍妇:
“小大姐,你只是这家的长嫂,已是这般关顾家人。小哥死去的爹,与他们兄弟更亲,甚至舍己护孙。老人家不幸魂化,也只愿守护保卫着家人。怎会是伤害人的恶灵?”
女子一先赞赏的话已让悍妇怒色缓和,这话一完,心中更是有所动:
“他爹对大家的好,我记得!赶他这么远,我们忍心吗?可老爹死得这么惨,巫师说他怨气难散,会回来害人解气。家里已经有两个受害了,谁还敢冒险?”
提及巫师的话,先前凶悍无比的妇人忽变得无比虔诚,满眼是对巫言的信奉。
早在明砚朝之前,巫族在蜀人心中,便是令人敬畏的通神之族。明砚朝创朝伊始,巫人便在所有的重大事件中占有举足轻重的位置。
比如,创朝时,当时与开明王室毫无血缘关系的明光帝,便是靠着巫族的一句支持赢得了留守蜀民的信任。
又比如,明光帝时期,那场恐怖严重的瘟疫里,是巫族神女神奇的挽救了成千上万蜀人的性命……
总之,如今巫族,已是深入蜀人心中。即使觉得有些巫人的行为有点过分,畏于他们的巫族身份,也多不敢计较,仍旧有很多的蜀人盲目的听从巫族的话。
“你家大兄弟病倒,怕是悲伤过度,加上目睹爹爹惨死,难以承受。小孩子受惊,多是被猛虎吓坏。往南城十里医馆,去请个巫医替他们定定惊,抓几副药调调身子,很快没事。至于说老人家怨气难散,怎会呢?他是舍不得孙儿受难,才舍命相救。难道死后便回头加害自己苦心保护的孙儿?”
女子耐心的劝引,声音宛若拂面相迎的微风,温和舒服。
“十里医馆。那里的巫医,都是师从神女,信誉很高。小大姐,你就听这位娘子的话,让小哥妥帖的葬了老人。若是真闹鬼,你们就去找蓝巫族的巫师,他们作法驱邪,比其它巫师实在,灵验。”
围观的人,开始受温善妇人影响,纷纷热心的劝解,提建议。眼见那泼血大骂的悍妇已逐渐软和了态度,戴毡帽的女子悄悄的转身,退出了人群。
“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