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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盖着喜帕,顶着凤冠走路,原本应该十分困难。所以,在路途上未免穆青暖脖子受累,便暂时拿掉了凤冠,换成了红纱蒙面。
穆青暖下了马车,见谢岩双手环胸地站在一边,眉头紧锁着。她顺着视线望去,原来马在路上踩到了什么,马蹄正流着血。也正是以为这场小事故,使得拖着马车的一匹马步伐慌乱,偏离了大道,轮子便一不小心卡进了沟里。
然而众人好不容易合力将轮子抬出后,马因蹄过于疼痛流血不止,不愿行走,正闹着脾气,整个行军队伍虽有百人,却没有兽医,甚至连一个会医术的人也没有。
看着几个士兵合力摁住马,一人强硬地想将异物拔出。穆青暖不忍惨状发生,出声道:“谢将军,这马蹄被扎入了异物,需要拔出。但若用这种强硬方法拔出,伤不但未好反而会加重,马甚至因为过于疼痛反抗而误伤人。最严重的情况,这匹马的蹄便废了。不如由我来吧。”
“可……”谢岩望了望被马甩开的士兵,有些担忧道:“现在马已经被激怒,只怕不好对付。”但一转眼,他又想要叶瑶会武,并不会被伤,便释然道:“你准备用什么方法?”
穆青暖一步步靠近被激怒已经逐渐疯狂地白马,在它被眼前的士兵迷惑住时,偷偷绕到白马的身后。
白马忽然回头,黑色的眼睛直直地对上穆青暖的双眸,鼻孔里喷着粗气,马蹄也微微抬起,就要对着穆青暖的腹部踢去。
“乖,乖,别害怕,别害怕。”穆青暖的手轻轻地放在马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安抚着。她能从白马一连串保护自己的动作中看出它的惶恐和害怕。她低眉浅笑,像是要用她的笑容和真心感化它一般。
白马缓缓放下足,竟然温顺地用头蹭着穆青暖,险些将穆青暖脸上带着的红纱蹭了下去。随后,在穆青暖的指示下,白马平躺在地上,将受伤的马蹄搭在穆青暖的大腿上。
穆青暖这才松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小刀,针和线。曾经,在身为段钰时,这几样事物从不离身。
穆青暖熟练地将异物取出,竟然是一个生锈的铁钉。这和亲大道上竟然有这种东西。她不由疑惑地皱眉,随后她也没有多想,将马蹄内的坏血逼出后,运用针线缝了起来。
“叶丫头,竟然也会医?”谢岩柔和地笑了笑,眼里浮现了一抹悲伤的怀念。“这样熟练的动作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恩,行军打仗,学医是必须的。”穆青暖的动作顿了顿,缓缓道:“谢将军所说之人是前太子段钰吧。”
“是啊。”谢岩的神色略微黯淡,随即仿佛不在意般地起身道:“好了,叶丫头,休息一下,等会就出发吧。再这么磨磨蹭蹭下去,吉时可真要过了。”
“谢将军。”穆青暖出声叫住了谢岩,却见他摆了摆手,摇头道:“老夫已经不是将军了。”
穆青暖心中一滞。外公战功赫赫,为何要卸下军务。
“能告诉我吗,三年前,三年前的西锦究竟发生了什么?”
穆青暖吞吞吐吐了半天,这句话还是没能说出口。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另一句。
“不知,在谢伯伯眼中,现在的西锦陛下是否是明君?”
“丫头。”谢岩眼睛一眯,声音也低沉了下来:“这并不是一个好回答的问题。”
“对于西锦陛下曾经装痴扮傻,谢伯伯又是怎么看?”穆青暖步步紧逼,双眸牢牢锁着谢岩的神情。
第十六章 画中人
谢岩被问愣住了。说实在,在诸多皇子中,他只对自家的钰儿关注的多点。对于段宵的印象,从前全是来自钰儿的口中。所以,对于段宵的印象,他和其他人一样,认为他是个痴儿,生在帝王之家的可怜之人。
只是——这世间有很多事,并不是想忘记,就能忘记的。就如同三年前的那场叛变。
段钰战死的消息传入京都时,段净已经全全控制了皇城,自立为王。
等他率兵攻破城门营救陛下时,里面的一切早已定局。整座大殿被鲜血盈满,无数尸体堆积在面前。
从谢振平口中得知,在他攻破外围时,段宵与谢振平已经联手,以清君侧的名义讨伐自立为王的大皇子段净,并刺死了段净的母妃贤妃。
在两人讨伐段净时,青青接受不了钰儿的死讯,不愿被段净胁迫,用匕首一抹脖子,了去了自己的性命。陛下受不了这巨大的变故,久病缠身的身体咳血不止,当夜也离了世。只不过,离世前,据说陛下特地写下了遗诏,将皇位传于七皇子段宵。
最终,这场夺位的纷争以段宵拥有着先帝的遗诏了结。这个没有任何外戚支持的七皇子竟然同时拥有贵妃和丞相的双双支持。贵妃膝下有个二皇子段烨,若无那遗诏,段烨明明是第一顺位人,可她偏偏由最初的质疑变成了最终的支持,不禁让人感到奇怪。
自那以后,段宵从一个痴儿,摇身一变,成为一个西锦帝王。这是何等的忍辱负重和心机。
段宵上任后,迅速扫平朝中大臣,并一步一步建立自己的亲信,封段烨为南平王,囚禁段净一母同胞的兄弟段旭,试图以此将当时逃出皇宫的段净一举抓获。
段净外逃,段宵的根基不稳,因此整个西锦仍然暗流涌动着。
谢岩突然觉得有些累了,便卸下了一切军务。谁知,前几日,他突然接到圣旨,让他前去南周迎亲,迎亲的对象还是叶瑶。
毕竟君临不可违,他也就硬着头皮上了。
谢岩轻叹一声,回答道:“对于曾经的陛下,我只能说,这是他活下去的最好办法。只是,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心机和深谋远虑。只是苦了钰儿被骗了那么多年……”
穆青暖没想到谢岩会得出这样的结论。难道,段宵登基的背后还有其他隐藏的原因?
看到穆青暖突然静默,谢岩想歪了,连忙补充问道:“丫头,你可是怕陛下待你不好?”
穆青暖黑线。
谢岩却以为自己想对了,连忙滔滔不绝道:“陛下刚上任,秀女也就选了一届。四妃中只有贵妃。后宫不过二十人,几乎全是政治联姻。三年来,也未曾有子嗣。你还是很有机会的……”
机会吗……
穆青暖苦笑不已。
刚才,眼尖的她还是发现了,一提到段钰,外公的神情一瞬间悲伤了起来。外公从小疼她,并手把手地教她如何保护自己,如何行军打仗。
“咳咳……说得太激动了,让见笑了。”
谢岩捂着胸口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脸也因此褪去了红润,一瞬间白了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为何咳嗽不止?”穆青暖担忧地出声。
“是老毛病犯了。”谢岩有些尴尬地捂了捂胸口。
穆青暖记得,外公身上并没有任何毛病,一直比她还要健康,何来的老毛病?!
她也不顾两人的身份,将手搭在谢岩的手腕处,脸色瞬间凝重。
脉搏好弱……看外公手时不时拂过胸口,莫非伤在胸口处。
穆青暖猜测,三年前谢岩受了重伤留下了后遗症,那个伤可能直逼心脉。她与母后的死又给谢岩造成了巨大的心里打击,让这个伤势更为加重。不快点治疗调理身体的话……
“谢伯伯,且听我一言。顽疾不能不治。等到了西锦,能让我自己察看下身体吗?”
“这似乎于理不合吧……而且老夫一把年纪了,也活够了。”谢岩不甚在意,他摆了摆手,道:
“上车吧。”
穆青暖低垂下脑袋,有些受挫。
该不该告诉外公真相?
可是……
如果她又一天再度消失了,留给外公的只不过是另一个绝望。
而且她不希望外公担心。所以还是维持现状,瞒着他吧。
胸口突然感到一阵暖意,穆青暖恍然想到,穆祈在临走时悄悄塞给她一样东西。
——如在西锦出了事,你将这玉递给谢岩,他一定会帮你。
她认得这玉,是以前华言长年不离身的暖玉。
只是,穆祈为何要将如此重要的玉交给她呢?
西锦皇宫。
“陛下,和亲队伍已经到皇城了。”
“恩。”段宵正在作画的手未顿,随意地应答了一声。
“陛下,再这样,吉时要过了。”
“啪——”段宵放下笔,目光冰寒地扫过多嘴的人。随后,他望着画怔了怔,欲提笔再画些什么,可脑中幻想的人影被之前的催促声给打断,那时的感觉此时如何也寻不到了。他唯有放下笔,寒着脸,抬脚出了御书房。走时,他望了望着那株窗前的桃花不知在想些什么。
内侍监莫空抬眼望去,见桌上的画完成了大半,他慢慢靠近。
女子一身白衣,墨发束扎,巧笑倩兮,赫然纸上,漫天的桃花点缀在她身畔,似在为她伴舞。
“莫公公,这,这不是贵妃娘娘吗?”某个小太监小心翼翼道。“贵妃娘娘不愧是第一美人,果真是美!”
“贵妃娘娘吗?”莫空不由自主地重复了一遍。这是一张漂亮之极的面容,似若是西锦的第一美女——谢芸。
只是,那画中的女子,仿如水中花一样清美的有些不真实,那特殊的韵味和气质,他无论如何也与那谢芸对不上号。
是谢芸?亦或者不是她?!
“陛下呢?”莫空遐想时,一道女子清丽的声音响起。他抬头望去,见御书房的门口一道倩影缓缓走近,手中还抬着一碗东西。
“陛下去迎接南周公主了。”
谢芸脸色一僵,唇边掀起的笑容微微凝注。她低头看着手里的碗,密长的睫毛轻轻地垂下,握着碗底的手下意识得收紧。
暗沉的眼底掠过一道寒光,谢芸随后继续笑道:“南周公主到了,本宫也要去前殿迎接才是。”
“娘娘,陛下刚才还为你作画呢,才走了片刻的功夫。你看这画,画得多美。”小太监不忍美女露出强颜欢笑的神色,多嘴道,却不见莫空狠狠地剐了他一眼。
谢芸听闻,拿起画来仔细端详。随后,眼中染上惊喜,她轻启薄唇道:“好画。”
她原以为段宵不在意自己,原来背着她,偷偷地作起了画来。
她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又怎会看不出作画人对于画中女子那暗藏的爱慕之情呢。
她原以为段宵背离了所有人,所以对于她的美貌不闻不问。原来,他也只不过是——一介凡人。
谢芸淡淡地看了一眼身侧的侍女红儿,红儿跟随主子多年,又怎么会看不出主子的真心想法呢。她心领神会地接过画卷卷好收起,扶着主子不徐不疾地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莫空心中暗叫糟糕,可叫住自命不凡的贵妃娘娘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弄不好还要遭一顿打。
他心中默默祈祷着:希望陛下并不会因为一幅画而动怒。
第十七章 戳穿身份
“丫头,西锦皇城到了。不,该称呼娘娘了。”
马车停了下来,门帘被掀了起来。穆青暖撤回了飞扬的思绪,浅闭的双眸睁开,感受着家乡熟悉的感觉。随后,她在侍婢的搀扶下提起裙摆,缓缓从马车上走下。
“娘娘,请坐这台小轿进皇城。”一位官吏俯首等在马车之外,毕恭毕敬地对穆青暖道,可他眼中暗藏的淡淡的讽刺和轻蔑并没有逃过她的眼睛。她歪头望了望这四人抬得小轿,简朴寒酸得根本不像是一国君主的新婚妃子所坐。
西锦,她终于还是回来了。
不同于以往的荣盛归来,京城众人在城门边夹道欢迎。那时,段旭和段宵每每都会准时出现在城门上,隔着遥遥众人向她挥手示意。
然后,现在,与南周绕着京城转一圈不同。马车一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