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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这一见是弘晴跳出来打岔,四爷的脸色先是一沉,似有发飙之迹象,可转眼间却又平和了下来,并未多言,只是不轻不重地冷哼了一声。
“四叔明鉴,小侄以为此案干系重大,犯事之人有所反复也属寻常事儿,一味用强也确难服众,不若先就如此,待得证据收集齐全了,再行审过也好。”
弘晴并未在意四爷的冷脸,声线平和地解说了一番,轻巧的几句话便将台阶递到了四爷的脚下。
“如此也好,退堂!”
四爷此番之所以如此急地审案,就是自忖有着鹿坤鹏的口供在,打的便是快刀斩乱麻的主意,奈何这等想法虽好,却是彻彻底底地落入了八爷一方的圈套之中,心里头早就萌生了退意,只是面子上过不去罢了,而今,有了弘晴递过来的台阶,他又怎有不赶紧顺势下了的理儿,这便假作沉吟地思索了一下,而后,也不问八爷等人的意见,拿起惊堂木一拍,满是不甘地下了令。
“威……武……”
四爷一声令下,堂下列队的一众刑部衙役们自是不敢稍有怠慢,纷纷扯着嗓子呼起了威,自有侍候在侧的四爷府侍卫们拥上前去,将被打得半死不活的鹿坤鹏架下了堂去。
“为叔自去刑部大牢接着查案,缉拿在逃死囚一事,就请晴儿多加费心,即刻去办罢。”
一场大戏就这么唱崩了去,四爷自是心情大坏,实无心再跟八爷等人多扯淡,朝弘晴交待了一句之后,便即头也不回地走了人,脚步之匆匆,还真有些个落荒而逃之窘迫。
嘿,死要面子活受罪,这案子要真有您老想的那般简单就好了,得,看您老猴急的,吃大亏了不是?
用不着去调查,弘晴也能猜得出八爷一方所动的手脚,无非是让鹿坤鹏假招供而后再来个当堂翻供,从而打四爷一个措手不及,这等埋伏虽简单,却挺奏效的,这不,一门心思想立大功的四爷不就上当了?而这,对于弘晴来说,却是个不错的开头,自是不会去跟四爷道破个中之蹊跷,对于四爷临去前的交待么,弘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也就只是随口应了一声,跟着便打算回工部办差去了。
“晴儿,缉拿在逃死囚可非易事,若有所需,只管请开口,九叔断不会让你失望的。”
没等弘晴走出文案,九爷已是笑吟吟地从旁行了出来,煞是和气地招呼了一声。
“多谢九叔美意,若有所需,自当打搅,小侄工部那头还有些俗务待办,就先行一步了。”
弘晴多精明的个人,又怎会听不出九爷问这话的用心何在,左右不过是探底而已,自是不会跟其多瞎扯,笑着谢了一声之后,便已是大步行出了堂去。
“呸,这该死的小滑头!”
弘晴这么一溜走,九爷的脸色立马有些不好相看了起来,却也不好有甚旁的表示,可十爷却是没那么多的顾忌,恶狠狠地便骂了一嗓子。
“咳咳,安溪先生,就一并去大牢走走可好?”
八爷是一早就知晓弘晴的滑不留手的,对其不愿跟自己一方多谈,也就不是很在意,这一见十爷骂将开来,自是有些不喜,但并未出言喝止,仅仅只是假咳了两声,警告了老十一把,而后朝着若有所思地端坐着不动的李光地一拱手,笑着发出了邀请。
“嗯,也好,就一道去看看也罢。”李光地乃是宦海老手了,自然清楚八爷此时发出邀请的用意何在,左右不过是要向外头宣示一下刑部人等的团结罢了,尽管不甚情愿,可于情于理,李光地都没有拒绝的理由,略一沉吟之后,也就顺势站了起来,与八爷等人一道出了刑部衙门,各乘轿子向刑部大牢赶了去。
第二百三十九章不见兔子不撒鹰(一)
自打接手菜市口一案以来,已是五天过去了,案情却依旧无甚太大的进展可言,哪怕四爷已是将府上的侍卫基本都调到了刑部大牢,日夜摸查侦测着,可惜所得却是有限得很——被其带去审讯的刑部大小官吏倒是不少,奈何这帮老油子们一个比一个难缠,偏生又有八爷一伙子人从旁掣肘,难行动刑之举措,光靠言语威吓,又哪有可能取得甚实质性的证据,案子审到眼下这个地步,显然已是陷入了僵局,没了奈何的四爷也只能是一边强撑着日常审讯,一边不时地催促弘晴去着手缉拿在逃之死囚。
缉拿在逃死囚说起来简单,不过就是一句话罢了,可真做起来却没那么轻松,海捕文书倒是好办,吩咐下去,自有刑部人等会紧着去办,可要调动五城兵马司的人手去负责追捕却是麻烦事一桩,为此,弘晴也不知来回跑了几趟,把持着五城兵马司大权的托合齐就是不肯好好配合,即便是派出了人手,也大多是虚于应付,不过么,弘晴却也不在意,左右他早已有了应对之安排,却也不怕交不了差,每日里也就是做做表面文章,敷衍着应付一下四爷罢了,却没想到四爷等得不耐之下,竟然自己出了手,派出府中侍卫将涉案的三家老少全都拘到了刑部大牢中,而后方才给弘晴去了个信,让弘晴尽快去审个分明,这么一整之下,弘晴自然也就没了磨洋工的借口,不得不一大早便往刑部大牢报到。
审案的事儿无疑是琐碎得很,尽管弘晴也就只是例行公事地将三家的主要认定草草审了一番,可架不住被拘的人多,一番折腾下来,午时都已是过了,又疲又饿之下,弘晴匆匆用过了刘三儿捎来的便当,本打算就此回府去好生休息上一番,只是待得走出了“甲”字监舍,却又改了主意,领着一众侍卫们踏雪向不远处的“丁”字监牢走了过去。
“下官提牢厅主事王延鹤叩见小王爷。”
弘晴等人方才行到牢门口,就见一名身着正六品官袍的中年官员已是领着一群牢子急匆匆地迎上了前来,恭敬万分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王主事今儿个不当差么?怎地有闲心到此处晃荡?”
一见到迎上前来的人是王延鹤,弘晴的眉头不由地便是微微一皱,不为别的,只因弘晴很清楚此人乃是九爷的门下奴才,此等时分出现在“丁”字牢中显然不是啥好事来着,叫起的言语里自不免就带了些刺。
“小王爷说笑了,下官忝为提牢厅主事,提刑各处监所实本职也,蒙上方差遣,这月余恐都将专一在此监舍办差,不知小王爷驾到,可有甚吩咐否?”
王延鹤能被八爷派到“丁”字牢房来盯着穆宁等人,自然不是等闲之辈,尽管听出了弘晴话里的讥讽之意味,但却丝毫不为所动,陪着笑脸地解释了一番,大有唾面自干之气度。
“也无甚了不得之事,本贝勒有一外地朋友眼下正被关于此处,还请王大人行个方便如何啊?”
这一见王延鹤持礼虽恭,可眼神却丝毫没半点的躲闪,弘晴心头不由地便是一沉,心知此人怕是没那么好对付,也就懒得多绕弯子,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要求。
“这……,呵呵,小王爷明鉴,此牢中关押的尽是待审之疑凶,按律不得私下探访,下官职责所在,还请小王爷海涵则个。”
果然不出弘晴之意料,王延鹤虽是一脸的为难之状,可拒绝的话里却是没半点商榷之余地。
“嗯,王大人尽忠职守,倒是名好官么,若是朝廷上下皆能如此,何愁天下不能大治,好,甚好。”
身为天潢贵胄,弘晴自然不可能在此与王延鹤发生甚争执,若是真闹将起来,一准是要吃弹章的,这么个眼前亏,弘晴自是不会去吃,也就只是皮笑肉不笑地表彰了王延鹤一句道。
“小王爷过奖了,下官只是行本分事而已,实不敢当小王爷之谬奖。”
王延鹤自是听得出弘晴这话明摆着是反话正说,然则自忖有着八爷等人在后头撑腰,却也不肯稍作让步,口中虽是作着谦逊之语,可人却是毫无让开之意地挡在了弘晴的身前。
“王大人有差使在身,本贝勒也同样负有皇命,须得捉拿在逃之死囚,今,遍搜京畿而不可得,本贝勒怀疑三名在逃之死囚尚潜匿在刑部牢房中,务必彻查,还请王大人带路,本贝勒就打算从‘丁’字牢房搜起,请罢!”
弘晴哪是那么好打发的,这一见好说不成,立马就变了脸,端出了钦差之架势,毫不客气地下了令。
“这……,怕是不能罢,此地乃是刑部重地,那些死囚岂会自投罗网,小王爷说笑了。”
眼瞅着弘晴摆出了公事公办的架势,王延鹤可就有些吃不住劲了,大冷的天,愣是憋出了一头的冷汗,可又不肯就此服软,这便陪着笑脸地解释了一番。
“刑部重地?嘿,宰白鹅一事不就是在刑部重地发生的么?既然在押之死囚都能被替换了去,又有甚事是不能的?尔再多啰唣,那就休怪本贝勒无情!”
既是翻了脸,弘晴自是不会跟王延鹤有甚客气可言的,这便阴沉着脸,摆出了以势压人之架势。
“啊,这……,也好,小王爷,您请!”
王延鹤可以不理会弘晴探友的请求,可却不敢在公事上真跟弘晴硬顶,真要是就这么被弘晴一举拿下,就算八爷等人出面,那也断然保得他王延鹤周全,这等眼前亏,王延鹤同样不想去尝试,略一挣扎之后,还是不得不按着弘晴说的去做。
“嗯,尔等随本贝勒进去搜,每间牢房都不许放过,都搜仔细了,若是错过了贼子,本贝勒定严惩不贷!”
假戏还须得真做了去,若不然,还真有遭人诟病之可能,这一点,弘晴心中有数得很,自是不会犯那等低级之错误,并未急着进监舍,而是回过了身去,神情肃然地对李敏行等王府侍卫下了死命令。
“喳!”
一众侍卫们自是都知晓弘晴此番话里的真意之所在,自不免暗自好笑不已,但却都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是憋着笑意地轰然应了诺。
刑部大牢分南北监,南监关押男犯,北监则关押女囚,南监四栋,北监两栋,规格都是一般无二,阴暗、脏臭也都是如此,人行其间,感觉自是好不到哪去,好在先前弘晴已在南监“甲”字监舍里盘亘了一个晌午,此际倒也习惯了监舍的阴暗肃杀之气息,倒也没太多的不适应,当然了,咋咋呼呼地搜查监舍的事儿,弘晴本人是不会去干的,自有李敏行等人装模作样地在办,至于弘晴本人么,也就只是优哉游哉地闲逛着而已。
“小王爷,小王爷,我在这,我在这,我是穆宁啊!”
搜查进行得很细,进展自是快不了,大半个时辰下来,也不过搜查了不到一半的监舍,这才刚转过一个插了几根火把的弯角,还没等弘晴适应明暗之转换,却见左边一间牢房里有一人连滚带爬地扑到了栅栏前,胡乱地挥舞着双手,高声地呼喊了起来。
“穆宁?”
弘晴这些日子以来,虽格于形势,不曾亲自来探访过穆宁,可私下里却是没少安排刑部大牢的内线给穆宁带去些吃用,本以为穆宁在牢中该是过得相对舒坦才是,可这乍然一见穆宁浑身上下褴褛不堪,蓬头垢面,简直有若乞丐一般,脸色瞬间便难看到了极点。
“是我,是我啊,小王爷,您可算是来了,我……”
穆宁一向是养尊处优的主儿,这几日被关在牢中,虽说不曾被提溜去审讯,可罪却是没少受,这一见弘晴已到,自感得救有望,心情激荡之下,登时便哽咽得说不出句完整的话来。
“穆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