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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这么一发作,秦无庸可就站不住了,慌乱地跪倒在地,一边磕着头,一边语带颤音地将与太子交涉的回音道了出来。
“哼!”一听是这么个答案,老爷子的眼神已是寒到了极致,可到了底儿还是没多言,仅仅只是重重地冷哼了一声,一拂袖,就此径直行出了大帐……
第三百二十九章蓄势待发(一)
康熙四十七年二月十一日,帝驾进抵承德,入住避暑山庄——此避暑山庄始建于康熙二十二年,历经二十一载之建设,到康熙四十三年方才算是最终告成,气势恢宏,以金山、黑山为山庄之屏障,内设行宫十二处,又因着早有明诏,将此处山庄定为外藩常朝之所在,故此,漠南漠北诸蒙古王公乃至青藏红黄喇嘛教以及朝鲜等外藩属国皆在山庄外围修建馆驿处处,以为朝觐之用,更有无数眼光奇准的商贾们在承德抢建商铺,生生将此原本是荒烟野草的热河之滨建设成了繁华之小都市,值此帝驾进抵之时,处处张灯结彩,户户案酒香花迎奉,爆竹声声震云霄,当真好不热闹。
迎驾热闹自然是好事,老爷子倒是龙颜大悦了,可却是苦了总揽一切行军驻防事宜的三爷,一刻都不得消停,既要安排好老爷子入宿的烟波致爽斋的驻防,又得负责太子那一头的宿卫,更的与前来朝觐的诸多蒙古王公们好生周旋,还得安置一众随扈的王公大臣们之住宿,饶是三爷自幼打熬出来的好身子骨,这么一通子忙活下来,已是累得个人仰马翻不已,可却架不住老爷子兴致高,这才刚安置下来呢,就传了旨意,说是今夜要大宴蒙古诸王,明日一早便要行猎会盟,倒霉的三爷又不得不忙前忙后地着人赶制宴席,以为迎宾之用,在席上,又奉旨替老爷子到各桌敬酒,折腾到了亥时三刻,方才得以脱身回了入住的万春园。
“属下叩见王爷,叩见晴贝勒。”
三爷尽管又疲乏得很,可却兀自不敢去休息,一回了万春园,紧着便到了书房,方才一转过屏风,早已在书房里等候多时的李敏铨已是起身抢到了近前,恭谨万分地大礼参拜不迭,至于陈老夫子么,却是依旧稳稳地端坐着,仅仅只是点了下头,便算是打过了招呼。
“子诚不必如此,此处还住得惯否?”
三爷身体是累,可精神却是尚好,这一见到了早几日前便已着人护送至万春园的陈、李两大谋士,心情自是更好了几分,寒暄起来,语调自也就和煦无比。
“属下在此吃好睡好,倒是王爷此番却是吃大罪了,然,陛下定是尽皆看在眼中,于王爷之将来,实有大利也。”
这一见三爷虽是累瘦了些,眼窝也因之深邃了不少,李敏铨虽不曾亲眼目睹,也能猜知三爷这段时日里必是兢业无比,自是有心奉承上一番,这便笑着狠拍了三爷一记马屁。
“哦?哈哈哈……,那就托子诚吉言了,来,坐,都坐下说。”
李敏铨这话相当之讨喜,三爷自是听得进耳,哈哈大笑着摆了摆手,吩咐了一句,而后缓步走到了上首的大位后头,一撩衣袍的下摆,就此落了座。
“谢王爷赐座。”
李敏铨是个伶俐人,自是知晓适可而止的道理,这一见三爷已是摆出了要议正事的架势,自不会再多啰唣,恭谨地谢了一声之后,便即坐到了陈老夫子的正对面。
“晴儿,你且将这几日的事儿择要说说好了。”
三爷乐呵归乐呵,在这等大事将临之际,却是不敢有丝毫的轻忽的,这都连着半月余不曾与陈、李两大谋士议事了,心下里的底气自不免有些不足,这可是急着想听听两大谋士的建议,只是三爷有着自知之明,他实是不敢断言这半月余来所发生的诸般事情到底何者为要,倘若真一桩桩说了去,不单费时费力,还显得他三爷有些个拎不清,这便索性将此事丢给了弘晴去处置。
“是,孩儿遵命。”
三爷有令,弘晴自不敢怠慢了去,忙起了身,恭谨地行了个礼,飞快地组织了下言语,将这段时日所发生的要事介绍了一番,重点则是落在了十八阿哥病倒之际诸位阿哥的反应上,毫无疑问,在弘晴看来,这才是问题的核心之所在。
“太子无情无义至此,陛下就算再有仁慈之心,怕也断难容之了,废黜之举当就在这几日矣!”
这一听十八阿哥病重之际,太子居然不闻不问,李敏铨实在是有些个哭笑不得,这便摇了摇头,感慨万千地下了个结论。
“先生所言甚是,太子殿下其实也并未真就无情义,只不过是感知大难恐将临,欲以此来试探陛下之心意罢,这等算计实是过愚了些,其之被废也就属必然之事了的。”
李敏铨的感慨显然没说到点子上,尽管结论是正确的,可在揣度太子心思上,却是错得太离谱了些,弘晴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只得从旁纠正了一句道。
“确然如此,所谓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死无地也,王爷须得早做准备了。”
被弘晴当场指出了话语里的错处,李敏铨的老脸不由地便是微微一红,可又哪敢跟弘晴较劲,忙不迭地便附和了一把,以掩饰自身先前的差错之所在。
“嗯,夫子可有甚见教否?”
这半月余来,三爷虽始终在忙碌个不停,可却没少思忖着废太子之事宜,心中早已是有了判断,对于李敏铨以及弘晴的结论,自是不以为奇,并未出言点评,而是朝着陈老夫子一拱手,客气无比地出言求教道。
“王爷只管稳守本心便好,倘若太子真的被废,王爷当拼死保其性命,以全兄弟之情分,至于他人如何分说,大可不必理会。”
陈老夫子并未多言分析,仅仅只是简单地给出了个建议。
“这……”
三爷早年与太子关系甚佳,可自打弘晴横空出世以来,双方的关系已是日趋冷淡,到了如今,已是绝无往来,论关系,已差不多是死敌了,又哪谈得上甚兄弟之情分,再说了,三爷一门心思想进东宫,巴不得太子就此被处死,也好来个一了百了,此际一听陈老夫子如此建议,当即便有些个傻了眼,迟疑了半晌,也愣是没敢应承下来。
得,老爹啊老爹,您老也未免太心急了些,就不怕豆腐过热烫着了嘴?
弘晴对三爷可谓是太了解了些,哪怕三爷并未说将出口,可弘晴却是一眼便看穿了其内心深处的想法,心下里当真有些个哭笑不得,偏生身为人子,此际还真就不好指出三爷的不是,没奈何,只好飞快地朝着李敏铨使了个眼色。
“王爷明鉴,属下以为夫子所言甚是,唯当如此,方可显王爷之仁孝,至于结果会是如何,却是不必挂怀,以陛下之睿智,当会有所定夺的。”
这一接到了弘晴的暗号,李敏铨自不敢轻忽了去,赶忙从旁解释了一番。
“也好,那就这么定了,小王自当勉力一试。”
这一见李敏铨也是这般说法,三爷自不好再多说些旁的,沉吟了片刻之后,也就顺水推舟地同意了两大谋士的提议,至于他自个儿心里头到底作何想法,那可就真不好说了的……
“太子被废就在眼前,左右不过就这两日间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三爷作何感想,却说博春园的书房中,四爷也正与戴铎、文觉和尚等人议着事,一众人等就眼下的形势各抒己见,议得个火热无比,正自热闹间,却听原本沉默地端坐在一旁的邬思道阴测测地给出了个结论,顿时便令正争执个不休的众人尽皆陷入了石化状态,偌大的书房里瞬间便就此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王露兄何出此判断?而今蒙古诸王还在,会盟一事也尚未有个头绪,陛下该不致如此急迫行事罢?”
戴铎也属于智者一流的人物,尽管不算最顶尖的那一列,可也算是难得的人物,对于眼下的局势,自是也有着自己的判断,在他看来,太子固然是注定会被废黜,可也该是等到会盟结束之后的事儿,此际一听邬思道如此说法,惊诧之余,忍不住便出言质疑了起来。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衲也以为当不致如此罢?”对于邬思道的判断,不止是戴铎有所怀疑,文觉大师同样也有着不小的疑惑,至于四爷么,虽说没发问,可望向邬思道的眼神里也同样满是疑惑与不解之色。
第三百三十章蓄势待发(二)
邬思道可以不理会戴铎质疑,也可以不管文觉大师的疑惑,可却不能无视四爷的探询之目光,不过么,也没说得太过分明,仅仅只是简单地提点了一句道。
“嗯?先生是说老三他……,当不致于罢?”
一听邬思道如此说法,四爷不由地便是一愣,眼中的不解之意不单没见消减,反倒是更浓了几分,疑惑不已地发问道。
“呵,王爷想哪去了?三爷心热东宫之位,却断然无须着急行事的,只消他不行差踏错,大位之望最甚,又何须多次一举哉?”
四爷这话一出,邬思道不禁为之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语带一丝不屑地点破了个中之蹊跷。
“老八竟敢如此行事,还真是好胆!”
被邬思道这么一说,四爷的老脸当即便是微微一红,却又不愿自认愚钝,这便装作震怒状地骂了一声。
“不敢?这满天下还有甚是八爷不敢做的,嘿,只要能搏到大位,不说陷害一个必将失势的太子了,便是杀父篡位也未见得便不敢为,王爷要与这等枭雄争锋,若无决然之心,还不若就当一太平王爷好了。”
四爷倒是掩饰得极好,可惜在邬思道这等智者面前,不过是欲盖弥彰罢了,只不过邬思道却并未再纠缠于四爷的判断失误,而是冷笑地指出了八爷的手段之阴狠。
“先生所言甚是,小王受教了,只是不知老八将从何着手,还请先生指点迷津,小王也好有个准备。”
尽管邬思道的话说得极为的尖刻,可四爷却还是忍受了下来,正容朝着邬思道便是一拱手,客气地问计道。
“不好说,以八爷的手段,一旦出手,必定是连环之计,不止是要将太子拿下,只怕还另有奇计,妄图将一众有望大位者尽皆牵扯其中,以全其独占鳌头之美梦。”
邬思道缓缓地摇了摇头,并不敢明言八爷究竟有甚安排,但却是给出了个大致的判断,虽不中,怕也差不远了。
“唔……”
这一听邬思道将形势分析得如此之严峻,四爷的脸色登时便有些个不好相看了起来,沉吟了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王爷只消谨守本心,却也无须顾忌太多,唯太子真被废黜之时,当拼死以保其性命,切不可因形势危殆而生退缩之心,但能如此,将来必得圣心矣。”
邬思道并未去试图解说八爷的可能之行动计划,而是高屋建瓴地提出了与陈老夫子几乎相同的建议,显然二者都认识到了“仁孝”二字的威力之所在,不求此际能被老爷子接受,却可在老爷子心目中留下仁孝之印象,从而于夺嫡路上领先一步。
“嗯,小王记住了。”
四爷的格局显然要比三爷更胜一筹,压根儿就无须邬思道详解个中之蹊跷,很是干脆地便应承了下来,显见是已看破了虚实之所在。
“明日便是会猎之时,弘历世子若是有能为,不妨多方表现一下也好,时候不早了,王爷还是早些去安歇也罢。”
这一见四爷已是接受了自己的提议,邬思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