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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郎普不急不躁地朝着弘晴又是一礼,而后面无表情地将孙东方等人尽皆讥讽了一番,言语可谓是尖刻至极。
嗯哼,这老儿何时投到了四爷一方了,呵呵,看不出来么,四爷此番还真是下了重注了的!
尽管巴郎普尚未开口之前,弘晴便已预料到了其到底想说些甚,然则真等其将话说了出来,弘晴心中还是不免滚过了一阵的不爽,可与此同时也有着一丝淡淡的庆幸之情,不为别的,只因巴郎普此际暴露出来,总好过在决战之际给弘晴来上阴狠的一刀,此无他,已然摆在桌面上的牌就算再大,威慑度也已经是有限得很了,稍稍动些手脚,便不难将这张大牌清洗了去。
“嗯,巴大人这话说得好啊,我辈为官者,心怀社稷自是该当,可真要是将甚小事都往社稷上扯,那可就过了,杂科之事不过区区内务而已,于社稷朝堂,虽有关碍,却也不算甚大事儿,这样好了,就由巴大人领衔,配合着历弟以及钱郎中一道好生整顿一番,只是不得因之影响到我工部之正常运转,这样罢,就限时三个月,务必完成各项事宜,本贝勒可是等着看结果了,此事就这么定了,都散了罢。”
弘晴素来都是个杀伐果决之辈,这一见形势有失控之虞,立马当机立断地便准了弘历的条陈,顺势将此事的实施扣到了巴郎普的身上,此举果决倒是果决了,只是怎么看都有妥协的味道在内,至于弘晴内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那就不是一众官员们所能知晓了的。
“晴贝勒英明,下官等别无异议!”
弘晴都已下了决断,一众官员们就算心中再有不服,那也断然不敢再在此际胡言的,也就只能是各自称颂了事……
“禀小王爷,钱大人来了。”
宣布散会之后,弘晴并未在大堂上多逗留,也没去各司巡视,直接便回了自个儿的办公室,方才刚落了座,就见李敏行已从外头行了进来,低声地禀报了一句道。
“嗯,让他进来好了。”
钱文三此时跑来,除了抱怨与求援之外,断然不会有甚旁的话要说,这一点,不用去听,弘晴也能猜得到,然则弘晴却并未拒绝其之请见,眉头一扬,已是不动声色地道了请。
“喳!”
弘晴既已下了令,李敏行自不敢稍有耽搁,紧赶着应了一声,匆匆便退出了房去,不旋踵便见钱文三满脸苦涩地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
“下官叩见晴贝勒。”
钱文三虽是满腹的苦水,但却绝不敢在弘晴面前失了礼数,但见其疾走数步,抢到了文案前,恭谦地便是一个大礼参拜不迭。
“免了。”
弘晴虚抬了下手,无甚表情地叫了起。
“晴贝勒,您可要为下官做主啊,那条陈真要是就这么试了去,下头那帮混账行子若是闹腾起来,下官可就难做了,再者,弘历小儿此举可是在向您示威呢,若不将这等苗头打压了下去,后果怕有不堪啊。”
果然不出弘晴所料,钱文三磕了个头之后,便即哭丧着脸地求告了起来,话语里也没忘了挑唆上一把,显然是指望着弘晴能出手压住条陈的实施。
“什么混账话,怎么,你钱文三不想干这个掌印郎中了?那好啊,本贝勒就去找个肯干的来,哼!”
弘历此番的突然袭击着实来势汹汹,也当真打了弘晴一个措手不及,要说心中没有火气,那自是不可能之事,不过么,要说有多羞恼,那也不见得,不为别的,只因这等局面本就在弘晴的预计当中——要知道眼下的局势看起来是弘晴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地位,可换位思考一下,就能明白战略主动权其实是在弘历一方,何时发动,如何发动,都是由弘历来主导的,处在明面上的弘晴还真就只能被动防守,场面上略显狼狈也就不足为奇了的,然则话又说回来了,弘历的攻击虽是主动,可动作一多,露出破绽也就是必然之事了的,弘晴要做的事只有一桩,那便是等待最佳的时机,给弘历来个致命一击,在此之前,必要的放纵却是万不能少了的,这么个心思着实是太过私密了些,别说钱文三尚算不得绝对之心腹,就算是,弘晴也断然不会轻易透露了出去,正因为此,面对着钱文三的抱怨与挑唆,弘晴自不会给其甚好脸色,这便面色一冷,毫不客气地便训斥了其一句道。
“晴贝勒息怒,晴贝勒息怒,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下官只是,啊,下官只是看不得那小儿狂悖若此,还有那巴郎普更是不识抬举,这是合着伙要跟晴贝勒您过不去啊,是可忍孰不可忍,下官断不能叫这般贼子猖獗了去!”
弘晴身上煞气大,这么一发作之下,钱文三自是被吓得不轻,赶忙伏倒在地,一边磕着头,一边慌乱地辩解着,可说来说去,还是一个意思,那便是想挑唆起弘晴对弘历的愤怒之心。
“嘿,钱大人这是在教本贝勒如何行事么,嗯?”
如何对付弘历,弘晴心中早就已是有了定策,又怎可能被钱文三这等无甚营养的挑唆之言所动,也懒得跟其多啰唣,这便阴冷地笑了笑,声线阴寒地吭了一声道。
“啊,这,晴贝勒恕罪,下官绝无此心,下官只是,只是……”这一见弘晴声色不对,钱文三心中顿时便是一慌,有心再要多解释一番,可被弘晴阴森的视线一扫,到了嘴边的话语顿时便被生生噎了回去,目瞪口呆地不知说啥才是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崛起的关键(一)
钱文三虽说往日里都很听话,可说到底并不是弘晴的嫡系,真要论起来,不过是盟友门下的奴才罢了,似这等样人,在弘晴心目中属于可以用,却绝不能性命交托之辈,自然不会跟其解释甚机密之事,也不可能真被其牵着鼻子走,该喝骂的时候,弘晴却是不会有半点怜悯之心的。
“晴贝勒恕罪,下官该死,下官该死!”
一听弘晴如此说法,钱文三哪还敢再将其那些挑拨离间的小把戏搬将出来,心胆俱寒之下,也就只剩下磕头求饶的份了。
“哼,滚起来说话!”
打狗终须看主人,尽管钱文三算不得甚人物,可其背后的七爷却是三爷的坚定盟友,不看僧面,总还得看佛面,再说了,弘晴本也没打算为难钱文三,见其已是服帖了去,自也就不再过于己甚,假意地发作了其一番,也就算是揭过了此节。
“啊,是、是、是,下官多谢晴贝勒宽仁,只是那条陈一事,呵呵,下官实是心中无底,还请晴贝勒为下官指条明路,下官也好照着办了去。”
钱文三能混到杂科掌印郎中的高位,自然不是没眼力价的货色,这一见弘晴骂得虽凶,可实际上却并未相应之处罚,哪会不知自个儿已是过了关,紧绷着的心弦立马便是一松,赶忙起了身,却不敢站直身子,哈着腰,满脸谄笑地问策道。
“甚的明路,此事是巴侍郎领衔主办,尔不过奉命配合罢了,要甚明路来着,嗯?”
弘晴冷冷地瞥了钱文三一眼,没好气地便又是一顿训斥,只是这番训斥里却明显透着股指点之意味。
“啊,是、是、是,下官明白该如何做了。”
钱文三并非愚钝之辈,恰恰相反,脑瓜子灵动得很,瞬息间便已是明了了弘晴话里的未尽之意,心中顿时便是一喜,赶忙笑呵呵地表了态。
“明白便好,本贝勒还有事,尔道乏罢。”
该提点的都已是提点过了,至于钱文三是真领悟还是假领悟,弘晴却是懒得再多理会了,这便一挥手,不由分说地便下了逐客之令。
“喳,晴贝勒您忙,下官告辞。”
钱文三是真的怕了弘晴,加之这会儿自忖已是有了应对之道,自是不敢再多啰唣,紧赶着行了个礼,便即就此退出了房去。
“嘿,都不是省油的灯么!”
弘晴的心情本来就不是太好,再被钱文三闹了这么一出,心中的躁意自不免更浓了几分,实无心去批阅公文,低声骂了一句之后,便即疲惫地闭上了眼,重重地往椅背上一靠,闭目沉思了起来……
“禀大人,弘历世子来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不说弘晴在自个儿的办公室里如何运筹帷幄,却说巴郎普正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之际,却见其手下一名戈什哈匆匆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几个大步抢到了巴郎普的身旁,压低声音地禀报了一句道。
“哦?”
巴郎普,正蓝旗人,出身微寒,硬是靠着科举踏上了仕途,乃康熙三十年进士出身,是年便入了翰林院为翰林,因不善钻营,加之在朝中又无甚根基,苦熬了十七年,辗转了数个衙门,方才在去岁混到了工部右侍郎的位置上,走的是裕亲王保泰的门路,只不过巴郎普口风紧,知道此点的人少之又少罢了,昨儿个恩主保泰可是递过话来,说是要其今日例会上出头支持弘历,巴郎普却不过恩情的重压,只能是应承了下来,这才会有了今日议事时突然杀出的那一幕,而今,事情做已是做了,巴郎普自是不得不考虑来自弘晴的报复,正因为此,听得弘历到访之消息,巴郎普不禁便有些犹豫了起来,没旁的,只因他本心实是不想在诸阿哥的夺嫡之争中陷得太深,奈何今儿个忤逆了弘晴之意,摆在巴郎普面前的选择似乎已经不多了,再一想到恩主那头传过来的赏赐之许诺,巴郎普的心自不免便有些个动摇了起来。
“请罢。”
巴郎普并未迟疑多久,最终还是有了决断,但见其双手紧紧地一握,声线微颤地便下了令。
“喳!”
那名戈什哈虽是有些奇怪巴郎普的迟疑与犹豫,但并不敢多问,恭谨地应了诺,便就此退出了房去,不旋踵,便见弘历步履沉稳地从门口处的屏风后头转了出来。
“下官见过小王爷。”
巴郎普既是有了决断,自是不敢在弘历面前摆谱,一见到弘历露了面,立马便紧走数步,抢到了近前,很是恭谨地抢先见了礼。
“巴大人不可如此,这岂不是折煞小子了。”
一见巴郎普给自己见礼,弘历自不敢真受了去,这便赶忙伸手一扶,和煦地客气了一句道。
“该当的,该当的,啊,小王爷,您请坐,来人,上茶!”
对于弘历其人,巴郎普其实并无太多的了解,所知也大多是道听途说罢了,即便是共事了月余时间,彼此间实也无太多的交往,尽管已是有了决断,可本心里对弘历其实并不甚服帖,所行的礼数么,说起来也就是个姿态罢了,弘历只这么一扶,巴郎普也就顺势站直了身子,笑呵呵地让着座,又呼喝着让戈什哈侍候着上茶,看似殷勤得很,实则却并不怎么将弘历放在心上,也就只是虚应其事罢了。
“巴大人客气了。”
弘历年岁虽不大,可心机却是深沉得紧,哪怕一眼便看出了巴郎普是在敷衍自己,却也并未动气,更不曾表现出来,笑呵呵地便落了座,端起戈什哈奉上的香茶,不动声色地便品了起来,却绝口不提来意,一派的淡定从容之状。
“咳咳,唔,弘历世子此来可是有甚要事么?”
弘历这一沉默便是一炷香的时间,巴郎普倒是先沉不住气了,只得假咳了两声,有些个明知故问地发了话。
“巴大人说的是,小子此来一者是想谢过巴大人今日例会时仗义执言之盛情,二来么,也是为了这条陈之实施,特来向巴大人请益的,若有打搅处,还请巴大人多多包涵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