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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阿哥里,就属老十四脑筋最为灵光,九爷刚起了个头,他已是飞快地算清了个中之利害,不等八爷表态,他已是用力一击掌,给出了肯定的论断。
“中,这事就该往大里闹了去,左右谁胜谁负,于咱兄弟来说,都是好事一桩,嘿,最好将老三也卷将进去,跟太子那厮来个死磕,哈,那敢情不错!”
老十本就是个好闹腾的主儿,此番去山东,闹腾倒是闹腾了,可惜却是被三爷牵着鼻子走,弄得个灰头土脸的,心下里对三爷早就不爽到了极点,此际一听有机会让三爷跟太子去对碰,立马就来了精神,大嘴一咧,厥词便已是喷薄而出了的。
“嗯,先生,您看这……”
一听几个弟弟意见如此一致,八爷自不免为之心动不已,只是身为决策者,他却是不敢随意了去,并未直接下个决断,而是将问题抛给了始终端坐如仪的陆纯彦。
“八爷,依您看来,圣上将弘晴派到工部是何用意?”
陆纯彦并没有直接回答八爷的试探,而是不动声色地反问了一句道。
“这……”
前日朝议下来之后,八爷曾问过陆纯彦相同的问题,可当时却并未得到陆纯彦的具体解释,这会儿问题居然又倒转了回来,还真令八爷一时间不知该说啥才好了的。
陆纯彦乃是当今智者一流的人物,其心思自是锐敏得很,前日八爷问起弘晴之事时,他便已是看出了天心所向,之所以不说破,那是怕乱了八爷的心,此无它,八爷眼下麻烦缠身,自顾尚且不暇,实在不宜再多生是非的——挑动三爷斗太子的想法自然是很诱人,可要想实现,前提条件是三爷足够蠢,会被眼前利益所蒙蔽,而这,显然不太可能,至少在陆纯彦看来是不太可能,一个不小心之下,就有弄巧成拙之可能,那乐子可就大了去了,不说别的,只消三爷反手与太子一联合,八爷一方纵使势大,也得吃不了兜着走,再者,老爷子无端派出弘晴去整部务的另一个用心——挖太子的根基,陆纯彦也已是看得个分明,不说的理由同样是不想在这等敏感时期乱了八爷的心。
“天下承平已久,弊端渐生矣,个中尤以户部为最,国库看似充盈,实则早虚,陛下乃圣明之君也,何尝不知其弊焉,之所以不动,时机未至也,原着弘晴去户部,不外让其搅起一池秋水也,这等用心不可谓不良苦,奈何弘晴此子狡诈,竟不上钩,陛下虽未言明,心中芥蒂却是难免,今,若能挑得三爷与太子恶斗,固然大佳,只是能否如愿,却是难说了,倘若打草惊了蛇,其患难料也。”
尽管百般不愿说明,可到了这等时分,陆纯彦却是不得不隐约地点出个中之蹊跷,概因一众阿哥们可都是桀骜不驯的主儿,真要是不管不顾地胡乱行了去,那后果可是相当之不堪,这个险,陆纯彦可是不敢去冒的。
“陆先生,若是旁的事儿,下官倒是不敢胡言,可说到工部么,下官手中还是有些材料的,嘿,就萨穆哈那刚愎自用之性子,此番丢了颜面,势必要找回个场子,一待其与弘晴世子斗上了,下官大可借机将材料递给那弘晴,想来会有一场好戏可看的。”
陆纯彦的话说得很隐晦,可一众阿哥们大多是心思灵巧之辈,自是皆听出了几分的真意,尽皆沉思了起来,倒是赫申看似精明过人,实则就一半吊子水平,浑然不知个中之蹊跷,一派自得状地便从旁插了一句道。
“也对,老赫手中的料子不错,若是真撒了出去,该是够萨老儿喝上一壶的了,爷还就不信弘晴小儿不上钩!”
老十的心机远比不上其余三位兄弟,虽也隐约察觉到了陆纯彦此言背后的一些蹊跷,可到底还是没完全搞懂,本还想着细细琢磨一二,被赫申这么一打岔,琢磨的心思也就淡了去,倒是对赫申的提议大为动心,一拍大腿,迫不及待地便呼喝了一嗓子。
“先生,您看此事试探一下可成?”
八爷可不是粗鄙少文的十爷能比得了的,他只一听,便已明了陆纯彦此番言语背后的真实含义之所在,心里头自是颇为的振奋,此无它,只要能过了山东那一关,后头的事情可就大有作为了,太子一旦倒了台,他八爷还真不怕三爷能翻出甚大浪来,对于赫申的提议,自不免有些心动,只是兹事体大,他也不敢遂决,这便沉吟着发问道。
“赫大人既是有心,那便去试试水也好。”
陆纯彦本心是不想在此际有所动作的,概因他直觉认定康熙老爷子既然将弘晴派出,必然会时刻关注,在其中弄手脚,实有弄险之虞,此等时分一动当真不若一静,待得等阿哥们全都下了部之后,再行出手,获利自然更大,奈何八爷都已是如此问法了,显见心意已动,身为谋士,陆纯彦还真不好直言反对的,也就只能是委婉地给出了建议。
“唔,也罢,赫申,此事便由尔办了去,无论成与不成,脱身为第一要务。”
陆纯彦的话尽自委婉,可八爷却是一听便已明了,左右不过是在拐着弯子说事,大体上是不愿众阿哥们伸手其中,只是明了归明了,八爷却不想放过这等推波助澜的大好机会,细细地想了想之后,这便面色凝重地吩咐了赫申一番,言下之意便是此事由赫申自己看着办,他八爷是不打算管了的。
“主子放心,奴才知道如何做了。”
赫申哪知晓八爷心中的弯弯绕,一门心思就想着扳倒了萨穆哈,他也好趁势扶正,此时听得八爷开了金口,自是大包大揽地打起了包票,那副自得的样子,就宛若已然胜券在握一般……
“孩儿叩见父王。”
弘晴从工部衙门出来后,并未直接回府,而是又进了宫,但并未见着康熙老爷子,只是将自己已报到的事儿禀明了当值大学士熊赐履,备好了案,又去了趟“麒麟商号”,跟老十五、老十六哥俩个瞎侃了一气,直到天快黑了,这才尽兴而归,方才到了府门口,就得了墨雨的禀报,说是三爷有请,弘晴自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便到了内院书房,入眼便见三爷独自做在文案后头,手捧着本书,似乎看得很入神,可眉宇间却浮着层淡淡的阴霾,显然心思并不在书本上,一见及此,弘晴心中立马便是一动,隐隐然已看破了三爷的忧虑之所在,但并未带到脸上来,而是疾步抢到了近前,恭谨地行礼问了安。
“嗯,免了。”
听得响动,三爷抬起了头来,见来者是弘晴,眉头不自觉地便是微微一皱,可也没急着说事,而是声线平和地叫了起。
“谢父王。”
弘晴规规矩矩地谢了一声之后,便即起了身,垂手而立,一派恭听训示之状。
“听闻你今日与萨尚书闹了些不愉快,可有此事?”
三爷是一早就得知了弘晴今日在工部闹出的事儿,大笑了一场之余,也不禁有些担心,怕的便是弘晴不知轻重地胡来一气,倒不是担心弘晴斗不过萨穆哈,而是担心此际与太子一方起冲突不太合时宜,概因三爷到了这会儿还没放弃一举击垮八爷的想头,哪怕他已是跟八爷一方达成了协议,自己不方便出手,却还指望着太子那头能有所建树,这等心思显然不足为外人道哉,这会儿面对着弘晴那诚挚的脸庞,三爷沉吟了片刻之后,还是没直接叱责,而是语气淡然地问了一句道。
第九十九章谁比谁傻多少(二)
得,还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才多久啊,老爹就知道了,嘿,看样子,不消隔夜,这事儿指不定已传得个满城风雨了,回头萨老儿怕不得跟咱再好生磕上几番,接下来该是有得扯了!
三爷的问话的语气虽是平静如常,看不出有甚不对之处,可弘晴却是瞬间便了悟出了不少的信息,不止是事情本身,更已猜到了三爷内心里的隐秘思忖,然则弘晴却并未说破,而是恭谨地行了个礼道:“回父王的话,确有其事。”
“唔,那萨穆哈虽是跋扈了些,可毕竟是多年的老工部了,经营日久,已是根深蒂固,让着其一些也未为不可,如此顶撞于其,你可想到后头如何收场么?”
若是旁的儿子犯下了这等“错误”,三爷早就拿家法出来使了,可面对着的是弘晴这个妖孽般的儿子,三爷还真不好直接叱责的,更不好说出自个儿内心的真实想法,也就只能是眉头一皱,略带一丝不悦意味地发问道。
“父王可是担心有小人从中挑拨,以离间父王与太子之关系么?”
弘晴实在是不想跟三爷多绕弯子,这便淡然一笑,将三爷担心之处直接指了出来。
“嗯,是有此担心,怎么,晴儿可是已有了应对之策么,且说来与阿玛听听。”
三爷早知弘晴精明过人,自不会因被点破了心思而惊异,反倒是来了精神,目光炯然地看着弘晴,接着往下追问道。
“父王明鉴,皇玛法既是让孩儿去了工部,自不会任由孩儿在那儿自生自灭,关照之心必存,倘若旁人要敢胡乱伸手,倒霉的只会是自己,八叔又非蠢人,定不会算不到此点,想来是不敢有甚大动作的,至少在山东一案平息前,他是断不敢如此的,若不然,父王只消手缝稍稍一漏,八叔怕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了,当然了,派手下奴才挑拨一下怕还是会的,而这,却正是孩儿求之不得之事。”
弘晴原本就没打算瞒着三爷行事,本来么,就算三爷不闻不问,弘晴也会找个机会跟三爷交个底,概因真正要去夺嫡的人可是三爷来着,弘晴自然不能啥事儿都包办到底,万一要是三爷一时犯了浑,那乐子可就闹大了去了,眼下三爷既然问了,弘晴自不会有所隐瞒,这便笑着分析了一番。
“哦?此话怎讲?”
三爷就一不肯吃亏的主儿,这一听弘晴如此说法,似乎有便宜可占,精神顿时更盛了几分,只是一时间还真就参不透弘晴打算如何做了去,这便眉头一扬,狐疑地追问道。
“好叫父王得知,前日朝议之事,孩儿本也颇为茫然,实不知皇玛法之用心何在,后,经夫子一语点醒,这才明了个中之蹊跷,敢情皇玛法这是将孩儿当成了探路石了,无论孩儿在部里是成是败,皇玛法都能顺理成章地将阿哥们尽皆往各部里派了去,一者可断太子之根基,二来也可赛马选马,既如此,孩儿便是如何闹腾,皇玛法都断然不会真心见怪的,倘若能有成,甚或还另有嘉奖,此便是孩儿不惧事之根本,八叔既是要派人来送礼,孩儿便笑纳了又何妨?”
既已知晓了圣意之所在,弘晴的底气自是足得很,分析起来自也就头头是道得很,一番长篇大论下来,直听得三爷颇有些头晕目眩之感。
“嗯,晴儿言之虽是有理,只是眼下山东一案尚在审理中,若是节外生枝,怕有不妥罢?”
三爷乃是精明人,而今弘晴都已将道理分析得如此透彻了,他自是能明了个中之蹊跷,只是还记挂着山东一案,却并不想看到工部在此际出乱子,沉吟了片刻之后,还是以疑问的口吻提出了反对的意见。
“父王说的是,然则孩儿以为有人要送礼,孩儿只管接着就好,至于发挥与否,却须得由孩儿说了算,旁人就算再急,那也是枉然。”
弘晴早就看透了三爷心底里的野望,但并不打算再往深里说了去,这便笑了笑,给出了个自信无比的答案。
“如此也好,时辰不早了,晴儿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