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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还不显,由于广陵军是被打散了混入各个部队的,也没有聚成团之类的行为。可很快,人数方面的问题便暴露无遗了。军营驻地,十人一间屋,竟有七八个都是广陵人,剩下的三四个西蜀兵,很快不是被融入广陵的圈子里,就是被彻底的排斥在外。
同吃同住,一同操练了有小半个月之后,西蜀将领们发现问题了。士兵们竟然开始不听从他们的命令,而服从起那些由于整编,被封副职的广陵军官命令来。
人都是从众的,反正同是当兵拿饷,西蜀兵们被广陵兵‘包裹’在内,习惯性的跟着大部队跑,而广陵兵从头至尾压根就不买西蜀将领们的账,他们只听自己老上司的!
不少西蜀武官联袂跑到季清允面前告状,却没想到季清允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你们管不好自己麾下的兵,却让我能如何呢?军不听将令,那要将做什么?还不如退位让贤?”
让贤?让什么贤?是让那些广陵武将们由副转正吗?那不等于是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原本是为了扩充自己的实力,闹到最后竟然连位子都丢了?这怎么可以?
“若不然你们就安抚好你们的副官,反正军令行事么,只要听令就成了,怎么着兵都是你们的,”季清允又点了他们一句。
于是一众的将领又跑去拉拢自己的副官去了,这带兵带兵,不就是感情加军纪么?
又过了十多天,事态越发严重了。就连许参将也发现自己竟然被架空,他手底下原本四万人马、六个都尉,如今是十二万人马、二十个都尉,其中那十四个广陵都尉压根不甩他,而原来的六个都尉却也指挥不动自己的部队了。
他惊慌失措的奔至季清允处,道:“大公子,现在想来,收编广陵军恐怕是个错误,我瞧着事态若这么发展下去,可不等于让广陵人和平接手了盛城了吗?我们不如尽早发信给王爷,让王爷定夺?”
“发信?”季清允似笑非笑的道,“发什么信?给谁发信?我既然是盛城总兵,盛城的事便我说了算,为何还要事事请示我父王呢?你觉得广陵人不服命令?我却觉得挺好,他们对我的命令都是照章执行的啊,到底哪里不对呢?许参将?”
许参将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他惊讶的望着季清允,好半天才回过神道:“大……大公子。原来是你早有预谋!”
“我早有预谋?”季清允笑了,“不是你们早有预谋变相软禁我吗?我堂堂一介总兵,却不能令行禁止,人在盛城,却不能自由行动,这些都是我父王吩咐你的?是不是他还让你密切盯着我,一旦有反心,便斩杀我于马前?”
许参将咬了咬牙,没有回话,等于是默认了。
季清允愈发心如死灰,原来父王早就等着他谋反呢!从两年前便开始抽调他的嫡系部队,如今干脆连杀他的人都预备下了!
他不由回想起月前,浮霜说的话。她曾道:“季景斋眼里没有父子,只有利害关系,你若是对他还心存父子之情,怕是将来死无葬身之地!我跟你打个赌,你身边的第二号人物许参将,定是派来监视你的。他恐怕已经得到了季景斋的密令,只要你有一丝反意,他便可以不请示季景斋,直接对你下手斩杀。”
当时自己还不肯相信,他想着怎么自己也是父王的长子,又是替他打了这么多年的天下。即便是犯了错,父王也不会让一个臣下随意的处死自己,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可现在看来,终究是浮霜赢了……
第两百五十七章 威逼
季清允收拢了心情,拍了拍老参将的肩膀道:“过去这大半年,我在你们的势力压制下,什么都不能做;如同个牵线木偶般被你们牵着鼻子走。如今盛城军才算是真正属于我了。这不是很好吗?我早就觉得人员过于混杂,该清理清理。许参将不如随我去看一场好戏?”
说着也没等许参将回答,便率先走了出去。许参将心中一沉,连忙惴惴的跟了去。
两人行至校场,却见王治水和他的骑兵卫近两万人均被五花大绑,按倒在空地上。整齐划一的队列延伸开去,每个跪着的人后面都站了位广陵兵,层层的排列开去,一眼望不到尽头。
一望无际的雪亮军刀,横在骑兵卫们的头顶上方!折射的光线亮的简直刺眼!
“你……你想要做什么?”许参将虽然十分看不上王治水那泼皮,可终究是一军的,这行刑的架势瞧着不对劲呢!
“我要做什么?”季清允笑了,“其实父王来信提到广陵降军,却是让我尽屠的,并没有要整编的意思。父王比你我都清楚,十万军整编十五万军意味着什么,稍有差池便是弄巧成拙,还不如杀个干净。不过如今这广陵人是杀不得了,我好歹也需弄些人头去交差,所以听话的和不听话的两厢一比较,我只能舍弃王治水他们了。”
许参将闻言一惊,再瞧瞧队列最前方第一位置,王治水被堵上嘴巴,欲叫不能叫,压服跪地的凄惨模样,直觉得自己脖子上也架着口钢刀似得,汗毛直竖、浑身冰凉。
季清允一抬手,万斩大刀刀起刀落。直晃起一片血光!数万颗人头齐齐落地。接着又是近千名西蜀兵被拉了出来,许参将甚至在其中看到了几个熟面孔!
那是他的手下!
“刀下留人!大公子!刀下留人啊!”他忍不住厉声喊道。
季清允冷冷一笑:“怎么?许参将心软了?当年我们沙场上摸爬滚打的时候,多少死人没见过?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大公子,你究竟要怎样才肯罢休?”许老头儿长叹口气,愿赌服输的问道。
“很简单。”季清允摊出了底牌,“我知道许参将你与我父亲一直保持着秘密联络。所以今日我要借你的渠道,送一封信去济州。我父王让我屠尽广陵十五万大军,只可惜我才杀了两万人,你就不让我再杀下去了,那许参将你难道不应该帮我圆这个谎吗?”
许参将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他戎马一生,曾经无比风光过,如今人老临退伍还乡了。竟然还栽在这后期之辈手中。无奈的点点头,老参将道:“都依大公子说的办吧。”
于是季清允以许参将的名义,书了一封送往济州的信,信中说广陵留守卫齐瑞率军来投,大公子安排其在城外扎营。晚上接风宴后,趁酒醉伏击,斩杀广陵大军。由于混战中伤亡无数,最终能找到的完整头颅共计两万余颗,现将右耳斩下,连同卫齐瑞的项上人头一并送抵济州备查。
那颗卫齐瑞的人头。自然是浮霜送上的卫二老爷本人的脑袋,虽然早已提前砍下来月余,但好在用水银和石灰保存的还算‘完整’。
送抵济州的军状自然令季景斋十分满意。他甚至给大儿子发了封褒奖信。季景斋一直防备着季清允如上辈子一样,在他攻克怀王之后便起兵造反,所以安插了许参将在他身边,又以守卫盛城为名,将他一直压制在东南边境。却没想到因卫齐瑞的投降。季清允竟然如此干脆的表达了忠心。然而他想不到的是,盛城的驻军。早已偷天换日,已经不是原来的那十万西蜀兵了。
当然,此乃后话。此时大戏刚刚落幕,浮霜便正式向季清允告辞,也算是两人真正的达成了联盟,走上了同一条路。
“大哥此际可以安稳的留在盛城了。”浮霜笑着道,“脖子上的钳制没了,是不是松了口气呢?”
季清允眯起眼睛,半带试探的道:“钳制仍在,只是换了人罢了。我又不会真的以为这十五万广陵军是听命于我的?他们仍旧带了个硕大的卫字,我还得提防小妹你某一天翻脸,说不得半夜就会砍了我的头去。”
浮霜大笑:“瞧大哥说的,我又不是季景斋,也无需担心你反水。我何必要掐紧你的脖子呢?薛总兵暂留盛城,大小事宜还是你做主的,他不会多管。”
“也罢。”季清允叹道,“既然都上了你的船,再患得患失也没意思,我便信你又如何?”
浮霜点头感慨道:“不愧是大哥!就凭这气魄肚量,季景斋将来势必后悔。”说罢她便转身上了轿子。
依旧是两人一车一骑,没带任何外人随行。浮霜踏上了回程的路。
一切都万分顺利,此行不但解决了十五万广陵军‘实存名亡’的问题,还毫无声息的策反了季清允,又平白得了个盛城,真是一举三得,浮霜不觉有些得意,心情越发愉悦起来。
“等会到了丰州,我们去吃顿好的,以示庆祝如何?”隔着轿子,她兴冲冲的对顾寒之道。
顾寒之的心情也很不错,原本盛城之行,他诸多担心,虽说他武艺高强,可十多万大军中,要保得浮霜毫发无损,却不是那么容易的。却没想到,一个月下来什么都没发生,他们安然无恙的全身而退,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呢?
“自然听你的,想去哪儿吃都成。”他笑着答道。
“丰州的鸭油汤包最出名,薄皮浓汤,挑开口便香气四溢的。”浮霜兴致勃勃的道,“还有酱肘子也十分美味……”
顾寒之从她欢快的语调中,几乎能想见她脸上的神情。浮霜难得有如此这般轻松愉悦的一面,她大多数时候都过于淡薄冷静,仿佛心中总是压着无数的事,难以释怀。
而此时此刻的浮霜,似乎更接近她的真实年龄:十岁的妙龄少女。
顾寒之突然有种挑开轿帘,与她四目相对的。
当然,他很好的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做出突兀的举动,只是嘴上笑着回道:“说得这么诱人,好像你吃过似的。”
“我当然吃过,你忘了?我们当年去润州的时候路过,不是在丰州停留了两晚吗?美味佳肴勾人心魂,我差点就不想走了。”
顾寒之努力回忆了一下,笑道:“我记得那时你也没有表现出特别钟爱什么的模样啊。”
“因为那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啊。上百号随行人员陪同,食不过饱,我都没好意思敞开了吃。”浮霜笑着回道,“此番就我们两个人,也不必去什么大酒楼,就专找个当地人带路,去味道最好的小地方吃就好。”
马车行的飞快,很快便抵达了丰州。顾寒之喊了个当地人带路,一行人便来到了一家不大的食肆门口。
门口的长短板凳上坐满了人,嘈杂的气氛配上不大的门面,和简单却香味扑鼻的吃食结合在一起,却显得格外协调。
然而喧闹声却因为他们两人的出现,瞬间停滞了,几乎所有人都长大了嘴巴,将视线投注过来。
浮霜带着垂纱斗笠,瞧不清住模样,顾寒之却是正面示人的。如此一位谪仙般的公子,却跑来吃路边食肆,不禁引起一众人的注目。
浮霜却毫无所觉似地,冲呆愣的小二道:“外面可否再架张桌子?”
那小二微微一愣,忙回过神来。他们家生意好的不得了,从来不缺客人。通常这最忙的时候没地儿就是没地儿了,顶多回一句:不好意思,客官,请下回赶早之类的话。然而此刻被浮霜这么一问,却本能的奔进铺子里,腾出柜台后摆放器具的桌子,硬是搬了出来,又用袖子擦了又擦,生怕他们嫌弃似的。
“你确定在这儿吃?要不要换个地方?”顾寒之左右瞧了瞧,总觉得此地与浮霜的气质十分违和。
“自然在这里,最地道的小吃就要在小地方才能品尝的到。”浮霜却笑着回了。
没有铺设一新的桌椅,也没有自带的碗碟勺筷,更没有人前后伺候。浮霜仿佛回到了多年前,还未进王府时,在昌平和母亲一道过的平凡日子。
“我也是曾过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