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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看,然后神情沮丧下来,捂着脸跑开了。接着,那个被射破的球从姑娘们中间传过去,一个个都是摇头。她是雾里看花,糊里糊涂,却听小混蛋说了一句——
“怎么回事?好像弄错姑娘了,射中的球不是那个胖姑的。”
采蘩恍然大悟,似乎真是那么回事。墨帕?墨帕!她立刻去瞪央。
央正等着,“别瞪我,我是个跑腿听吩咐的,很无辜。你要找的始作俑者在那儿,小心,这时候的他,你我都不会是对手。顺其自然就最好了。”
“你的手不是折了吗?”什么时候的事?她竟然毫无所觉。“我不是他的对手,也不想当他的对手,所以就找你。”
“左手折了,右手完好,说咱俩住一起的缘分时,有没有觉得我靠你特别近?”央笑看采蘩睁眼明白的模样,“没错,就是那时候。”
一旁静立的尉迟觉开口道,“采蘩姑娘最好准备了。”
诧异之后,采蘩感叹,“他到底什么时候想到的这个主意?我居然一点没看出来。”
“应该是看到姑娘平安的刹那。”不是很清楚吗?这姑娘善妒,他看得出老大喜而乐见,简直享受得要命。不过,就像采蘩在乎老大,老大也十分在意她。本来就是因为她失踪,老大不惜把胡黎揭穿了,又对烟雨阁深挖剖底。如今人毫发无损地回来了,输赢那么吃亏的事,老大肯定要撇清。
“可是,拿一球认一人——”采蘩又想通一个环节,“所以你拉我起身。”
“当时小厮手里的正是姑娘的帕球,射箭的黄炜也看到了你,全部符合规则。”尉迟觉这时才说出实情。
妈妈在那儿尖嗓子喊一声,“这是谁的帕子?好事儿都不来认啊?”
“采蘩姑娘。”尉迟觉再催她一声,“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你若不出声,妈妈会帮老大选一个陪夜姑娘。”
采蘩不再犹豫,往栏前一站,连声音都妖娆了,“是我的帕子。”
独孤棠直望着她,嘴角抿成一道线,不怎么弯,却实在高兴得无比张扬。
余峰嘿了一声,“她不是烟雨阁的姑娘,不能算。”
“规则里从没这条,而刚才最后一球拿出来时,采蘩姑娘就站了起来,你们都看到了人。既然那会儿谁也没说不行,到这会儿说不算,九公子不觉得勉强了些?”有备而来的独孤棠哪是余峰一句话能打发的。
“别的不说,这本是烟花地风流人玩儿的,可刚才九哥说你想娶那姑娘吧。”余峰的帮手都是一顶一,李鹤笑得歪里邪气,“你和烟雨阁里的姑娘共度春宵,谁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更不会就姑娘的名节指三道四。赌约必行,你若坚持她的话,她明天就不是黄花闺女了。长安城很小,不出三日,人人都会说她的不是。一个大**就从天上掉下来,成为大家纷踩的烂泥了。”
“李鹤,你好像忘了,我还有一个选择。”那个选择,能让他称心如意。
李鹤哑然,迄今他没见过会那么选择的人,所以从一开始就没往那儿去想。
也许是因为太吃惊,余峰脱口大声,“你想掠婚?”
满场寂静。
“是又如何?”独孤棠吹声口哨,墨驹驰来。
他轻纵上马,再次驱至采蘩面前,“采蘩姑娘,我姓独孤,单名棠字,今年刚过二十四,略有薄产,亦有养家糊口之能,诚心求你为我独妻,相伴一生。你可允我?”
第322章 临渊。彼岸。
墨马扬鬃,健蹄踏热尘。
风雪袍,蓝天色,白云纹,君子稳重如山,眸深深,流露切切情长。
只觉身后排山倒海推着自己,她临渊而站,差一步似会粉身碎骨。但,眼中有他,所以隔渊便是姹紫嫣红的山谷,百花芬芳,是与前生再不同的风景。从此,一路有陪伴,不会在这个不安稳的世道中苦苦飘零而不知方向。
她也知道,跨渊不易,到达两人的彼岸,必还有激荡起伏。可如果她迟迟不踏出第一步,那芬芳地就会离得越来越远,直至从视野里消失,用余生痛悔。目光不由高抬,那座漂亮的楼阁窗前绿色的燕尾翦翦,却脚上挂链,终脱不出樊笼。有多少女子能有她此时的幸运,一个重诺如命的天地男儿允她独妻,还偏偏是自己心上的人。
“蘩儿,有朝一日,你会遇到一个男子,不用你费尽心机,不用你强颜欢笑,只是远远看着他,你就怦然心动。那么,他求之,你当勇敢。奋不顾身,爹也不阻。”想起来了,那日得东葛青云许她为妾,她挺开心跟爹说了,最后却以大吵一架告终而愤然跑出去,爹的声音追来,正是这句话。
眸光炽热,双手握紧扶栏,大风吹扬,她欢笑,媚颜展开而美不胜收,音似银铃,“独孤棠,答你之前,我得先问个清楚明白。”
“采蘩姑娘请问。”他看似自信张扬,无人知道他紧张得出手汗,缰绳难抓。
“我若嫁你,你今生不可再娶。诺否?”第一问。
“诺。”第一答。
“我若嫁你,必清你内宅。诺否?”第二问。
“诺。”第二答。
“我若嫁你,吃我的,穿我的。你归我养。诺否?”第三问。
“……”刚才的干脆不复,他神情不变,手捉放数回。“采蘩姑娘,恕我不诺。独孤棠有手有脚,不做靠妻的懒汉,可以养自己。”
“好。你不能全诺,我也不能立时应允,再试你一回——”话音才落。她单手撑栏,身姿轻盈从扶栏后跃出。
惊呼声**起。观台虽不高,离地面也有七八丈,一个纤弱女子跳下来,不死也伤。
央也吓呆了,起身要救。
尉迟觉拦住,面上微微笑。“轮不到你。”
美人似蝶,自有海棠花来迎,毫无意外惊喜,但相抱满怀,互诺不离不弃。
采蘩道。“独孤棠,我允你一生。”
这是**,女子卖笑,男子买欢,绝非正经求亲的地方。但采蘩和独孤棠,一个妩媚入骨,天生妖娆,不知背负了多少谣言和误解,另一个亲妈不在亲爹不爱,出身贵胄却如浪客行走江湖,都不惧他人目光,极具自我。因此,反过来看,真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地方,也没有比此时更合适的机会,互相把对方逼急了。
央恍然大悟,抓抓脑袋,“又是这招,也不来点新鲜的,每次吓得是别人,却让老大次次得逞,最终抱得美人归。”
“采蘩姑娘若不想让老大得逞,自然会来新鲜的。既然早已认定,偏心他又有何妨。”尉迟觉闻脂粉香长大,最懂女人心,“不过,即便招式老套,能飞身下去,对采蘩姑娘也十分不易。因从此没有回头路,允了自己一生给人,同福同难,同生同死,无论多艰难都会走下去。”
央也并不傻,“从此老大的难处也会是采蘩的难处,多个人伤脑筋罢。可就算如此,两人一块儿,是苦也甜。”
“而且,别看这会儿掠婚是一股脑就成的事,国公府那边还指不定闹出什么来呢。”老大在定国公心里的地位相当微妙,采蘩富是富,身世仍是单薄了点,未必是符合定国公理想儿媳妇的人选。
“得了,这么些年老大我行我素,到今天也不会突然当回乖儿子去,那边闹也没用。”自己是挨老娘打的货,但央看好老大。老大是榜样。感觉旁边有人挤,低头看到姬钥,遂亲昵摸摸小家伙的脑袋,“你托姐姐的福,多一**罩着你的大兄了。”
姬钥为采蘩高兴,但央的话又让他迷惑不解,“不是只多了一个姐夫么?”
央扯嘴露白牙,嘿嘿一笑,不解释。
再说采蘩整个人依在独孤棠的怀里,面颊贴着他的胸膛,感觉大袍下的热温,熨得她全身都快烧起来了。
她喃喃道,“一步落渊,死也无憾。原来喜欢一个人,真得可以奋不顾身。独孤棠,你是我的命数也。”
独孤棠一掌搂着采蘩的细腰,一手拽缰调马头,却是急奔出四方阁,“我倒觉得你是我的劫数,躲也躲不过,放也放不得,压在心里越来越沉,一日看不见就方寸大乱。采蘩,多谢你,与我这第三次接住你的机会。”
他曾说过,如果他能接到她三次,就抵了他的两次无情。她的第三问,恐怕是故意让他不诺,好实践他当初之愿,从此两人都不必再介怀。
“不用谢我,我死要面子活受罪,也是非要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一般女子此时即便快活,也是只会表现娇羞,可采蘩笑声成串,却不在意听者会否以为她轻浮,“独孤棠,你真是狡猾。我来兴师问罪的,不见你仓惶失措,反而借机逼婚。我想不应,却又实在见不得你和别人相好。我这会儿应了,高兴之余总有那么点不甘心。你说,如何是好?”
“那是采蘩你心疼我,我感激不尽。”独孤棠铮铮铁骨,还练一手“化绵”,真正的深藏不露。
“呀呀,不得了。看着此时的独孤大公子,谁想得到与那时的斗笠孤客会是同一个人。我心疼你,可谁来心疼我?”问了,采蘩却又自答,“除了你,我还真想不出别人。”
“那是自然。若别人心疼你,我不会愿意。”采蘩迟迟不表态,令他心里难以安定。如今终于得她允了求亲,他可正大光明说些亲热话。
“嗯,心疼我就好。”采蘩哪能让他那么得意,光是想到他已有两个妾,气就顺不过来,“我不讲究排场,也不扭捏,既然点了头,咱俩今日这就算定亲了。不过你们鲜卑掠婚之后的习俗,什么即时入帐行房,我可适应不了。我是汉家女子,重视天地行礼拜见高堂,无媒无聘绝不洞房。你尽快跟你爹说了,找媒人走过场,一切等我成了你名正言顺的妻子再说。”
“成亲好说,我爹——”独孤棠觉得国公爷会利用这个机会狠狠整他,“我自小到今日有爹等于没爹,不能当我孤儿?”
采蘩好笑,“我当你孤儿容易,可别人呢?尤其你独孤大公子名满长安,作为定国公独子,身份卓然,家世显赫。咱俩一声不吭,自己就拜天地成了夫妻,今后一帮子独孤以此攻击我名不正言不顺,再为你娶一门正妻,我当如何?”
“我不会认也不会理。”他以为今晚就是洞房花烛,心痒难耐了。
“我会烦,也会腰板不硬。你我并不打算隐居遁世,既然要活在人**中,有些俗礼还不能不遵。”她点头了没错,可要正式当夫妻,哼哼,不好意思,得被公认才行。
其实,也不是她特别在意形式,而是要杜绝后患,增加自己今后的底气。再者,独孤棠的家里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好嘛,她脑袋一热,高兴昏了,立刻鸳鸯交颈,和他当了名符其实的恩爱夫妻。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他爹说不认,实在不行请圣旨,就算他坚定不移,她却什么凭证也没有。然后,他爹再求道圣旨帮他给娶个正式的,官府就能定她和他**,又得吃官司。很喜欢这个男人,但她不天真。想要天长地久,光靠两人之间的感情维系是不够的。聪明点,精明点,并不表示不够真心。正因为太在乎,所以要想得周全,防患于未然。
独孤棠心里也很清楚采蘩说得不错。他可以真当自己孤儿,平时那边也不太想得起他这个儿子,但只要他在长安,每个月里老爹都要找他一两次麻烦,就好像要提醒他,他姓独孤,断绝不了父子关系。
“那你的意思是——”行了,煮熟的鸭子飞走了,他恢复冷静的硬汉模样。
“只要你爹认可,作为高堂受我二人跪拜,喝我这杯儿媳妇茶,我便心满意足。”要求不高,就想堂堂正正嫁给自己喜欢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