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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香坊有女客。屏风新换春色,一律用深浅不同的绿珠拼成山水帘,架着也隔不开四面八方的目光,还若隐若现让人好似雾里看花,丑也变美了。由此,姬三和他那几个花枕头好友一时吸引了不少好奇和歆慕。这没让他们收敛些,反而变本加厉得矫情。姬三那么大声让她作诗,是料定她不会,然后他就能表现一番。
采蘩当然不能让他失算,“三哥,我只认得几个字,哪会作诗?你才气冲天,又有佳酿激发,还是你来吧。说不定,一蹴而就千古名句。那在座每一位都有耳福了。”
姬三最好的朋友,他表弟马龙说道,“蘩妹怎得只夸自家兄长?他一蹴而就千古名句,那我们几个又如何?”
姬三把马龙吹得文武双全,但这场酒喝下来,采蘩只知道她很烦这人。一双眼,色。但她不能认真反驳他,一驳自己就成欲语还休。对他有意思的女子了。所谓物以类聚,这几位属于时而分不清讽刺和夸奖的一群。
于是,她冷清一瞥眼,什么都没说。天气暖,百香坊廊外的板壁窗格尽数撤去,能看到广阔的绿和蓝。她凭栏而坐,正占着好位,可以随时调转头去,不理这些浮夸贵公子。
马龙果然没知觉,见采蘩瞥过自己。还美滋滋的,得意朝姬三挑挑眉。勾下他的肩,在那儿说悄悄话。其余两个凑上脑袋听,突然爆出一阵大笑。
“你小子想得美!”姬三掰开马龙的手,“家有悍妻,还敢肖想蘩妹妹。别说她不肯,我这个兄长都不会同意。”
采蘩听在耳里,在心里叹气。这群无聊的蠢货!她居然对姬三和他的朋友抱有过一点点希望。至少不要像普通男人那么恶俗。结果,事实胜于雄辩,她的相貌容易招惹苍蝇。哪怕她摆出的姿态再冷。因为,苍蝇就是苍蝇。眼中美景既然无福消受,她站了起来。
“蘩妹,怎么脸色不好看哪?”姬三忙问。
“三哥,我可能喝得多了些,出去散散酒。”采蘩堂而皇之说谎,扶栏外就是花圃,她的酒全养了花。
“啊呀,我的不是,女儿家酒力浅,哪能像我们这么胡喝。雪清,快扶着你小姐,散酒无妨,只是这百香坊都是来喝酒的,醉鬼不少,小心别冲撞他们,有事大声喊。”殊不知他自己离醉鬼也不远了。
采蘩作势靠着雪清走出去,到外面就站得好好的。
雪清不觉想笑,“小姐,三公子若有心,这时便能知道您是装醉。”
“他有心也是放在邻桌上。”邻桌绰约有美人,“你听,吟诗呢,哪里管我是否装醉。”
雪清一听,还真是,不由说道,“三公子去扬州大半年,回来有些野了。”
“本来就是如此的人,他在府里不过卖乖罢了,你以前少出来走动,怎知道他的本性,其实就是风流相花心种。他回到康城,不入家门宿青楼,陪璇香姑娘做新衣,那还是不久前的事。如今,只字不提。”薄幸男人。
“妹妹猜错了。姬三公子还不及变心,倒是璇香姑娘另结新欢,把他甩了。”花香与声音齐到,今日穿大牡丹花裙的魏吴姬上前揽着采蘩就走,到了紧靠东面山坡的小室,因为独间,隔了不少酒气。
“姐姐还有这么一个好地方,我要是知道,就早点躲过来了。”采蘩打量着清雅的布置,墙上还贴着一个瓷棋盘,啧啧称道,“斗室之中有方趣,姐姐会享受。”璇香姬三移出话题外。
魏吴姬让小婢斟茶,笑道,“我要不对自己好一点,对不起我家死鬼。”又gg直说不对,“这哪里算得上享受?天天坐着敲算盘,累得腰酸背疼。要不,妹妹来试试?我这儿正缺掌事。”
“我倒是想,但父母不在,长姐如母,得照顾二弟小妹,不能老往外走。”采蘩对棋盘有兴趣,“这棋还没下完?”
“是啊,你来得不巧,晌午前五公子和秋小爵在这儿下棋,两个时辰都没分出胜负,就让我记在这上头了,三天后继续。要不,你三天也来瞧热闹?”魏吴姬眨眨眼。
秋小爵就是秋路。秋路就是花和尚。上回在认宗宴上看到他的头发更长了,似乎决定当真俗人,采蘩也是那一天才知道这位皇帝的外甥生下来就封了爵位。
“我不来。”对魏吴姬,采蘩会耍小性,“两个人都不好对付。”
魏吴姬哟哟乱笑,“你来看棋,又不是斗嘴。按说,两人那日都送了贵礼,你总该当人面说个谢吧?”
“他们送的礼很贵重?”离那场盛大的宴席才过去几日,她回想起来却仿佛久远,“礼物都是交给管事整理的,单子还没写完,我不知道他们送什么。”
“那我要是送吃食作礼,岂不是馊了?”魏吴姬越说越笑,帕子甩在手边,支着下巴,眯不见了飞叶双眼。
“我自己请的那桌都看过了,姐姐那坛二十年的金仙酿,我打算留着当嫁妆的。”十张帖子,魏吴姬有一份。
“不用,想喝就喝了。等你成亲那天,所有的酒包在姐姐身上。洞房花烛夜你同新郎官的合卺,定给你特别酿制一坛妙不可言的。”魏吴姬身姿摇曳,故意施展妩媚兼暧昧。
“那我就先谢过了。”采蘩没觉得脸红。
魏吴姬喜欢采蘩,就是因为她不会大惊小怪,也开得起玩笑,真对自己的心思,彼此都不是故作矜持的人。
雪清反而替主子不自在,耳朵红了,悄悄走到窗边消热,不经意看到绿坡那儿,咦了一声,“小姐,好像是麦小哥。”
“麦子弟弟?”魏吴姬与麦子共桌,对那张黑里俏生的脸记得深刻,忙走过去一看,“真是他。不过,他长得细弱,他的朋友们却个个腰粗腿粗的,好像要欺负人一样。采蘩,上回要是这些人也在,我恐怕就不敢坐了。”
采蘩到窗前瞧了片刻,“吴姬姐姐的百香坊有护院师傅吧?”
魏吴姬凝目,似乎也看出端倪,“那是一定的,不然我这地方早不知道让人砸了多少回。”说罢,不用采蘩多说,叫来掌事,吩咐他找十来个护师到坊外等她。
“姐姐别去了吧,万一说不了理闹起来。”采蘩只借人。
“有热闹你不让我去,我可不依。再说,护师是我请的,我不去,真要出大事的话,怕你遣不动他们。”魏吴姬说道。
采蘩一点就通,“那就麻烦姐姐跟我走一趟了。”
“哪里话,麦子弟弟我瞧着可是十分顺眼顺心。黑是黑了点儿,但你没发现?他笑起来那酒窝漩儿实在讨人欢喜。他遇到麻烦,我可不能袖手旁观。”魏吴姬说走,挽采蘩的手就出了门,头碰头,低声带笑,“妹妹,咱姐俩说个悄悄话。我家死鬼早就投胎转世,我琢磨好久,也是时候再找一个。你觉得呢?”
采蘩毫不犹豫,“姐姐才二十三岁,正是如花似玉的年龄,品性好又家境富裕,再找个和已故姐夫一样好的男子,又有何难。不过――”仍不犹豫,是好笑,“麦子那种正经八百的人,当个弟弟是顺眼顺心,当相公还不急死你。别的不说,你这百香坊是开不下去的。他滴酒不沾,恨不得别人都跟他似的,逢人就劝戒酒,你还怎么做生意?”
“去你的,谁说我要找那个愣头青?那么嫩的娃,我咬到嘴里还嫌涩口呢。”魏吴姬拍采蘩的手,说得好似很无辜。
采蘩眉一挑,艳光四射,“吴姬姐姐说什么是什么。”
魏吴姬干咳,喃喃语,“我二十三,他十八,差不了多少。”
还说人涩口?采蘩明着笑在脸上,欣赏魏吴姬喜欢就说喜欢,先问自己的人生快意。
“要不,等会儿你问问他?”语气转了,支持好姐妹。
“他要是吓得落荒而逃,你要帮我抓住他。”问就问,魏吴姬还真不怕了。
采蘩看着魏吴姬突然快步而行,兴起冲冲的背影,心想,这位大姐该不会已经忘了带护师出来的理由吧?
今天只有一更。明天开始还债。
感谢亲们全方位支持,聆子很幸福。
周末愉快!么!
第102章 哥哥妹妹很有爱……
麦子今年十八,乍看不起眼的黑皮脸,一笑就有点惹人注目,看着会觉得那个俏生啊。他平时走小城乡镇去送信,快进快出的,一般人还没看清那张脸,他就已经走远了。
今日麦子正好走这条路回城,见有孩子的风筝挂到树上,就下马帮忙。谁知,风筝舀下来,她才又把它放上天,麻烦也找上来了。
“俏哥儿,我家主人请你过去喝杯酒。”三四个大汉将他团团围住,其中一个指着不远处的山亭。里面坐着一个穿着绫罗绸缎的中年富翁,服侍在他四周的都是一些俊美的少年郎。
麦子没注意这种不正常态,但也不想去跟陌生人喝什么酒。他不是会说漂亮话的人,只是一味闪躲,以为这样就能把麻烦避过去。结果,非但没躲过,还让人两面夹起来,硬给拖进了亭子。
“老爷,我们把俏哥儿请来了。”大汉将麦子往前一推。
麦子没站稳,那位老爷立刻扶住,趁势在她手上摸了一把,眼珠子顿时凸出来,神**迷迷,半张着嘴,好像要流口水的蛤蟆模样。
“小哥,今日春光好,老爷我善心大发,给你一个赚银子的机会。来来,陪我喝一盅,我给你十两银子,两盅二十两。要是陪老爷我一晚上,嘿嘿,给你一百十五两。”远远看着,只觉着此子笑脸俊俏,本来十七八岁的,他已经嫌长开了,却偏偏被这笑脸给吸引住,又看人穿着旧布衣骑匹瘦马。确定可以欺负。不想近看黑里细腻,手也是滑润如丝绸,令他很是心动。
麦子忙推开他,看了看周围细皮嫩肉的那些少年郎。恍然大悟,“你好男色?”
这位老爷好男色,还是少年色。但听人当面说出来,万般尴尬不自在,“老爷看中你,给你银子赚,是瞧得起你!”
麦子正正经经说道,“我不缺钱,也不会喝酒。更不好您这一口。对不住,身有要务,得赶紧回去。”定然转身,要走。
老爷大喊,“给我站住!”
四个大汉立即往麦子跟前一堵。
“你进了我的亭子。哪能说走就走?!”干脆横了,他有的是钱,官场还有人,“我说你偷了我的——呃——玉佩!你要是不乖乖听话,我就将你送官。”
“我没偷。”麦子还跟人争道理。
老爷从自己身上扯下一块佩珏,扔给离他最近的一个大汉,“塞进这小子手里。”
麦子就这么被栽赃了,耷拉着脑袋,却不是愤慨。“我虽然走南闯北,听到见到不少不平事,却不知道有一天会挨到自己身上,原来竟是这般不好受。”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老爷以为他一定会屈服,“给老爷我倒酒,不然就别怪我无情了。我瞧你虽然苦出身。恐怕也挨不住严刑拷打吧?”
麦子摇摇头,好似恍着神拎起酒壶。
老爷那个得意,色眼眯着,手又不老实摸了过来。但是,他的手还触到任何实物,却突然有金色的液体流下,并且沿着手臂往上,头发湿了,脸也湿了,一张嘴都是酒味。
“你!你干什么?!”被麦子浇了一身的酒,色鬼气得跳起来。
四个大汉过来,架住麦子往外扔。
采蘩和魏吴姬赶到的时候,麦子已经飞在半空中,眼看就要头撞草地,说不定会有惨祸发生。
魏吴姬急了,脱口而出,“快救人!老娘我还没跟他——”表一表心意呢。
然而,她那十几个护师尚不及出手,就见林子里窜出一道黑影,将麦子一把抱了个正着,滴溜溜转了三四圈才稳住身形。那人面色赤红,身高体壮,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