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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起,一家人用了早膳,贺启暄朝军营去了,珠儿和蕾儿则了秋水阁诵书习字,慕嫣然抱着肇哥儿玩了一会儿,外头小平子求见。
知晓小平子定然是打探出什么了,慕嫣然唤了乳母过来抱着肇哥儿下去,扬声唤了小平子进来。
“主子,奴才打探清楚了。”
进了屋,小平子低声说道。
“玉玲珑,和玉郎,可有关系?”
心中唯一的疑惑,便是玉玲珑的身份,慕嫣然便径自问出了口,见小平子摇了摇头,慕嫣然的唇边,露出了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说说吧……”
知晓事情必定没那么简单,慕嫣然斜倚在软枕边,摆出了一副听故事的表情。
一脸成竹在胸的神情,小平子从衣袖中掏出几张素笺,摆在了慕嫣然身边的炕桌上,退后几步娓娓说道:“赏菊阁那位玉公子原名楚玉,妹妹楚瑜。兄妹俩失散后,楚玉便成了后来赏菊阁的那位玉公子,而楚瑜楚姑娘,几番转手,便成了四平碧水阁的丫鬟,那时,楚姑娘才七八岁。到了十岁的时候,碧水阁的老鸨觉得,楚姑娘若是调教得当,必定将来也是头牌的料子,便不让她做下人的活计了。”
许是觉得说的有些繁琐了,小平子抬眼看了一眼慕嫣然,见她听得认真,便继续说道:“青楼里的规矩,姑娘过了十五岁就可以挂牌接客了,而生辰那日算是第一晚,是要竞价的,价高者得。那年,拍得楚姑娘的,是四平路家的公子,出了五千两白银,言明包了楚姑娘一整个月。那楚姑娘颇有心计,未出一月的限期,竟使得路公子答应为她赎身,聘进路府去做姨娘,定金都交了。”
“出了变数?”
世上的事,从来都没有一帆风顺的,慕嫣然猜测的问道。
点头道是,小平子有些惋惜的说道:“交了定金,老鸨答应路公子,一个月之内,不会让楚姑娘接客,定然让她清清白白的嫁进路府。可谁知,路公子回府后,接了家里的生意前去罗州,一个月没回来。后来,那老鸨让楚姑娘接客,楚姑娘宁死不从,便触柱身亡了。”
心思来回一转,顿时知晓问题出在了哪里,慕嫣然淡笑的问道:“玉玲珑,从前和楚瑜关系极好,所以,楚瑜身上的胎记,玉玲珑见过,并且也知晓楚瑜有个兄长失散了,可对?”
“主子所说正是。”
小平子应道。
“那慕风和玉玲珑,是怎么遇上的?玉玲珑又怎么知晓慕风是玉公子的旧人?”
慕嫣然不解的问着。
“王爷回来,风公子前去四平接夏侯老先生回王府,到四平后,有从军营里调去四平任职的武将请风公子喝酒,便去了碧水阁。席间点了舞娘作陪,其中一位,腰间纹了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风公子醉眼迷蒙,看成了胎记,拉着那个舞娘问了许久,直到确认那不是胎记,才黯然离去。这一幕,便落在了玉玲珑的眼里。”
虽未亲眼得见,可结合打探来的消息,小平子三言两语的便把事情的经过还原了个差不离。
这之后的事,不言而喻。
玉玲珑知晓慕风找的是楚瑜,可楚瑜已经香消玉殒,而胎记的事,便只有玉玲珑一人知晓,所以,便有了后来的事。
轻叹了口气,慕嫣然转过头,拿起方才小平子递上来的几张素笺纸看了起来。
看了几眼,慕嫣然满眼赞赏的看向小平子夸道:“如今办事愈发有章程了,可见历练了几年有长进了。回头,便和小贵子一起跟着,去王爷身边服侍吧,让你在内宅奔走,也有些屈才了。”
素笺纸上,是碧水阁那个老鸨的口供,其中,还包括当年十二岁的玉玲珑卖身进碧水阁时的卖身契,而根据卖身契,小平子又找到了玉玲珑的家乡,从四平一个郊县那儿的官府,抄来了玉玲珑的文碟记录。
一张张细细看来,玉玲珑的身世便一清二楚,可叹慕风,被那个从玉郎口中听闻却并未亲眼见过的胎记,哄骗了这许久。
抬手将手上的那些证据递回给小平子,慕嫣然轻声吩咐道:“去,将这些送去给慕风,也好让他看看,他筹谋许久又奔走许久,所花在玉玲珑身上的这些心思,到底值不值得。”
点头应下,小平子接过那叠字据,转身朝外去了。
一整日,再未听到小平子传消息回来,慕嫣然也只做不知,直到了第二日,夏蝉才抱着浩哥儿过来,见到慕嫣然,满脸感激的谢道:“蝉儿谢过姐姐……”
接过了浩哥儿,把小家伙放在身后的暖炕上,让他自己爬着玩,慕嫣然看向夏蝉笑道:“慕风呢?”
“他昨儿在家愣了一夜,说没想到会是这样,后来,又有些释然的说,这样也好,说不定楚姑娘早已遇到玉公子,兄妹二人已经团聚了呢。”
夏蝉笑呵呵的说道。
“那玉玲珑呢?”
本以为慕风会快刀斩乱麻的把玉玲珑处理了,见夏蝉未提起,慕嫣然犹豫了一下问道。
摇了摇头,夏蝉低声叹道:“他本来极生气,觉得玉姑娘骗了他,后来又觉得,从小在碧水阁那样的地方长大,没有点儿心眼,怎么能活到现在,所以,夫君又不生气了,说还按从前的想法,替她找个好人家,让她平安无忧的过完这一生。”
早就想到慕风会这样对待玉玲珑,毕竟,在赏菊阁里的经历,让慕风对玉玲珑有几分怜惜,既然已经为她赎身,慕风不介意做一件好事,就像自己救他一般。
可是,慕嫣然之所以救慕风,是因为她从清风公子的眸子里,看到了一丝看透生死的淡然,而玉玲珑对慕风,却是纯粹的利用。
想到此,慕嫣然便知晓,这件事,怕是没那么容易善了。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的功夫,丁香一头大汗的回来回话,说那位玉姑娘,在杨柳巷宅子里闹开了,如今,四邻八舍的街坊都围在一旁看热闹。
当即,夏蝉就沉了脸色。
第七百四十四章 恃强
不知晓慕风是怎么和玉玲珑说的,玉玲珑竟然撕破脸皮的跑去杨柳巷闹了,慕嫣然玩味的笑道:“青楼里的红牌,从小调教诗书才情,玉玲珑还能像个泼妇一样做出这样的事,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回过头去,夏蝉的脸上,已有些不易察觉的愠怒,慕嫣然摆了摆手道:“快回去看看吧,浩哥儿就留在我这儿,晚上你和慕风一起过来用晚膳,到时再接他回去。”
点头应下,夏蝉阴沉着一张脸疾步朝外去了,慕嫣然则逗着肇哥儿和浩哥儿玩了起来。
用罢了午膳,夏蝉还没回来,慕嫣然虽心中有些担心,却觉得这是慕风和夏蝉的事,他们自己能处理好,便再未过问。可眼看天色都快黑了,两人还未来,而浩哥儿,小脑袋四处转着搜寻夏蝉的身影,便是乳母抱着也嘟着小嘴,眼看就快哭了。
“你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慕风如今也是从三品的参将了,这样的事情闹上门,他不嫌丢人,我都替他脸红。”
语气中有些怨责,不知道是怪慕风太怜香惜玉,还是怪那玉玲珑不识好歹,慕嫣然转过头看着白薇沉声吩咐道。
“是,奴婢这就去。”
点头应下,白薇朝外走去,刚走了两步,便被慕嫣然唤住了,“那玉玲珑若是非要撕破脸皮,你就跟夏蝉说是我说的,让她遣人将玉玲珑送回碧水阁去,反正她的卖身契也在慕风手里,别做了好事还要惹一身骚。从前多少钱赎回来的。如今只要一半儿就行……”
几个月的功夫,从前高价赎出的碧水阁红牌,如今半价又能赎回来,碧水阁的老鸨。怕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白薇脆声应下领命而去。
杨柳巷慕宅的院子里,一身素白色衣裙的玉玲珑跪在清冷的青石板地面上,两眼含泪满脸凄楚的看着慕风。求了好半晌,见慕风仍旧不为所动,玉玲珑向前匍匐了几步拽住夏蝉的衣裙,娇声泣道:“夏姐姐,求求您,可怜可怜妾身吧……妾身初次见慕公子,便心有所属。如今,公子对夫人情深意重,妾身知晓自己没有这个福分伺候公子,但求夫人留下妾身,妾身愿意伺候公子和夫人。求您别赶妾身走,求您,求求您,就当是买个丫鬟,留妾身在慕宅伺候吧。”
这样楚楚可怜的玉玲珑,若是旁的男人看见,此刻必定心生怜意,哪里舍得让她为奴为婢,可慕风自看到小平子送来的那一叠字据。心里便恨透了玉玲珑对自己的欺瞒哄骗,如今还愿意帮她,也是看在自己从前那段类似晦暗经历的份儿上,愿意拯救她出碧水阁那个魔窟。
可眼看玉玲珑的存在,已经让夏蝉心生怨气,使得自己夫妻二人心生罅隙。慕风早已没了那份耐心,再看向玉玲珑,脸色也愈发不善,“玉姑娘,我的话,已说的再清楚不过。当日为你赎身的银子,我已尽数付清,而你的那些私房银子,可保你这一世衣食无忧。我将你送回你故居,此生你我再无瓜葛,你这般纠缠,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慕风的话语中有几分狠戾,可玉玲珑到云都城已有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几乎日日都能见到慕风,慕风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她这样一个在青楼里极善于察言观色的红牌姑娘,又怎会拿捏不准?
是故,慕风说完这一番话,玉玲珑却只是哭,一言不发,而眼中汹涌而出的泪水,让站在慕风身侧的夏蝉,一时之间也有些傻眼了。
方才匆匆赶回杨柳巷,门外已围了许多街坊,都是一脸看好戏的模样,有些素日交好的,都一个劲的骂玉玲珑不要脸,可还有一群人,却说着风凉话,要么便是“这样娇弱可人的女子,慕夫人便该做主替你家将军收了,也算是做了一件善事,利己利人,何乐而不为”,要么便是“看这位姑娘姿色过人,慕夫人估摸着是怕纳进了门拿捏不住,将来拢不住慕将军的心吧?”
这样的风言风语,让平日里见惯了乡邻和睦面孔的夏蝉,哪里承受得住?
即便此刻关上了院门,夏蝉仍旧觉得,四处都有人在看着自己指指点点,仿若自己若是坐视不理,就是旁人口中那个母老虎一般的恶人,而玉玲珑,却是那个柔弱不堪的弱者。
心中苦涩难言,夏蝉再看向慕风的眸光,就带了几分怨怼,而慕风的心中,又何尝不是无奈满满?
三人就这般僵持着,院门外,传来了白薇的叫门声,夏蝉如获重释,忙不迭的去开了门,请了白薇进来。
白薇跟在慕嫣然身边也有许多年了,什么样的阵势没见过,甫一进院子看到面前的情形,心中便有数了,当即也不与夏蝉多说,走到慕风身边福身行了礼,站起身沉声说道:“风公子,主子有几句话,让奴婢带给您。”
颔首应下,慕风轻声说道:“姐姐有什么吩咐,白薇姑娘直说便是。”
回头看了那娇弱倚靠在台阶旁的玉玲珑一眼,白薇收回目光,沉声说道:“主子说,公子心怀怜惜是好的,可若有人蹬鼻子上脸,公子何必还手下留情?卖身契在手里,半价卖回碧水阁就是,何苦因为一个青楼女子,而伤了夫人的心?孰轻孰重,公子心里应该是有数的。”
说完,白薇换上一副笑脸看着夏蝉柔声说道:“夫人,主子说,您处理完了宅子里的事,早些过王府去用晚膳,小少爷都眼巴巴的候了一下午了,您再不去,小少爷可就要哭了。”
提起儿子,夏蝉的心里一软,原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