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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裕续道:「红颜命薄,为了家族,她不得不投入她最憎恨和讨厌的人的怀抱里,牺牲自己。最恨是她的牺牲只是白白的牺牲,因为她的爹被一个无义之徒以卑鄙的手法杀了。最后她只好服毒自尽。」
说罢目光回到刘牢之身上,双目精光遽盛,语调却出奇地平静,沉声道:「统领晓得这个可怜的女子是谁吗?」
刘牢之晓得不妙,但却是无从猜测,只好茫然摇头。
刘裕吐出长压心头的一口怒气,冷然道:「她就是王恭之女王淡真,现在统领该清楚我刘裕的心意了。」
接着拂袖而起,头也不回地离开书斋。
刘牢之像失去了一切希望的呆坐着,脸上再没有半丝血色。
外面忽然爆起震天撼地喊叫小刘爷的声音,广陵城也似被摇动着。
屠奉三和宋悲风在建康东北燕雀湖旁一座小亭碰头,相视苦笑。
宋悲风叹道:「建康军窝囊至此,的确教人难以相信。」
屠奉三道:「有刘帅的消息吗?」
宋悲风摇头道:「建康对外交通断绝,到午后桓玄才重开大江。究竟问题出在甚么地方呢?据传司马元显已成阶下之囚,桓玄又大肆搜捕司马道子的心腹臣将,弄得乌衣巷的世族人心惶惶,不知何时大祸临身。」
屠奉三道:「问题出在我们低估了魔门,经长期的部署,他们有一套完整攻陷建康的计划,只看守石头城的王愉忽然向桓玄投降,便知王愉这人很有问题,若非本身是魔门之徒,便是被魔门收买了,所以临阵倒戈,令司马元显的部队立即崩溃,否则桓玄岂能如此轻取建康。」
又道:「至于乌衣豪门的惊惧肯定是不必要的。在魔门的辅助下,桓玄会施怀柔之政,以笼络人心。我刚才在码头看到大批粮船源源不绝地从上游驶来,照我猜桓玄会开仓济民,稳定人心后,再向北府兵开刀。」
宋悲风眉头深锁的道:「若桓玄能令上下归心,我们单凭武力,实不足以硬撼桓玄。」
屠奉三冷笑道:「假设桓玄只是魔门的傀儡,像那个白痴皇帝般,我几敢肯定我们将没有机会。幸好桓玄绝不是愿意任人摆布的人。所谓共患难易,共富贵难,桓玄和魔门之间肯定会出问题,例如我们设法让桓玄晓得谯纵、谯奉先和李淑庄等均是魔门之徒,我才不相信疑心重的桓玄不起戒心?相信我,桓玄很快会露出他狰狞的真面目。以他的性子,忍不了多少天的,特别在没有人能控制他的情况下。」
宋悲风听得心情轻松了点。
屠奉三道:「见过大小姐了吗?」
宋悲风道:「她和孙小姐应在返回建康的途上,所以我须多留几天。」
屠奉三色变道:「不妙!」
宋悲风骇然道:「甚么事这般严重?」
屠奉三道:「桓玄对谢钟秀一直有狼子之心,垂涎她的美色,又可作为对谢玄的报复,如她在现时的形势下返回建康,没有人能保得住她。」
宋悲风登时乱了方寸,道:「桓玄不敢这么胆大妄为吧?」
屠奉三道:「很难说!桓玄若想得到某个东西,是会不择手段的,如果我是你,会设法截着她们,不论如何都不让她们回建康。」
宋悲风心急如焚的道:「我立即去!」
屠奉三一把扯着他,道:「我会在建康多待十天,顺道刺探敌情,你回来时联络我。」
宋悲风点头答应,径自去了。
屠奉三长长呼出一口气,心绪波荡不休,难以平复。
他太明白桓玄了,一向自恃家世,目中无人,以往在莉州能称王称霸,皆因桓氏在荆州根源深厚,故无人敢与他争锋。
这种自小养成只顾自己,不顾他人感受的性格,是没法改变的。当再没有任何力量约束他时,只会变本加厉。很快建康的高门便会清楚他是如何可怕和可恨的一个人。登上九五之尊的位子后,他只会是个无人不恨的暴君。
如果没有挑战者,他的暴政可赖强大的武力来维持。
不过他却有一个最强劲的挑战者,那个人就是刘裕。
刘裕与桓玄是截然不同,有若天壤之别的两个人。
刘裕的布衣出身,本是他争权的最大障碍,令建康的高门难以信任他。
可是当累世显贵、出身著名世家的桓玄令所有人失望之际,刘裕反令人觉得他可为建康带来清新的气象。
对群众而言,即使没有甚么「一箭沉隐龙」,刘裕布衣的身份,对他们已具莫大的吸引力。
屠奉三有十足信心刘裕能从刘牢之手上夺取兵权,当刘裕全面反击桓玄,桓玄将尝到今天轻易得到胜利的苦果。
正因得来太易,以桓玄的性情,不但不会懂得珍惜,还会自以为不可一世,余子均不足道。
他和桓玄之间的恩怨,亦快到解决的时候了。
在这一刻,屠奉三清楚义无反顾的选择了刘裕,是他一生人最行险但又最正确的一着。
就在此时,衣袂破风声在他后方响起来
【 BBS 精心收藏:黄易大师小说】第 四十 卷 第四章 走投无路
第 四十 卷 第四章 走投无路
太阳刚刚下山,天色转暗。
慌不择路下,好不容易穿过一片丛林,来到一处奇怪的地方,在及膝的野草原上,放满一堆堆的石头,怕超过百堆之多。
司马道子愕然道:「这是甚么地方?」
在前方领路的陈公公停下来道:「这是个乱葬岗,附近的村民没有钱买棺木,死了的人便就这被挖个坑穴埋葬,堆些石头作记认算了。」
司马道子大感不是滋味,不想再问下去。
当外宫城守将开门向敌人投降,他便晓得大势已去,匆忙下来不及收拾财物,就那么逃出建康,希望能逃往无锡,与驻守该城的司马休之会合,再借助刘裕的北府兵,反击桓玄。
离开建康时,追随的亲兵近二百人,岂知不住有人开溜,到坐骑力竭倒毙,司马道子方骇然惊觉只剩下他和陈公公两个人。踏羞乱葬岗的枯枝败叶,那种失落的感觉,是他作梦也未想过的。
他不想听乱葬岗的由来,陈公公却不识趣的说下去,道:「附近有几个村落,人丁最旺的是陈家村,谢安在世时,陈家村非常兴旺,丁口有过千之众。淝水之战后,富家豪强四出强抢『生口』,掳回家中充当奴婢,加上朝廷为成立『乐属』,强征大批农村壮丁和佃客入伍,弄至田产荒废,饿死者众。陈家村现已变成荒村,余下的村人都逃往别处去了。」
司马道子大感不妥当,道:「公公!在这种时候为何还要说这些话呢?」
陈公公没有回头,叹道:「皇爷问起此地,我只是如实奉告,没有甚么特别的意思,皇爷不用多心。」
他的语气有种来自心底的冷漠意味,再经他带点阴阳怪气的语调道出来,份外有种使人不寒而栗的怵然感受。
司马道子不安的感觉更浓烈了,沉声道:「公公为何对这地方如此熟悉?」
陈公公淡淡道:「皇爷想知道吗?随我来吧!」
说罢领头朝前方的密林走去。
司马道子犹豫了一下,方猛一咬牙,追在陈公公背后。
此时天已全黑,抵达密林边,疑无路处竟有一条铺满腐叶的林路,植物腐朽的气味填满鼻腔。在向右转后,眼前豁然开阔,竟是一个破落的村庄,数百个被野蔓荒草征服侵占的破烂房子,分布在一道小河的两岸,彷如鬼域。
司马道子厉喝道:「公公!」
陈公公在村庄的主道上站定,冷然道:「皇爷有甚么吩咐?」
司马道子「锵」的一声拔出忘言剑,脸上血色褪尽,厉呼道:「为何要背叛我?」
陈公公缓缓转过身来,面向着他,木无表情地看着他,目光先落到他手上的宝剑,再移到他脸上去,不带半分感情平静的道:「皇爷也懂得问为甚么吗?那我便要请问皇爷,为甚么谢安、谢玄为你们司马氏立下天大功劳,却要被逼离开建康?为何祖逖、瘐亮、瘐翼、殷浩、桓温先后北伐,都因你们司马氏的阻挠至功败垂成?你如果能提供一个满意的答案给我,我便告诉你为甚么我会出卖你。」
破风声在四面八方响起。
司马道子非是不想逃走,只恨陈公公的气劲正牢牢紧锁着他,令他无法脱身。
忽然间,他陷身重围之内,两旁的道路屋顶上,均是憧憧人影。
下一刻数十枝火把熊熊燃烧,照得荒村明如白昼,更令他失去了夜色掩护的安全感。
一把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道:「琅玡王别来无恙!」
司马道子感到陈公公收回锁紧着他的气劲,慌忙转身。
桓玄在十多个高手簇拥下,正施施然朝他走过去,
司马道子一阵战栗,脸色说有多难看便有多难看。
桓玄在他前方三丈许处立定,其它人散布在他身后。
桓玄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情,笑容满面的笑道:「琅玡王害怕了吗?」
桓玄身后一人微笑道:「本人巴蜀谯纵,特来向皇爷请安问好。」
司马道子剑指恒玄,厉喝道:「桓玄!」
桓玄好整以暇的欣然道:「琅玡王少安毋躁,先让我们好好叙旧,畅叙离情。我这人最念旧情。哈!坦白说!我桓玄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真的要好好多谢你,若不是得你老哥排斥忠义,穷奢极侈,官赏滥杂,刑狱谬乱,令民不聊生,局势大坏,弄至朝政腐败不堪,我岂能如此轻取建康……」
司马道子大喝道:「闭嘴!」
桓玄毫不动气,笑道:「琅玡王竞怀疑我的诚意,事实上我字字发自真心,没说半句假话。来人!让元显公子和他的爹父子相见。」
司马道子听得浑身遽震之时,司马元显从人堆背后被押到桓玄身旁来。
司马元显双手被反绑在身后,披头散发,军服破损,满脸血污,一睑羞惭的垂苦头。
司马道子颤声道:「元显!」
押解司马元显的其中一人伸手扯着司马元显的头发,硬逼他抬头望向司马道子,喝道:「见到你爹还不问好?」
司马元显上下两片嘴唇抖颤了半晌,艰难地吐出一声「爹」。
百多人包围苦这对落难父子,当场同时发出嘲弄的哄笑声。
桓玄捆审司马元显的神情,微笑道:「看!我桓玄不是说得出做得到吗?说过带你来找你的爹,现在你的老爹不是活生生在你眼前吗?公子心愿得偿,黄泉路上好应感激我。放开他!」
司马道子狂喝道:「不!」
正要抢前拼命救子,后方劲气袭体。
司马道子终究是九品高手榜上的第二号人物,反手一剑劈去。
「锵!」
桓玄的断玉寒离鞘而出,就在司马道子与陈公公剑掌交击的一刻,刃光闪过,司马元显的头颅离开了脖子,尸身侧倾倒地。
桓玄断玉寒回鞘,司马元显死不瞑目的头颅才掉往地上,鲜血喷洒滚动了近丈,溅出一道令人惊心动魄的血路。
陈公公一击便退,只是要阻止司马道子出手。
司马道子脸色苍白如死人,呆盯苦儿子身首分离的遗体,双目射出悲痛绝望的神色。
桓玄像作了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