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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粉色床帷分开两边,那个人探了身子进来,略呈三角的眼直直对住床上人儿,拈着单边的翘胡,嘴角嘻嘻笑着。
「美人儿,怎么一声不响就离开京城?我思念妳思念得心都发疼哩,今儿个再聚,妳却冷冰冰拒我于千里之外,妳怎地忍心?」吴光宗在床沿坐下,顺手摸了摸美人脸蛋,满足叹气,「妳身体又香,皮肤又白又滑,真是一道荷花嫩鸡啊。」
明就提醒自己小心,明就远远离他坐着,庆兴楼的宴席中她记得自己仅喝了杯茶,当时觉得茶味微异,只道是店家择水的问题,也没多加思索,难不成……难不成……
涤心全身冰冷,小脸用尽力气闪躲,偏偏逃不出他的掌心,一时间,只觉胸口抑郁就要呕吐出来。
「你……放开我……放开我……」她以为自己在狂叫,实则气若游丝。
「放开妳?嘿嘿嘿,我可舍不得放开妳。」他无害笑着,手继续游移,缓缓又陶醉地揉着她裸露出来的臂膀,嘴中发出啧啧声响,「这藕臂还没让人枕过吧,我听说妳要招亲,何必麻烦,干脆嫁给我做我的小姨太,不用在外头劳碌奔波,一生吃香喝辣,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呵。」
「放开我……」涤心喃着,模糊间思及渡芸,想起她承受的恐惧和煎熬,今日亦会在自己身上重演吗?涤心心中又惊又怕,看着他淫欲满布的脸慢慢移近,强忍住欲呕的冲动,她略嫌僵硬地微笑,怯怯地说:「人家的手……好痛……你放开啦!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还能去哪儿,放开啦……」
吴光宗疑惑地抬头,但见眼前女子眸光烟霏,肤色柔腻,樱唇娇滴滴,双颊红扑扑,听她软语相求,酥麻了一颗心。「妳这是从了我?」
涤心不回答,发出几声嘤咛。
「好好,我放了妳,反正,妳也逃不到哪里去,呵呵呵……」
他只解开床头绳索,却不让涤心双手完全自由,跟着身子已猴急地扑去,一把抱住她柔软的身体。
涤心大惊,拚了命地挣扎,双腿踢踹,恐惧紧紧扼住她的身心。
不要!不要!不要!
心中疯狂大喊,她膝盖一顶,也不知击中何处,只听见吴光宗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勒紧身体的力道登时松开,涤心想也不想,立刻翻身下床,她想跑,才出三步,双腿一软,人又倒在地上。
「救命……救命……」她喘着气,双肘着地不住地往门口爬去。
「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吴光宗脸色铁青,忍痛追下,将地上的姑娘猛地翻身,扬手便是一掌,打得涤心晕眩过去,接着扯住她的衣襟愤然撕裂,怒叫:「老子今天就在这儿要了妳!」
一阵震天价响,门被踹飞开来,见到房中景象,武尘发狂怒吼,声劲之猛几将房顶震塌。
他一脚踹中吴光宗门面,对方满头是血,他不放过他,疯也似地扑上去,没有武功招式,不讲气劲掌风,他双拳如雨点,拳拳往吴光宗身上招呼,肚腹、头颅、背脊、胸口,武尘打红了眼,完全不懂控制劲道,初时,还听见对方哀号叫痛,到得最后,那人浑身浴血伏在墙角,一动也不能动了。
「大郎哥……对不起……」涤心不知情况有变,只记得有句话,很重要很重要的话,她没对大郎哥说,她对不住他呵……是她误会了他……「大郎哥……大郎哥……」
虚弱的呼唤直直刺入武尘凌乱心智,他双拳陡收,胸口兀自起伏剧烈,待那轻唤再次传来,他终于有所反应,记起了涤心。
「涤心?!」他连忙赶至她身畔,见到涤心红肿的脸颊和紧缚的双手,简直心魂欲裂,痛楚难当,他低吼一声,手劲一扯,徒手拧断她腕上粗绳。
「涤心……」又唤了声,武尘脱下外衫罩住她裸露出来的肌肤,轻轻将她抱起,目光如炬,燃烧着深沉真切的忧郁,他安抚着,声音却低哑得难以辨认,「别怕、别怕……我在这儿……」他安慰她亦是安慰自己,心这么痛,他惊骇得浑身发颤。
「大郎哥,我错了……我对不起……我错了,对不起……」涤心见着了他,安心笑着,双唇动了动,不太确定自己讲些什么,跟着眼前化成黑色迷雾,她头一偏,厥在他怀中。
※※※
涤心是被武尘由杭州城最负盛名、最具规模的妓院百花楼里带回来的。
那庆兴楼的跑堂让吴光宗买通,暗地在涤心的茶中动了手脚,迷药不会马上发作,而待得宴席结束,众家茶商各自离去,涤心起身欲走,却昏昏欲睡,接下来便没了意识,哪里知道已让人暗渡陈仓,装在黑布袋里运进了百花楼后门。
那老鸨一听是吴大人要的人,没敢理会黑袋中装了谁,只能由着胡搞,原以为赚了笔丰厚的遮口费,岂知半途杀出一名瘟神,进门直闯,几名护院打手没两下就让人摆平,百花楼十二院、三十六阁的房门几乎瘫毁在他脚下。
这还不够惨,最惨的是,那瘟神竟在百花楼活活打死一名大官。
而对于凶手的模样,众人躲的躲、藏的藏,哪里敢仔细瞧清?即使当场面对面,也让他给吓走了魂,残留在印象中的只剩下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原先的面目如何,恐怕百花楼里的众客众妓,没一个说得出来。
这日合该百花楼冲煞,那老鸨一知详情,面如土色,身子似软泥般瘫在地上,只道半生努力就这么付诸东流,等着查封吃官司。
此时,陆府忙成一团,大夫在内室诊视,陆夫人与海棠焦急杵在床边,丫鬟们烧水的烧水、煎药的煎药,气恨之声在外厅爆响,陆阳砰地一拳击在桌面。
「他妈的,吴光宗这王八蛋敢这样瞧轻涤心?!那日他来拜访我,问起涤心,我只随口道是咱们家的管事,没再多说,想不到这王八蛋如此下流!」他是钦点的武状元,由朝廷委任职分,官阶不小,吴光宗到达杭州自然要来访他。
武尘无语静坐,脸色又青又白,他受了太重的惊吓,一颗心尚未归位。
「没什么大碍,待她转醒,记得将药喝了。」大夫交代着,同陆夫人和海棠从内室步出。
见状,武尘倏地站起,「我进去瞧她。」那话中抖音如此明显,不管众人,他快步入了内室,将服侍的丫头遣退,静静在床沿坐下。
涤心的头颅靠在蓬松的软枕上,黑发长而丰密,将一张脸衬得倍加瘦小。
武尘心一痛,伸手揉着她的发。当初他来不及救下渡芸,让一个姑娘遭受奇耻大辱,心虽有无比惋惜,却不曾疼痛若此,他真怕……怕结果超脱控制,让那残酷烙在她的身上。
一声绵长低吟逸出唇边,是感激、是庆幸、是安慰、是心悸,他的吻贴在长发上,眼角竟微微泛湿。
「大郎哥……」软枕上的小头颅动了动,涤心迷糊喃着,眼睫轻颤。
他锁住那张容颜,见扇般的睫毛眨了眨,身子不由得更向前倾,抑制奔腾的情绪低低道:「我在这儿,涤心……我在这儿。」
水……这个字没有声音。
读着她的唇形,武尘冲向桌子,赶紧倒了杯茶过来,然后小心翼翼扶起她,让她的背靠在自己的胸膛。「来,慢慢喝,小心,慢慢喝……」
武尘喂着她,那杯中茶或者冲浸过久,茶色变得浓郁厚沉,涤心一口一口啜饮,丝毫不知苦涩,隐约觉得它化成一股暖流,悄悄注进心房。
双眸迷迷蒙蒙,模糊瞧见一个影子,那熟悉的音调是流过心底的小河,徐缓得如此温暖。涤心连眨了几回,终于看清那人的容貌。她试着微笑,唇角稍牵,颊边却感到发麻的刺疼,反射地抬手欲捂住,映入眼底的是腕上教粗绳磨破的伤痕,剎那间,记忆全数回笼。
不仅双腕,她的手肘亦有好几条擦伤,武尘怜惜叹息,放下杯子,小心无比地握住涤心的柔荑。「伤口上了透明药膏,妳别动,碰着了就不好了。」
涤心侧首望住他,知道千钧一发之际他终于赶来,而如今自己安全地在这里,看着他关切的脸、听见他关切的话语,涤心方寸陡热,跟着毫无预警,反身扑进武尘怀中,藕臂紧紧在他颈后交迭,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大郎哥,他……他……」
武尘一怔,原担心着她刚上完药的伤口,耳畔却传来嘤嘤哭泣,接着颈窝微微湿热,沾染上涤心潺潺泪珠。他神情一弛,不由得再度轻叹,健臂环住她娇弱身躯,安稳拍抚着她的背脊。
「别怕,大郎哥替妳出头。」他早替她出头,且做得十分彻底,如此这般的人渣猪狗不如,杀上百个千个,他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在百花楼,涤心咬着牙没掉一滴泪,此时由逆境转回,勇气尽泄,那时的惊惧和委屈缠绕上来,一哭不可收拾。
不知过了多久,黏在武尘颈肩的头颅稍稍抬起,涤心吸吸鼻子,心中舒坦许多,却见到男子的衣领教自己哭湿了一大片,她瞧瞧那处泪渍,又偷瞄了瞄男子的脸,接触到两道温柔清朗的目光。不敢多瞧,垂下头抿着唇,下一刻,她放开了武尘,还拉来被子将自己罩头裹在其中。
涤心的举动教人不明就里,武尘讶异,立即伸手去扯,谁知她仍是不放。
「妳这是做什么?」武尘叹气。
「你不想见我的……」她的声音模糊由被中传出。
「胡说。」
被子忽地自动掀开,涤心双眼通红、小小鼻头也通红,双颊更是通红,她凝住武尘,话中鼻音极重,「你……你叫我走,你不愿见我了……」她说得委屈任性,忘了当初是自己故意而为。扮潇洒实在太难了,她做不到也不要做了。
武尘捉住被子一角,以防她再试图闷死自己,听得她的指控,只有无奈苦笑。「妳这小傻子,我哪里不想见妳?妳一声不响离开阎王寨,待我追回三笑楼,妳又一声不响离开京城。我是生气,被妳气得口不择言,却没要妳走得这么急,妳为何不慢慢走好让我追上?」
涤心转身离去,渡芸立刻将事情原委完整告之,等安置了她,赶回寨中时,涤心竟然已经离开。好快的手脚,令他不得不怀疑,贺兰和卿鸿根本是存心整人。
涤心泪眼蒙眬,对他的愧然涌上心头,扁扁嘴,语带哽咽的道:「对不起,大郎哥,对不起。我误解你,教你气愤让你失望,你对渡芸……我、我知道的,却忍不住胡思乱想,我害渡芸伤心,也害你伤心,总之……总之是我有错在先,对不起。」说着,她又要拉被子罩住自己。
武尘快她一步,软被教他扬手丢开,被子尚未着地,涤心已让他抱在怀里。
「这样的赔罪方法,嗯……似乎有欠诚意。」他嘴角上扬,挺鼻故意蹭了蹭涤心的,听见她的抽气声,望入一双清澈美丽的眼眸,心中不禁悠悠荡漾。接着,他头靠了过去,舌迅如闪电地探进女子樱唇当中,他辗转吻着,喉间不自觉逸出低哑呻吟,骨头彷佛被融得既酥又软。
「我接受妳的歉意。」武尘抬起头,目光中露骨的情感教涤心脸红,他的大掌轻抚着她受伤的颊,怜惜低问:「妳说……需要时间好好想想,过了这么多日,妳到底想得如何?」
涤心与他相视,眸光在他俊朗的五官上端详梭巡,她瞧得用心而仔细。
这个男子呵……在她还是个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