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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红药道:“花园。”
君箫道:“上面写着‘严禁外人擅入’,我进去不方便吧?”
姬红药娇笑道:“你这人真是,有我替你带路,还有什么地方不能去的?”
方才冯总管说过:她是聚英楼创办人的二千金,有她带路,那自然没有不能去的地方了。
君箫自然想知道聚英楼更多的秘密,当下也就不再作声,随着姬红药进入了月洞门。
这座花园,占地不小,到处花木成林,清溪如带,在花林之间,还点缀着不少亭台楼阁。
两人沿着一条白石铺成的小径,曲折而行。
君箫故意问道:“花园为什么要严禁外人擅入?”
姬红药不经意地道:“你猜猜看?”
君箫道:“外面是光禄堂,这外人自然指住在光禄堂的人了。”
这话自然是有意试探的。
姬红药是个不善心机的人,眨眨眼,笑道:“很接近了。”
君箫道:“至于这里住的是什么人,我就猜不着了。”
两人走过小桥,一边是一片河塘,沿着荷塘,绿柳如线,轻风徐拂!
姬红药一手拉住了一根柳条,转脸嫣然笑道:“告沂你,这里就是景福堂。”
“景福堂!”
君箫其实早就猜到了,因为方才任驼子三人,就是从长廊这边走出去的,他故意作出吃惊模样,然后又羡慕地道:“景福堂是在花园里,果然比光禄堂舒服多了。”
姬红药偏着头,低低地道:“景福堂是专门接待九大镖局经过这里的人住的,能住在景福堂来的人,都是职位较高的人,譬如你被派到某一地方去当分局的负责人,因事经过南昌,就可以住到景福堂来了。”
君箫摇摇头道:“我可不敢存此奢望。”
姬红药道:“这有什么不可以?姐夫他能当九大镖局的总镖头,你自然也可以当九大镖局的副总镖头了。”
话说出来了,她粉脸上突然飞起来一片红晕,艳如朝霞,尤其一双黑白分明的剪水双瞳,既不敢正面看他,却又偷偷地瞟着君箫,流露出少女的无限娇羞。
君箫自然听得出来,这话就是呆子也听得出来,姐夫可以当总镖头,那么当副总镖头的,自然是妹夫了,难怪她要脸红!
君箫脸上也有些发热,但他戴了面具,脸红自然红不到画具上来,他此时只有装作不懂,问道:“红药,方才听冯总管说,令尊是聚英楼的创办人,也在这里?”
这话当然仍是试探她的口气。
姬红药不经意地道:“爹不管这里的事,这里早就交给姐夫了,爹他在黄竹。”
君箫不知她说的“黄竹”,是什么地方,但他不好再追问下去,姬红药是个没有心讥的人,你如果追根问底,也会引起她的疑心。
荷塘旁,有座假山,假山上,再从曲折的小径,有座亭子。
姬红药领着他穿入山腹,登上假山。
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登高了,视野自然广阔。
这座假山,高出围墙很多,站在假山上,照说应该整个花园,全收眼底,但实际却不尽然!
园中树大葱郁,阻挡了视线,再加上许多楼宇,像屏风似的,东一座,西一座,矗立在丛树之间。
你真正能看到的,依然只是局限于眼前的景物——花园的一角而已。
姬红药走入亭子,伸手掠掠披肩长发,娇媚地道:“云大哥,待回我们到沧海一粟楼去吃晚餐。”
君箫道:“沧海一粟楼;这名称倒很别致。”
姬红药道:“这楼名是姐夫取的,聚英楼接待各地江湖好汉,各个地方的人,口味不同,沧海一粟楼,有的是各省各地的名厨,只要你叫得出名堂,他们就做得出来。姐夫说:沧海喻大,一粟喻小,这沧海一粟楼,在四海之内,就像一粟之微,但四海之内,所有的口蛛,却尽在这一粟之中。”
君箫道:“你姐夫倒是个博学之士。”
姬红药咕地笑道:“他书看得很多,知道的事情也很多,明明是总镖头咯,他偏要穿着长衫,摇着折扇,看去像个读书相公,所以我大姐背后就叫他书呆子。”
正说之时,只见月洞门口,忽然抬进一顶黑色轿子来!
那顶黑轿四面都用黑布围得密不通风,不知里面坐的是什么人?
轿前有两个人急步而恭敬的引路,轿后跟着两个人,也是一身黑衣,而且头脸、双手等处,都套着用黑布特制的头罩和手套,看去就像一团黑炭。
其中一人,肩头还掮着一个大麻袋。
因为距离太远了,看得不大清楚,这一行人进入月洞门,只有一小段路,就被一丛树木遮住,看不到了。
姬红药轻咦道:“这人好大的架子,进了花园,还坐在轿子里,要人抬着走。”
君箫问道:“你也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吗?”
姬红药摇摇头道:“不知道,看样子,是刚来的人。”
君箫心中暗道:“这轿中人由人抬着直入花园,可见他是个极有身份的人,聚英楼如果真是七星会的一处暗舵,那么此人当是七星会的高层人物无疑!”
这时那顶黑色轿子已在假山左首一条大路上出现!
这回距离近了,已可清楚看到轿前两人。
一个是文土装束的人,白面无须,举止斯文,一路行来,宛如行云流水,从容潇洒。
另一个则是聚英楼总管冯友三,他弯腰前趋,一副虔敬小心的巴结模样,越发显得轿中不是等闲人物!
姬红药忽然娇呼一声:“啊,是姐夫!”
君箫时常听她口中提起“姐夫”,也早就有一个印象,她姐夫相貌俊逸,喜作书生打扮,手中摇折扇,那准是轿前那个文土装束的人了。
果然那青衫文土听到姬红药的娇呼之声,忽然脚下一停,抬头朝假山望来,口中叫道:“红药,还不快下来?”
他脚下一停,转身朝黑色轿子歉然道:“敝戚年幼无知,惊动钧驾,还乞恕罪。”
轿内那人问道:“她是你何人?”
青衫文士躬身回道:“她是晚辈姨妹。”
轿中那人道:“很好,我要见见她。”
姬红药一手拉着君箫,急急说道:“云大哥,快下去,我给你介绍姐夫去。”
也不待君箫答话,连跳带跃,往假山下奔去。
黑色轿子已在铺着青砖的大路上停下来了。
姬红药一直奔到青衫文士前面,欣然道:“姐夫,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她直到此时,才看到总管冯友三神色拘谨,垂手站在边上,姐夫脸上也没有笑容,双眼瞪着自己。
一时使她感到有些不大自在,心中暗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青衫文土没待她说下去,就低呵道:“红药,快去见过副总座。”
君箫随着姬红药身后而来,眼看这位被称做小诸葛的诸葛真,果然生得唇红齿白,风度翩翩,一表人才,只是眼神有些不正。
姬红药平日任性惯了,她兴高采烈,一心想把君箫介绍给姐夫见面,却没想到姐夫当着君箫,给她这么冷漠的脸色看,心头更觉大是不快。
她自然知道姐夫口中的“副总座”是指轿中人,心中暗暗哼道:“副总座有什么了不起?”
故意冷冷地道:“谁是副总座?”
诸葛真听了姬红药的话,神色为之一凛!
只听轿中呷呷笑道:“你就是姬老总的小女儿,叫什么名字?”
姬红药心中暗暗哼道:“你最多是我爹的副手,哼,姐夫也真是的,巴结得她这样殷勤!”
一面昂首道:“我叫红药。”
“很好。”
轿中人又是一阵呷呷尖笑,说道:“大概平日里被你爹惯坏了,刁蛮得很,小女孩有时刁蛮些也蛮可爱的,呷呷呷呷! ”
君箫听她笑声,心中猛然一动,忖道:“轿中人是八手罗刹厉九娘!”
诸葛真连忙躬身道:“红药年幼无知,多蒙副总座夸奖。”
只听轿中人又道:“后面这个小伙子呢?又是什么人?”
姬红药道:“他是我朋友。”
轿中人道:“叫他走上来些。”
君箫心头微微一凛,忖道:“莫非这位老妖婆已认出我来了。”
心中想着,抱抱拳道:“婆婆可是叫我吗?”
轿中人呷呷笑道:“不错,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君箫依言走了上去,和姬红药并肩而立,故意拘谨地道:“不知婆婆要问什么?”
诸葛真望望君箫,修长的剑眉,微微攒了一下。
轿中人道:“你叫什么名字?”
君箫道:“在下云惊天。”
轿中人道:“何人门下?”
君箫嗫嚅地道:“家师是天山脚下一个牧羊的老人,他老人家没有名字,就是有,在下也不知道。”
“天山脚下牧羊老人?”
轿中人道:“你是哪里人氏?”
君箫道:“在下生长塞外,是家师扶养长大的。”
轿中人问道:“你使的兵刃就是箫吗?”
她很注意君箫腰间插着的那支铁箫。
君箫摇摇头道:“不,在下使刀。”
轿中人又道:“你会吹箫?”
君箫又摇摇头道:“不会。”
轿中人道:“那么你腰间插的这支铁箫是做什么用的?”
君箫轻松地道:“这箫不是我的。”
轿中人奇道:“是什么人的?”
君箫道:“是四川唐门弟子任剑秋的。”
轿中人问道:“唐门弟子的东西,怎会在你身上?”
君箫道:“他一再无事生非,找在下麻烦,是在下从他手里夺来的。”
“很好。”
轿中人呷呷笑道:“你是要气气唐友钦这老儿。”
君箫道:“那倒不是,因为这铁箫中暗藏唐门歹毒无比的‘夺命飞芒’,在下所以要把他夺下来,带在身边,只是等待任剑秋来取回去罢了。”
“很好!”
轿中人道:“小伙子,你敢和四川唐门作对,着实有种!”
君箫恭敬地道:“婆婆夸奖。”
轿中人道:“诸葛真,这小伙子很有意思,他是你们聚英楼的人?”
诸葛真还没回话,冯友三陪笑道:“回副总座的话,云少侠是新来的,现在光禄堂待命。”
轿中人“唔”了一声,忽然轿帘一动,飞出一点黑影,朝君箫投来,说道:“小伙子,这是我的令牌,你接住了,随时都可以来见我。”
君箫伸手接住,低头看去,那是一块铜钱大小圆形的铁牌,中间刻着一个凶狞的狼头,反面有一个“令”字。
轿中人掷出铁牌,就低喝一声:“走。”
诸葛真,冯友三应了声“是”,当先就走。
黑色轿子也跟着抬起,轿后两个全身包在黑布里的怪人,也一言不发,随着大步走去。
宽阔的青砖路上,只剩下了君箫和姬红药二人。
君箫手中还拿着铁牌,怔怔地道:“这块铁牌不知有什么用?”
姬红药还在生她姐夫的气,口中哼道:“大姐要听你的,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她回过头,看了君箫一眼,说道:“你叫她老婆婆,她好像很高兴,才送你这块铁牌,你就收着好了,哼,我才不叫她呢,她是我爹的副手罢了,几时我带你找爹去。”
君箫听得心中一动,忖道:“厉九娘是她爹的副手,不知她爹又是什么人?”
其实这下姬红药可说错了,这位“副总座”的身份可高着呢!
君箫收起铁牌,心中只是思索着,方才看到轿后那个黑衣人肩头掮的大麻袋中,可能装的是人。
八手罗刹厉九娘阴狠毒辣,是当今江湖上几个无恶不作的魔头之一,落在她手中之人,而且还要用大麻袋装着,自然也不会是无名之辈。
看来极可能是白道中哪一个和她结了梁子的人,自己既然遇上了,倒要查个清楚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