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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如云跟在他身后,一颗心只放在他身上,也没去辨认路径。
不大工夫,两人一前一后,不知不觉的奔入了一处狭谷之中。
前面的君箫突然脚下一绊,摔倒地上。
李如云看的心头狂跳,急急飞掠过去,俯身一瞧,只见君箫双目紧阖,脸如金纸,已是气若游丝,再探手摸去,只觉他全身皮肤,好像都在冒着寒气,触手冰凉,只有胸口还有微温!
这正是“阴极掌”发作的徵候,奇寒澈骨,全身冰冷,直至血脉凝结,心脏僵冻而死…
……李如云这一惊非同小可,她一张匀红的粉脸,不禁流露出凄惶之色,幽幽一叹,黯然泪下。
“自己还是赶快抱着他回转风云庄去,好歹由二叔出面,向冷面鬼王讨取一颗解药,才能救他,再迟只怕来不及了!”
心念一动,急忙双手抱起君箫身子,匆匆往原路奔去。
那知奔行了顿饭工夫,但觉山势迂迥,愈走愈觉不对,等她站停身子,朝四外仔细打量,山陵间云雾弥漫,暗影空,那里还辨得清方向?
她虽是出生在黄山,但黄山广袤数百里,幽谷绝壑,何止千万?
此时夜色正浓,云气如潮,松林如海。那里还找得到归路?
李如云急得几乎要哭,她抱着君箫,忍不住低下头去,幽幽的道:“君郎,你如果死了,我也不想活啦!”
姑娘家平日眼高于顶,放眼武林,没有一个中意的郎君,自从邂逅君箫,芳心默许,不料见面不过三次,他就被冷面鬼王“阴极掌”所伤。
但只要赶返风云庄,仍可有救,偏偏又在紧要关头,迷失路途,这岂非天意?
她心头这份惶急,真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但纵然迷失山路,总不能老站着不走,她此时只能凭着自己臆测,举步朝一座小山奔去。
迷失了路的人,如果依然找得到原路,那就不是迷失了。
迷失,就是越迷越失,越走越远。
李如云抱着君箫,奔近小山脚下,已是香汗淋漓,她连拭把汗都腾不出手来,眨动眼睛,凝目四顾,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奔进了一条狭谷。
这座小山,就在狭谷尽头,小山上似有一间茅舍,隐现在夜色之中。
李如云看到山顶上的茅舍,心中不觉一喜,既有茅舍,自然有人居住,自己迷失方向,至少也可以有问路人了。
她在山坡上,放下君箫,掠掠鬓发,抹了一把汗,然后缓缓吸了口气,俯身从君箫腰间,摘下铜箫,替他收入剑囊之中,把包裹背到肩上,双手抄起君箫身子举步朝山上走去。
她才一举步,就听到头顶上“呱”的一声怪叫!
那是夜枭的声音;但在深山黑夜,听到这凄厉的啼声,恍如鬼哭,就使人心头油生寒意!
李如云当然没有去理会它,继续朝山上走去,只听头上又响起“呱”的一声。
李如云轻轻呸了一口,说道:“讨厌。”
小山,当然不会太高,这要换在平时,李如云提气纵掠,几个起落,就可跃登,但她手里抱着君箫,已经奔行了不少路,实在已经用尽了气力,因此这一段山坡,走的甚是吃力。
那夜枭就像跟着她一般,她一路上山,夜枭在她头顶上,每隔上十来步,就“呱”的叫上一声。
李如云被它叫得又心烦,又厌恶,暗暗忖道:“这东西跟乌鸦一般讨厌,这样叫个不停,莫非君相公真的没有救了?”
她恨不得拾起一块石子,把它打下来。
不大工夫,总算登上小山山顶,但听那夜枭在头顶“呱”的一声,接着又是一声扑扑轻响,往山下投去。
李如云举目看去,这小山顶上,地方不大,几棵拏云盘空的老松树中间,果然有一座茅舍,只是黑黝黝的,不见灯光,不知有没有人住?
她缓缓走近茅舍,只见两房木门紧闭,寂无人声,不由脚下一停,高声叫道:“请问里面有人么?”
过了半晌,屋中寂然无声。
李如云又走上一步,叫道:“请问屋里有人么?”
屋中仍然无入回答。
李如云心中暗暗失望,忖道:“看来这茅舍果然无人居住的了。”
但她到了这里,又有些不太死心,这就提高声音,又问了一句。
方听得茅屋中响起一个低沉的妇人声响说道:“你嚷什么?屋里没有人,要这茅屋作甚?”
话声不但冷漠,而且极为低沉,好像是在很远的地方说话。
李如云听的虽觉奇怪,但总算有人答应了,慌忙说道:“大娘,我们在山中迷路,我大哥又生了急病,想请大娘指点路径。”
那妇人声音冷冷说道:“门没门上,你进来再说。”
这若是换在平时,李如云听了她这般口气,早就掉头走了,但此刻君箫寒毒发作,救伤要紧,只好忍着委屈,推门而入。
两扇木门,果然只是虚掩着,轻轻一推,呀然开启,跨进茅舍,是一间小小的客堂,但裹面阴森幽暗,竟然空无一物,生似久无人住。
李如云心头暗暗犯疑,脚下一停,说道:“大娘,我们山行迷失方向,找不到归路,大哥又生了急病,只想请教大娘一声,云门峰如何走法?”
只听那妇人声音说道:“老婆子连这里叫什么峰,都不知道,那会知道什么云门峰,雾门峰?”
声音虽从堂后传来,但转来依然十分低沉,好像是从很深的地底下传上来的。
李如云出身风云山庄,也算是武林世家,平日江湖上的古怪事儿,听也听得多了,自从进入这间茅屋,就觉得大为古怪,已是暗暗存了戒心,这就说道:“大娘既然不知道云门峰,那就告辞了。”
说完正待回身退出。
“慢点!”
那妇人声音一共只说了两个字,第一个字,说出之时,她声音还很低沉,好像在很深的地底下,但等地说到第二个字,已经就在客堂后面了。
李如云心头暗暗一惊,问道:“大娘还有什么见教?”
那妇人声音尖笑道:“小姑娘!你既然来了。那就不用走了。”
这话声尖得刺耳,竟然是从身后传来!
李如云悚然一惊,她反应极快,急急往前跨出一步,倏地转过身去。
目光抬处,只见当门站着一个形同鬼魅的老妇入,拦住了去路。
这老妇人披散着一头如银白发,一身黑衣,鸠脸阔咀,最令人毛骨悚然,是她那双眼睛,暗夜之中,竟然闪着绿阴阴的光芒。
李如云抱着君箫,几乎惊怖欲绝,双腿发软,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娇叱道:“你是什么人?”
喝声出口,左手抬处,悄无声息,从柚中射出七支“花须透骨针”。
黑衣老妇当门而立,呷呷尖笑道:“老婆子就是这茅舍的主人。”
“花须透骨针”细如牛毛,发如闪电,那黑衣老妇不避不让,浑似不觉,直等她说完话,才低下头去,朝左手看了一眼,呷呷笑道:“是七花娘的锈花针!”
她站在那里,根本连手也没有抬过,七支“花须透骨针”,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她手上!
李如云听她提到师傅的名号,不觉胆气一壮,说道:“你知道我师傅就好。”
这句话当然含有示威的意味。
黑衣老妇听得不觉呷呷笑道:“你是七花娘的徒弟?”
李如云道:“不错。”
黑衣老妇尖声笑道:“七花娘给我老婆子做徒弟还不够格。”
李如云心头有气,哼道:“你拦着我,要待怎的?”
黑衣老妇道:“老婆子要问问你,你怎会找到这里来的?唔,可是七花娘要你来的?”
李如云道:“我早已说过,我们是迷失了方向,无意找来的,我大哥病得很重,急于赶回云门峰去。”
黑衣老妇呷呷笑道:“这些话你能骗谁?”
李如云气道:“我为什么要骗你。难道我大哥中了‘阴极掌’也是假的不成?”
黑衣老妇一双绿阴阴的目光,盯着君箫看了一眼,才道:“你说是不是有人支使你来探老婆子虚实的?”
李如云冷笑道:“我连归路都找不到,谁来探你什么虚实?你又有什么虚实好探?”
黑衣老妇闪烁着一双绿阴阴的眼睛,点头道:“这样就好。”
李如云道:“那就可以让开啦,我要走了。”
黑衣老妇呷呷笑道:“老婆子方才说过,你既然来了,那就不用走了。”
李如云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黑衣老妇尖笑道:“老婆子这里正缺少一个伴儿,要委曲你三天。”
李如云虽然不知这黑衣老妇的来历,但已可看出这丑怪老婆子武功高不可测,心头又气又急,说道:“我不是说过我大哥中了‘阴极掌’,我必须赶回家去,再迟就来不及了。”
黑衣老妇乾笑道:“老婆子知道,这个你不用发愁,老婆子要留你三天,这三天之内,你大哥就死不了。”
“阴极掌”是旁门中最厉害的功夫,击中人身,如无解药,六个时辰之内,就会寒毒发作,僵冻而死,她说的三天不死之言,自然是胡诌的了。
李如云披披咀道:“我不信。”
“你不相信老婆子说的话?”
黑衣老妇紧瞪着两颗又小又圆的绿眼珠,尖声笑道:“阴极掌不过是阴极柔的寒毒功夫,击中人身,阴寒大盛,阳气受迫,逐渐萎缩,要使他阳气复原。只须把阴寒之气,逼出体外,你说他还会不会死?”
这道理,李如云自然懂。
她曾听二叔说过,被“阴极掌”击伤的人,除了独门解药,只有练过太阳神功的人,可以把阴寒之气逼出体外。
心念一动,不由的急急问道:“老前辈,你说出道理,一定可以救我大哥的了?”
黑衣老妇冷冷说道:“老婆子没答应救他。”
李如云道:“老前辈,只要你能救我大哥,晚辈愿意在这里留上三天。”
黑衣老妇摇头道:“不成,老婆子只答应三天之内,不让你大哥伤势恶化,哼,就凭这句话,你知道老婆子要化多少精神?”
李如云心知自己不答应。只怕也走不了的;但依然倔强的道:“我要是不答应呢?”
黑衣老妇呷呷笑道:“老婆子说出要你屈留三天,你要留两天半也不成。”
李如云道:“你能保证我大哥伤势三天不恶化?”
黑衣老妇道:“这还用说?”
李如云道:“你如何保证?”
黑衣老妇道:“这个简单得很,老婆子自然要你相信了,你才肯留下来,好,你随我来。”
说完,举步朝堂后走去。
李如云半信半疑,但事已至此,只得抱着君箫,跟随黑衣老妇身后走去。
她跟在黑衣老妇身后,自然不过前脚与后脚之分;但当她掀起布帘,举步走入,在这转眼之间,黑衣老妇已然不见了踪影。
堂后当然比前面要黑暗得多,也阴森得多,李如云凝足目力,也只能看清楚这间后堂,和前面客堂,差不多大小,也同样的空无一物!
除了还有一个黑衣老妇,这简直是一间久无人住的空屋。
“自己莫非遇了鬼不成?”
李如云想到鬼,全身毛孔都不禁起了鸡皮疙瘩,正待回身退出。
只听黑衣老妇的声音说道:“女娃儿,你怎么不过来了?”
这句话,有音无形,明明是她从底下传土来的了!
李如云骇然却步,但她依然壮着胆子间道:“老前辈在那里?”
黑衣老妇呷呷笑道:“老婆子就在这里,你过来就看到了。”
话声甫落,但听“擦”的一声,屋中隐绰绰亮起了灯光!
不!
那灯光是从地底透上来的,带点绿阴阴!
绿色本来使人有清新之感,惟有火光绿不得,火光一绿,就有阴森之感,惨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