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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袍神君瞧得心头一阵惊楞,但他原是心机阴沉的人,生恐邙山鬼叟下不了台,连忙哈哈一笑道:“罗兄远莅,快请入席。”
邙山鬼叟也哈哈一笑,连连点头道:
“难得,难得,想不到这小兄弟小小年纪,居然练成了护身罡气功夫,想必是奉山主指派,拨到黄钟别府来的了?”
鬼仙姑杨萧萧这才知道毕玉麟的武功,竟然不在师傅之下,想起方才还怕他伤在二师哥掌下,不由又惊又喜,双颊红晕,偷偷的望了毕玉麟一眼。
这时早有使女们替邙山鬼叟在上首添好座位,邙山鬼叟毫不客气,大模大样的高踞首位,坐了下来。
鬼影子高忌服下他师傅的药丸,又经过一阵调息,也已全好,站起身子,叫见过师傅,然后回到自己位子上坐下。
毕玉麟、吕兆熊也在绿袍神君下首落坐。
绿袍神君端起酒杯,朝邙山鬼叟、参仙类老怪、和鸠面神翁三人低沉笑道:
“罗兄、娄兄、戚兄三位,远道赶来,兄弟先干为敬。”
邙山鬼叟大笑道:
“尚兄开府黄钟,兄弟该向尚兄道贺才对”
说着和娄老怪、鸠面神翁,同时干了杯。
绿袍神君惶恐的拱拱手道:
“罗兄好说,兄弟只是追随诸位,叨陪未座而已。”
说到这里,使女们斟满了酒,他再次举杯,朝毕玉麟、鬼影子、鬼仙姑三人笑道:
“毕贤侄令尊是老夫多年知交,高老弟和杨姑娘两位尊师,更是老夫多年老友,大家全非外人,哈哈,兆熊,你们年轻人随便谈谈,多喝上几杯,不用拘束。”
他唯恐毕玉麟和鬼影子心存芥蒂,才要吕兆熊陪他们喝酒。
毕玉麟、鬼影子、鬼仙姑、吕兆熊也同时站起身子,各自干了一杯。
吕兆熊得了师傅暗示,果然又向鬼影高忌、鬼仙姑杨萧萧、和毕玉麟三人敬酒。
鬼仙姑杨萧萧仗着师傅在座,再也不怕二师兄发作,俏生生的站起朝毕玉麟嫣然笑道:
“毕少侠,我也敬你一杯。”
毕玉麟慌忙站起,道:
“在下该先敬姑娘才对!”
说话之时,微一抬头,目光正好和杨萧萧两只水汪汪的俏眼,对个正着,她那黑白分明的眼神,清澈照人,如花解语,如水迷人,款款深情,尽在不语之中!
毕玉麟只觉一阵心跳耳热,赶忙移开目光,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鬼影子高忌脸色铁青,但却只作不见。毕玉麟在这情形之下,只得从使女手中,斟满了酒,朝高忌道:
“在下敬高兄一杯。”
鬼影子高忌碍得师傅在座,不好推辞,瞪了他一眼,勉强取过酒杯,爱理不理的干了一杯。
毕玉麟讨了一个没趣,坐下身子,心中甚是闷气。
但在这一瞬之间,他发觉座上除了自己几人,相互敬酒之外,高踞首座的邙山鬼叟,以及参仙娄老怪、鸠面神翁、和身为主人的绿袍神君,却静悄悄的既不喝酒,也没吃菜,放着满桌酒菜,一动不动。
心中不由大奇,抬头一瞧,只见邙山鬼叟木无表情的脸上,嘴皮微动,敢情正在以“传音入密”之术,和绿袍神君密谈。
参仙娄老怪和鸠面神翁戚南山,也目注着两人,不时微动嘴皮,交换意见,似乎正在商量着一件什么大事。
绿袍神君目光瞧到毕玉麟,微微一笑,举筷道:
“罗兄,我们只顾说话,酒菜快要凉了,还是先吃酒菜吧!”
参仙娄老怪接口道:
“不错,咱们吃完了再谈不迟,别让娃儿们净等着不敢动筷。”
吕兆熊为人机警,立时劝毕玉麟等三人用菜。
席间的佳肴美味,无一不是珍品,毕玉麟自小在山中长大,大都未曾吃过,只觉样样味美可口。
一席酒罢,绿袍神君吩咐吕兆熊、陪毕玉麟、和鬼影子高忌师兄妹先回客舍。
四人起身辞出,走了一段路,毕玉麟因鬼影子师兄妹尚是初来,院中路径不熟,须吕兆熊引路,当下便和三人别过,独自回转书斋。
一路上,毕玉麟边走边想,自己在酒楼和吕兆熊萍水相逢,蒙他引来此地,感情款待,优礼有加,绿袍神君虽是自己父执,但两日来,自己总觉得和他们之间,有着干格难入之感!
譬如绿袍神君,对自己虽然温言慰勉,但不知怎的,自己在感觉上老是觉得他阴沉可怕,不像万里飘万老前辈那样待人热忱,也不像散花仙子殷姑姑,虽然冷峻,但冷峻中显得可亲。
吕兆熊对自己廉恭有礼,但细想起来,也只是一味迎合,不像自己和拜弟孙燕初见面时那样一见如故,情投意和。
这座黄钟别府,处处都透着神秘,这种气氛,和自己在双龙堡所感觉的,并没多大区别,尤其今晚席上这些人,像邙山鬼叟、参仙娄老怪、鸠面神翁戚南山,几乎全非正派中人。
他们到黄钟别府来,似乎正在商量着一件什么大事,也许绿袍神君的开府黄钟,也就是为了这一件事,而这一件事,又好像是十分机密。
自己此来,原是吕兆熊说他师傅,是自己父亲多年好友,但听绿袍神君的口气,和自己父亲一别多年,根本不知道以后的情形,那么自己不如早日离开这里,到江湖上闯闯,也许可以找出一点眉目!
一路沉思,不知不觉已口到书斋院前,正待往月洞门跨去,瞥见阶前人影飘动,正有一个人东纵西跃的在练习掌法,那人身形纤小,俐落轻灵,正是吟香,一时不想惊动,这就站定身子,瞧她练习。
吟香身如玉燕,在回旋往复之际,忽然回头瞧到毕玉麟负手站在院前,两点寒星似的目光,主瞧着自己!急忙双手一敛,翩然迎了上来,红着脸道:
“少爷,你回来了,也不出声,小婢……小婢这不是献丑吗?”
毕玉麟摇手道:
“你练得好好的,快练下去,不用管我。”
吟香扭着娇躯,撒娇道:
“小婢不来了,该是少爷使一套给小婢开开眼界才好。”
毕玉麟想起自己准备明日向绿袍神君辞行,这两日来,吟香伺候周到,自己答应过教她几手功夫,好让她在使女中,从乙等升到甲等之列。
心中想着,不由点点头道:
“好,吟香你不是想跟我学几手功夫吗?你想学些什么?”
吟香听得眼睛一亮,喜孜孜的道:
“少爷,你真肯教小婢功夫?小婢给少爷叩头!”
说着真的屈膝跪了下去!
毕玉麟摇手道:
“你快起来,我问你想学些什么,你还没回答我呢?”
吟香站起身子,俏皮的道:
“少爷教什么,小婢就学什么咯。”
毕玉麟想了一想,道:
“我教你一式身法,和一招指法罢!”
吟香前晚瞧到毕玉麟把喝下的酒,从指上逼出,知他身怀绝学,在她想来,毕玉麟给自己的,也定是很高深的武功。
此时听说只肯教自己一式身法和一招指法,暗想:自然学会的身法、步法、掌法、剑法,都是整套整套的,仅仅一式身法和一招指法,又管什么用?她心中虽感失望,但口内不敢直说,只是咬着下唇,偏头道:
“小婢以前也练过不少身法,不知少爷教的是那一种?”
毕玉麟被她问得一怔,忽然“哦”了一声,笑道:
“你当我教的只是普通身法?哈哈,我这身法,虽然只有一式,但你练熟了,即使最厉害的敌人,也莫想打得到你!”
吟香粉脸一红,急忙辩道:
“小婢不是这个意思……啊,少爷,你说练会了这一式身法,任是武功最厉害的人,也伤不了我哦?这又是什么身法呢?”
毕玉麟脸色一正,道:
“这身法叫做‘仙人挂衣’……哦,吟香,你学会之后,如非十分危急,不准轻使,也不准向任何人说起,知道吗?”
吟香心里真还不敢相信学会这式“仙人挂衣”身法,武功最厉害的人,就无法伤得了自己,但瞧到毕玉麟一本正经的说得如此郑重,不禁低下头去,幽幽的道:
“小婢知道!”
毕玉麟不再多说,当下就把“仙人挂衣”的身法诀窍,详细替吟香解说了一遍,然后自己又依式表演了一次。
吟香瞧他翩然飞起,儒衫飘逸,潇洒已极,一时不由睁大眼睛,只是叫好!她本是极顶伶俐之人,心中默默暗记,早已领悟了一半,再经毕玉麟点拨教导,不到半个时辰,已完全学会,只差没有练得纯熟自如而已。
毕玉麟因她进步神速,口中不住夸赞,吟香心头高兴,更是用心勤练。
过了一会,毕玉麟看她已练得差不多了,才把她叫住,说道:
“好了,现在我教你指法吧。”
吟香停住身子,脸上红馥馥的,胸前一对饱满的胸脯,一起一落,显得有点娇喘,她用手掠着鬓发,忍不住问道:
“少爷,这招指法,是不是也很厉害?”
毕玉麟一时高兴,纵目四顾,忽然指着月洞门外围着花圃的一圈石块,笑道:
“你过去瞧瞧,门口长满青苔的那块大石。”
吟香见他答非所问,眨眨眼睛,果然依言跑出月洞门,堪堪在花圃边蹲下身子,只听耳朵边上。
“嘶”的一声轻响,眼前长满青苔的那方石块中间,忽然穿了一个小指粗细的小孔!急忙回头瞧去,毕玉麟不是站在原地,一动没动,这花圃和他立身之处,少说也有四丈来远。
不由惊喜的间道:
“少爷,你这是什么暗器?”
毕玉麟微微一笑,道:
“你不是问我这招指法厉害不厉害吗?”
吟香骇然的道:
“少爷,这不是用暗器打的。”
她揉揉眼睛,仔细地瞧着石上小孔,喜得蹦了起来,一下跑到毕玉麟跟前,跪着叩头,道:
“少爷,小婢跟定你了,少爷,你……少爷真是神人,只怕茅山毒指也没少爷这般能耐。”
毕玉麟皱皱眉,道:
“吟香,别老是磕头,再要这样,我不教你了。”
吟香简直把毕玉麟看作神人,那敢违拗,慌忙站起。
毕玉麟正容道:
“这招指法,正是茅山毒指伏老前辈所传,练习纯熟,足可应敌,至于要练到数丈之外,发指克敌,那就完全是本身的内功修为了。”
说到这里,便把如何把全身真气运集成点,如何内劲外泄,先说了个概要,这算是练指功的原理,然后又把茅山毒指教自己的这招指法,如何发招出指,加以详细说明。
吟香武功原有根基,再经毕玉麟深入浅出,阐释详尽,加以这招指法,动作又并不繁复,用心谛听,自然一点就会,就照式演练起来。
毕玉麟在旁指点,替她纠正了几处发招偏欹之处,看来大致不错,吟香还在专心致志的反覆练习,自己正待回房!
忽听从远处传来一阵“当”“当”云板之声!
此时差不多将近三鼓,夜闲人静,听来分发外清晰,毕玉麟听得一怔,这声音好像从黄钟别府西南方传来,方自抬头望去!
吟香悄悄走近,轻声道:
“少爷,庄上有警呢?云板五响,就是有人犯庄的信号。”
说话之时,那云板果然敲到五响,便行停住。
毕玉麟忽然想起席间鬼仙姑杨萧萧的话,这犯庄的人,不知是不是他们遇上的那个自称毕玉麟的小叫化?他冒充自己名字,想来定是和自己相识之人,那么除了义弟孙燕,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来,只是义弟并不是茅山毒指伏老前辈的门下!心念转动,不由脱口说道:
“我们快去瞧瞧!”
吟香脸色微变,急急的道:
“少爷,你……你还是休息吧,这里……晚上都有一定暗号,少爷不知就里,去了容易引起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