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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左思南的努力,交易量和定购量并不低,总有意想不到的收入进账。刚开业的时候,陈博然和柳文萱经常带团队或是朋友来照顾店里的生意,谁料1995年,结了婚的小两口儿拉着手儿亲着嘴儿地上美国了,从此一去不归,而他们的叛国行为并未给双月堂造成什么损失,因为店里不再像刚开业时那样看重旅游收入了。双月堂的两个老板特立独行地运用与国营店大相径庭的思路和手法,为自己不但赢得了钱场儿,也赢得了人场儿,表面海晏河清,生意清淡,其实暗流涌动,财源广开。
第二章 满目春光 (29)画家苏天一
金兆枫的思绪飞扬着,手机响了。
“兆枫啊,我是思南。刚才苏天一苏先生来电话了,说他有一老朋友上午拿一把董其昌的折扇跟他换了一张黄胄的镜心儿。苏先生心里没谱儿,让咱们赶紧过去给看看呢。你现在能去吗?要是不能去我就自己去了。”
六十多岁的苏天一是著名的写意花鸟画家。他降生时,算命先生根据八字说他命中缺水,因此,经纶满腹的父亲根据《易经》里“天一生水,地六成之”为其取名天一。在北京的书画界,苏天一的名字是很响的。
董其昌,字玄宰,是晚明最杰出、影响最大的书画家。董其昌的绘画长于山水,他的绘画风格对明末清初的画坛影响极大,并进而涉及到近现代画坛。董其昌的书法成就也很高,他的书法以行草书造诣最高,书风飘逸空灵,平淡古朴,用笔精到,始终保持正锋;用墨也十分讲究,枯湿浓淡,尽显奇妙。满清康熙、乾隆均以其书法为宗,推崇有加。
“能去能去。我在路上呢,”金兆枫看了看手表,现在离店里关门还有一段时间。“我现在就上店里找你去,一块儿走。”他对出租司机说:“师傅,我不回家了,把我拉到南新华街去,我给你领道儿。”
出租车把金兆枫拉到了双月堂前。还没下车,他就看见左思南站在店外抽烟。
“车呢?”左思南问道。
“刚才上钱教授家了。中午喝了点儿酒,回来的时候儿没敢开车。”金兆枫说。
“越学越乖了啊。”左思南笑了。“店里我都嘱咐好了。赶紧上我车,开路。”
“是喽。”金兆枫调皮地说,随后钻进左思南的车里。
左思南的车技很好,车开得又快又稳。不一会儿,二人就到了苏天一的家——复兴门外大街的一幢高楼里——他的妻子和女儿住在西直门的家里,这里兼作画室、书房和临时住所,平时只有他一个人来。
走进苏家,心焦气躁的苏天一顾不上谦谦君子的风度,忙里忙慌地将他们拉进书房,由写字台上拿起一把折扇来。
“老兄弟,好好儿帮我给看看,这可是一张八尺整纸的黄胄换的呀。”苏天一将折扇交到左思南手里,声音急切而忐忑。“一面儿是书法,一面儿是山水,全是董其昌的。”
“您别着急,先看看再说。”左思南笑着接过折扇来,在灯下细细地看着。
“我这儿有放大镜。”苏天一给左思南取来了放大镜。
“不用。董其昌的东西特开门儿,肉眼看就足够了。”左思南说话时两眼仍未离开手中的折扇。
“开门儿”一词是古玩行儿里的行话,似应从“开门见山”引用而来。它是对古玩的肯定用语,意思是某件东西特征对路,一眼就能看明白。
十几秒钟,看完了。左思南把折扇递给金兆枫。“你给看看。”
金兆枫未语,接过来,两面一看,也用了十来秒的时间。看完后,面无表情。
“怎么样啊,对路吗?”苏天一急问。他的眼神不停地在两人脸上扫来扫去。
左思南倒是很轻松。“兆枫,你给苏先生说说吧。”现如今,金兆枫的造诣与他不相上下,看这类货色根本不费劲。
第二章 满目春光 (30)都是厚道人
“您这个朋友不地道,坑您了。”金兆枫说。
“怎嘛?”苏天一心中一惊。“哪儿不对呀?”
“运笔不流畅,太拘谨,模仿的痕迹太重,没有董其昌的风骨。”金兆枫指着上面的书法说。“纸是老纸,字肯定是乾隆以后的。您看这印,用的是八宝印泥,八宝印泥是乾隆以后才有的,董其昌要能活到乾隆年间早就成了怪物了。别的甭说,就冲这一条儿,也不可能是董其昌的真迹。”
“没错儿。”左思南帮衬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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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蛋!还跟我说是家传的,这不是坑人嘛。”苏天一气急败坏地举起扇子就要摔。
“别价呀。”左思南拉住苏天一的胳膊。“这扇子是清中期仿的,也许真是人家家传的,只是年份不太长。虽然不是真迹,多少还是有点儿保存价值的。其实,这上边儿的笔墨手艺还过得去,一般的人绝对不敢说它是假的。别生气,吃亏是福,起码儿您又认清了一个人的本质。”
“我也太亏得慌啦!那可是黄胄亲手送给我的精品呀。他去年四月就没了,你说说,我对得起死去的老朋友吗?唉!我就是太喜欢董其昌的东西了,不然也不会……”
“我觉得……您还是打个电话,跟人家把情况说明白了好。吃亏得吃到明处儿,不能吃哑巴亏。”左思南想了一下说。
苏先天一鼓鼓地坐到写字台前,拿起电话。“对!我得把实情儿告诉他,让他自己看着办。”他拨通了原折扇主人的电话。“喂,我是苏天一呀。我跟你说,你那把扇子我让两个鉴定专家看了,不真,是清中期的。你看怎么办呀?啊……啊……啊行。那我就在家里等你了。”他放下电话后,心里和脸上都变得非常坦然了,嘴里也边说话边发出笑声来。“我就想嘛,多年的朋友是不会骗我的。”他轻松地看着两个年轻人说:“我那朋友电话里说了,就知道是家传的,没料到能是假的。他说不是想故意占我便宜,这就把那张黄胄给我送回来。哈哈哈哈,好了,没事儿了。”
三人漫无边际地聊起来。可以看出,苏天一的心中仍夹杂着淡淡的杂念。
“说实在的,我这个朋友不会是成心害我,我们有几十年的交情了都。年轻的时候儿,人家还真没少帮过我呢,连我结婚的床和柜子都是他送的。那个年代,人人穷得叮当响,家具可金贵了。我文革的时候儿下放了,一家子人全是人家帮着照顾,真是没少麻烦人家呀!”苏天一回忆起过去,心情很复杂。
“那也算得上是至交了。难得!”金兆枫感叹着。
“说得是呢。就为了一张画儿,我刚才还背地里骂人家是混蛋,太不对啦!”苏天一扼腕痛悔起来。“我这朋友特别喜欢黄胄的画儿,疯魔似的。你们没看见他拿走那张画儿的时候儿那个高兴劲儿呢。这下儿倒好,让人家的满心欢喜当了肥皂泡儿了。”
“多年的朋友不会因为这点儿小事儿翻脸的,您太多虑了。”左思南劝道。
第二章 满目春光 (31)且做老顽童
“唉!算啦。”苏天一下定决心咬定牙。“我还有一张黄胄呢,就是尺头儿小点儿,画工也不太精。就冲这几十年的交情,他拿来我也不要了,自当是抵了人情债了。”
“够爷们儿!就您这气量,好一似孟尝重生啊。”金兆枫拍手称赞着。
“您刚才电话里的口气可够硬的。人家来了您怎么跟人家说呀?”左思南问。
一句话问住了苏天一,他定住神,脸上没了表情。“就是啊,让我想想。”
“要不这么着。”鬼怪灵精的金兆枫有了主意。“等人家来了以后,您就说,您特别留恋那张黄胄,给他打电话说董其昌不真就是为了找个理由儿再看一眼,怕人家不来,就编了个瞎话骗他。人家一进门儿,您就赶紧承认错误,说自己骗人不对。”
“唉呀,我也太冤啦!”苏天一一脸苦相。“就这么着了,为了朋友,我也别占有欲太强了,装傻充愣吧。我一会儿就联系剧场,夜里没人的时候儿找地儿唱《窦娥冤》去。”
“友谊万岁!”金兆枫和左思南站起来喊道,身体扭得就像美女蛇。
没了心理负担的苏天一彻底放松了,脸上的皱纹里装满了笑意。
三人的闲谈尚未进行多久,有人敲门了。
进来的正是大家等待的人。这是一个与苏天一岁数相仿的男人,文静儒雅,满面谦和,没有丝毫的奸诈下作之相。苏天一介绍,来人姓侯,是文化战线的一名老兵了。
“坐下聊坐下聊。”苏天一客气地礼让着。
众坐。
“真不好意思,我可不是故意坑人呀。我还以为家传的东西就是真迹呢,这回可真是丢大了人了。看在你我多年的交情上,就别再寒碜我了。”侯先生怯生生地把用报纸包裹的纸卷双手交给苏天一。“完璧归赵,原物奉还了。”
苏天一畅快地接过纸卷。“都上画室来吧。”
来到画室,苏天一将纸卷平展在画案上,用镇纸压好后,退到一边。“左先生,金先生,上上眼吧。”
二人近身观看,均称赞不已。
“老侯哇,”苏天一看着面有愧色的侯先生说:“我这两个朋友说了,你那把扇子没问题,绝对是真迹。你把这张黄胄拿走以后,我心里一直割舍不下,想再看一眼,所以,就腆着脸编瞎话,把您老人家给骗来了。别生气啊,我错了。哈哈哈哈。”
“嗨,我就说嘛,家传的东西怎么能是假的呢!”侯先生完全卸下了心头的重负,声音也敞开了。他的双眼笑得眯成了一条缝,紧盯着苏天一。“我知道这张画儿是黄胄亲手送给你的,你舍不得,可话又说回来了,谁让你那么喜欢董其昌的呀?唉!人哪,有时候儿就是爱犯贱骨头。你猜怎么着,我上午把画儿拿到家里以后就一直犯嘀咕。我琢磨着,你要是没了这张宝贝儿,心里得多别扭哇,我这不是夺人所爱嘛!你喜欢董其昌,我直接送你就完了,我知道,你比我更懂更爱董其昌。这张黄胄还是放你这儿吧,你的我的都一样,我什么时候儿想看了就上你这儿来呗。我本想明儿上午再给你送回来呢,可谁料到,你这催命(催命:旧京俚语,意为催促。)鬼还真不容工夫儿。”说完,放声长笑。胸怀呀!
侯先生这一说一笑让苏天一感动良久,他骄傲而自责地体会着朋友的君子胸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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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好交换的,我看一眼就让你拿走。当着我两个年轻朋友的面,你可别置我于不仁不义之地呀!”苏天一面色严肃地对侯先生说完,卷起画案上的黄胄镜心儿,递向侯先生。“我也看完了,赶紧把你的东西拿走吧,别跟这儿烦我了。”
第二章 满目春光 (32)情暖心更暖
侯先生乐得象个孩子,他从苏天一的手里拿过画儿,终又放回到画案上。“属驴的呀你!怎么几十年也不见你有长进呀?我说不要就不要,你要是再跟我矫情,留神我当着你老婆的面儿往死了揍你啊。对了,我不能白让你占便宜,晚上请我吃饭,别抠门儿啊,我想吃海鲜。”他动手拉苏天一。“快着快着,就为了你这顿海鲜,我中午连饭都没吃。哈哈。”
苏天一心里隐隐地感受着朋友的好儿。自己的东西让人家送回来了,可是,董其昌的扇子不是真迹呀,怎么还回去呢?好在人家刚说要送给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