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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先也有此疑问,忍不住道:“三戒大师,你可有眉目了?”
金龙诀早摆在了黄案之上,醒目地闪耀着迷人的光芒,有如往昔。三戒大师左手持着夕照,右手掐着八卦道:“王子莫急,小人很快就好。”
三戒虽说着不急,但神色间早有了焦灼之意。
他口中念念有词道:“乾转大有,趋同人,变无妄……”持着夕照,脚下踩着六十四卦的方位,等念到“走离位后启动离火”时,已脚踏离位,手中的夕照一晃,有道阳光折了过去,正照在那细长的离火之上。
众人心头均是一跳,但见离火好像明了下,但转瞬便恢复如初,金龙诀依旧是呈淡金色,不见任何变化。
三戒大师光秃秃的头顶上倒有了变化,亮晶晶地布满了汗珠。他不敢去看脱欢和也先,又重新从乾位走动,周而复始,但金龙诀始终没有异样。
日渐西斜,脱欢的脸色也渐渐阴沉,也先长舒了一口气问道:“三戒,怎么了?”
三戒大师满是惶惑,自语道:“不会的,不会的。没有错的,没有错的。王子,你再让我想想。”
朱高煦皱了下眉头,突然道:“你再想想只怕要日落了,难道要想到天黑吗?”
众人向西看去,见到离日落西山虽还有些时候,但一日也将尽了。
说话的功夫,三戒已再走一圈,神色愈发地惊恐,突然冲到姚广孝的身前,低声道:“师兄,你看师弟我方才做的,哪里有错呢?”
他本来一副得志便猖狂的脸孔,但这刻发现所想的和实际很有出入,不由得有些乱了分寸,本想让姚广孝来看他的威风,但不想被姚广孝看了笑话。
脱欢、也先脸色均变,那一刻,杀了三戒和尚的心都有。
他们见三戒和尚信誓旦旦,本来以为他有十足的把握,可没想到事到如今,居然还要去问姚广孝?
姚广孝怎会说出来?
果不其然,姚广孝枯槁的脸上露出几分嘲弄,只是望着远方道:“事已至此,夫复何言?”
三戒大师紧握着夕照,全身抖个不停,甚至不敢转身去看脱欢脸上的表情,颤声道:“师兄,师弟若启动不了金龙诀,只怕今日就要死了。同门一场,你难道忍心亲眼看到师弟死于非命?”
姚广孝话都懒得再说,好像也有些心软,不忍亲眼看三戒和尚去死,索性闭上了眼。
三戒大师的额头上有黄豆般的汗珠滚下,当他哀求和恶毒的表情混在一起时,就听一人轻声道:“原来三戒大师并没有把握一定能启动金龙诀啊。”
三戒大师回头望去,见说话的人却是朱高煦,哑声道:“我不过是想证实一下……”
朱高煦叹口气道:“可我们实在没有时间让大师再磨蹭了。”
脱欢眉心一动,道:“依汉王的意思呢?”
朱高煦道:“三戒大师若无能为力,不妨让本王来试试。”
众人均显惊讶,就算叶雨荷都有些失色,难以置信地望着朱高煦,不想关键的时刻朱高煦竟会有这种本事。
三戒大师研究数十年都无法启动金龙诀,朱高煦怎么能够知晓开启金龙诀之法?
姚广孝坐在远处,眼帘动了动,死灰的脸上突然带了几分悲哀之意。只是无论是谁,均在望着朱高煦,并没有留意姚广孝的表情。
也先的脸色阴晴不定,示意手下撤了长枪,微笑道:“不知汉王如何来试呢?在下倒是想闻高见。”三戒大师是没脸,也先却是太多张脸,翻脸却比翻书还要快,没用的人,他弃如敝履,但一有求于人,立即变成了谦谦君子。
朱高煦从长枪林立中走出来,冷酷依旧道:“也先王子放心让本王来做此事?”
也先眼珠转转,又从朱高煦的断手上掠过,微笑道:“这世上若还有两个人让我相信,一个是家父,另外一个人当然就是汉王了。”他虽防着朱高煦,但从未怀疑过朱高煦启动金龙诀的诚意。朱高煦对于启动金龙诀甚至比也先还要迫切,这点也先当然看得出来。
朱高煦为何会懂得金龙诀启动之法?也先闪念之间就已想到了什么。见朱高煦神色依旧,也不知信了他的话没有,道:“汉王准备如何来启动金龙诀呢?若有需要尽管吩咐好了。三戒……大师,把夕照给汉王用用。”
三戒大师满脸都是汗水,好像还有泪水,喏喏地走来,想递过夕照,却又不甘的样子。
朱高煦摇头道:“先不用夕照。”
众人一怔,脱欢皱眉道:“夕照有问题?”
就是这个夕照,不知经过多少波折磨难,已让脱欢的脑袋比酒坛都要大,闻言难免有此一问。
朱高煦望向姚广孝,却对也先吩咐道:“给我准备四块铜镜大小的冰来,记住,一面可照人,另外一面要有积雪。”
众人均是诧异,不懂朱高煦究竟要做什么。也先也是不懂,转念时立即传令手下取冰。
冰天雪地,要取冰倒是颇为容易,不多时,就有四块铜镜般的冰取来。
三戒大师看着那四块冰块,狐疑不定,皱眉苦思,似乎想着什么。
朱高煦四下走动,吩咐道:“这块冰放在这里,第二块冰放在那里……”片刻的功夫,冰块已被四个兵士捧着立在四个方位。
三戒大师见了喃喃道:“是大有、同人、无妄和离位。”他刚才早转了多圈,自然将金龙诀旁的六十四卦方位计算清楚,见到朱高煦摆放四块冰的位置,赫然就是口诀中的方位,不免暗中思索起朱高煦的用意。
朱高煦吩咐完毕,伸手从三戒大师的手上取过了夕照,冷酷的脸上带着几分释然,眼中却略带嘲弄地望着三戒大师道:“三戒大师,你很让本王失望。你既然知道金龙诀是用五行相生的道理,怎么会没有发现这其中唯独少了几分水运?”
三戒大师灵光一闪,失声道:“是了。眼下只有火生土,土生金,但无法彻底运转五行,难道说启动金龙诀要在临水旁?”
也先失声道:“还要临水吗?”他突然想起,当初朱元璋在采石矶改命时的确是在临江处,难道这才是金龙诀启动的关键所在?
朱高煦叹息了一声摇摇头道:“也不必临水,只要加冰即可。”他垂头看着手上的夕照,夕照反射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带了几分铁青之意。
不知为何,也先见了心中微颤,感觉那场景似曾相识。就听朱高煦道:“夕照本属木,木生火,但需经水来滋润,亦是水生木才能……”突然大喝,“叶雨荷!”
他这突然的断喝声未落,便手握金龙诀,脸上变色,仰天倒了下去。
众人均是大惊失色,脱欢虽是沉稳老练,见状也是心头狂震,眼前的此情此景他是熟悉的,当初朱允炆适逢改命时,不也是突然中毒倒地?
难道说,旧事就要重演?
难道说,阴暗中,真的有个恶魔,每当有人启动金龙诀的时候,就要将那人置于死地?
莫非说,冥冥中金龙诀本有一股神秘的力量,不然为何每次启动时,都有奇诡之事发生?
朱高煦为何要呼叶雨荷的名字?莫非说,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叶雨荷暗中捣鬼,那个娇滴滴、弱不禁风的女子,才是真正的深藏不露?
众人震惊失色,也先却顾不得去看叶雨荷,只想要先抢到朱高煦的身前……
旁人却望叶雨荷。
叶雨荷竟已消失不见,众人均是心头大震,几乎以为那个隐形人就是叶雨荷!
可只有虎骑知道不是,他看到叶雨荷已夭矫在天。
方才朱高煦那里生变时,就算监视叶雨荷的兵士都被诡异之事震惊而目光被吸引过去。虎骑心头亦震,可他终究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那就是监视叶雨荷。
他在刹那之间立即望向叶雨荷,只比别人快了一眼——一眼见到叶雨荷在朱高煦厉喝声起前,就纵身而起,跃出瓦剌军的包围。
虎骑自负高手,可那一刻,也诧异叶雨荷的身法,惊奇她的能力。
那一刻,叶雨荷简直不是个人,而是变成了蹁跹惊鸿。她的飞跃之能,就算虎骑都是望之兴叹。
虎骑一声低吼,有如虎啸般迎上了叶雨荷。他能截住叶雨荷,是因为他的判断。他发现叶雨荷的目标居然是也先。
叶雨荷立即拔剑,也先对她并不看重,因此也从未想过除去叶雨荷的剑,却不知道,叶雨荷的危险就在于她的剑。
叶雨荷一剑刺向虎骑的喉间。
要对也先下手,首先要过虎骑那一关。
一剑光寒,血光四溅中叶雨荷的心却沉了下去,她一剑刺中了虎骑的肩头。
虎骑未躲,也知不能躲。因此只是避开了要害,怒吼声中双手一夹,半空中就扭断了叶雨荷的剑,他的双手,简直比虎爪还要犀利。
双手才扭断叶雨荷的剑,虎骑再吼一声,伸手掏向叶雨荷的小腹,他这一抓,犀利无比,曾经从活羊身上掏出心来。
叶雨荷身形陡变,陀螺般地旋转,竟在间不容发的瞬间躲开了虎骑的一抓,身形落地时到了也先的面前。
也先色变,他发现朱高煦有异,心急之下立即查看,但随即发现危险瞬间即至,叶雨荷居然刹那间突破重围,冲破了虎骑的拦截来到他的身边……
也先顾不得再看朱高煦,立即起身准备应战,他反手拔出宝剑。他用的一直都是宝剑。
可当他蹲下突起时,蓦地感觉头晕目眩,同时心中热血沸腾,涌上喉间。
这要命的时候他中的啼血之毒居然发作了?也先心中凛然,但仍在刹那间挥出了三剑。他见过叶雨荷的功夫,根本未将叶雨荷放在眼中,更何况叶雨荷此刻手中又没有了剑。
叶雨荷后来的表现让他实在有点失望,也让他产生了轻视之意。一个女人再强悍,在他眼中也还是个女人而已。
可也先忽略了一点,有的女人,或许平常的时候会让人失望,但关键的时候绝不会手软。
三剑挥出后,也先再也不动分毫,眼中露出难以置信之意,感觉到喉间有一点冰冷。
原来,有一尖锐之物已抵在他的喉间。
那尖锐之物,不过是个发簪——叶雨荷的发簪。
叶雨荷手中无剑,但在扑来时欺宝剑光寒而入,随手拔下了青丝上的发簪,抵在了也先喉前。青丝凌乱,可发簪凝练如剑,稳稳地握在叶雨荷的手中。
须臾转念,所有要扑来的兵士都僵持不动了,脸上均露出了惊诧之意——不信这个娇滴滴的女子,竟能在虎狼之兵面前羞煞须眉。
峰冷雪冷人更冷。
发簪尖光芒闪动,耀着叶雨荷双眸中的一点寒芒,她动如脱兔,静若处子,雷霆一击后,冰雪般的沉静。
也先喉间咯咯响动,半晌才道:“叶……捕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要改命——改秋长风的命。”叶雨荷干净利索道,无一分犹豫,她也不信自己能做到这点,但她终于做到了,因为这次本来和行刺朱棣不同。
上次她是杀人——杀一个不知道该不该杀的人,这次她却是救人——救一个她必须救的人。
也先强笑道:“可你实在不必如此,我已答应了让你改命,就不会食言。”
“是吗?”朱高煦突然道。
也先的身形有些僵硬,脸色又变。
朱高煦竟然没有倒下,朱高煦看起来一点事都没有,那朱高煦刚才为什么惊叫?
转瞬明白,也先愤然道:“汉王,你和叶雨荷……在算计我?”他也是极为聪明,立即明白了一切,刚才朱高煦的惊叫不过是吸引旁人的注意,目的是让叶雨荷一击得手。
可朱高煦为什么这么做?
叶雨荷取了也先手中的剑,反横在也先的脖颈上,转望脱欢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