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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长风没有回答,云梦公主却很快看到了答案。她只见到九桅巨舰旁有两艘军舰突出前方,随即舰身左右横斜,突然冒出些青烟。
青烟淡淡,转瞬间轰的一声大响。那青烟未散尽之前,已有数十炮同一时刻击在了抢先出手的捧火会的大船上。
那大船绝对不小,有五桅四层,巍峨威严。若是让几百人去拆,也得拆个几天。可那轰的一阵大响后,捧火会的那艘船突然不见了。
倏然不见。
波涛汹涌,卷起了千堆雪,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云梦公主只感觉周身发冷,可脸却红得发热。她当然知道郑和,也知道郑和的威名,可从未想到过,郑和的威势,竟然比想象中还要威猛百倍。
郑和素来先礼后兵。可若有人不讲礼,他亦不怕动兵。
山冈上一阵欢呼,捧火会的大船却已乱了起来。那数十炮齐射带来的震撼,顿时让本来还有些自信心、决心与郑和一战的捧火会乱了分寸。
号角长鸣,捧火会的群船列成弧线。刹那间火炮齐发,炮弹却尽数落在海面上,激起了一道道的水柱。可郑和宝船上发射的炮弹,却准确无误地落在捧火会的船上。
刹那间,只见捧火会的船只、桅杆如风吹草偃般倒下,海面狼藉一片,云梦公主不由得大奇问道:“为何捧火会一炮也打不到郑大人的船,难道说……郑大人真的有神灵保护?”
她本不信,但见到眼前的情形,无法不信。
秋长风笑笑道:“听闻宝船上安装的利炮是目前天下射程最远的火炮。捧火会的火炮虽不差,但比宝船上的炮还差得远了。这就如强弩、长弓对射一样,捧火会以短击长,胜败早定。”
捧火会很快发现了问题所在,立即再变阵形,试图缩短和宝船的距离。不想捧火会的船只一进,宝船立退,可火炮不停,转瞬间又将冲来的捧火会船只击得粉碎。
不多久,捧火会的船只就已折损大半,掉入水中的黑衣人难以尽数,呼叫连连。
捧火会终于发现事态不妙,有船只扬帆要逃,但郑和麾下宝船早成弧状围住对手。海面上硝烟弥漫,晚霞如血,炮弹如乱石穿空般纵横狂啸。又过片刻,捧火会终于抵抗不住压力,纷纷弃船,反逃到了岸上。
还有人试图号召余众与郑和陆地一战,可阵形才聚,就被海面上乱炮轰来,四分五裂。
现世报,果然来得很快。捧火会在轰击汉王之时,从未想到过,不到半天,他们竟面临和汉王一样的窘境。
同时,那宝船上放出近百艘快艇,飞射到海岸。每艘快艇上都有数十名官兵,一到海岸立即列队成弓形,长枪手、盾牌手在前,刀斧手居后,长弓手射住两翼,弩箭手压住阵脚。
那阵形一张,就有无数枝羽箭如飞蝗般射出。那阵形一缩,阵列中不知有多少长枪刺出,闪烁的寒光如银河飞落。
那队下船的官兵足有三千人之多,他们远射近刺,强悍无比。还有那捧火会剽悍之徒能躲过利箭,试图冲过来一战,可不等到近前,就被阵中掷出的标枪短斧砍成肉酱。
那三千人的大阵虽不可能同时在前,但阵中的每个人,无疑都发挥了最大的作用。
就算强悍的天策卫,见到这种阵形,见到那些官兵的冷酷干练、铁血刚硬,也不由得悚然变色。
忍者诡异、捧火会离奇、叶欢神秘,可无论如何诡异、离奇和神秘的手段,在这种堂堂正正的官兵的面前,都如雪遇三伏,转瞬即融。
汉王在高冈上见到那队官兵如潮水般的漫过,漫过处,捧火会尸体遍地,血流成河,不由得轻叹一声。
他并未再让手下出击,因为他知道,郑和的宝船一来,就再不用他出手。
这时,夕阳入海,残红如血,似乎这荒岛上残酷的屠杀的血气,已染到了天边。那最后一分余晖落在了高高在上的汉王身上,却有些说不出的萧索落寞。
海岸上走来一人,径直到了高冈之下。众天策卫见到那人前来,居然并不阻拦,放那人到了汉王面前。
那人面黑无须,容颜普通,不普通的却是从容之意。
见到居高冷傲的汉王,那人不卑不亢,只是深施一礼道:“侯显见过汉王殿下。”那人叫做侯显,平平常常的一个名字,但那人却是郑和的副手。
郑和的一干事务,通常都是交给侯显来处理,因此天策卫很多人都认识此人。反倒是郑和其人,素来低调,很少有人见到庐山真面目。
汉王淡漠道:“免礼。郑……大人呢?”他其实想问为何郑和会出现。他也知道郑和又下西洋许久,如今已在归途,却不想正好在此遇见。
汉王厌恶郑和,并非因为郑和的功绩,而是因为郑和素来与太子关系不错。
侯显微笑道:“郑大人吩咐,请汉王上船。”
汉王冷冷笑道:“郑和知道本王在此,居然让本王去见他?他真是好大的面子。”
侯显还是笑容不减,只是道:“郑大人不在船上。”汉王一怔,皱了下眉头,就听侯显道:“郑大人现在在观海……请汉王也去。”
云梦公主和叶雨荷其实都想看看这闻名天下的奇人,突然听说郑和竟在观海,忍不住地失望。她们却没有留意到,秋长风的眼中闪过分古怪。
汉王淡淡道:“他认为本王一定会去吗?”
听汉王口气不善,侯显居然还能平静道:“郑大人说汉王若在,就一定会去。”顿了下,缓缓道:“因为圣上如今也在观海!”
汉王一惊,失声道:“你说什么?父皇也到了观海?”霍然站起道:“好,本王这就去观海,有劳侯副使了。”
侯显含笑道:“职责所在,汉王客气了。捧火会的事情,就交给卑职解决好了。”捧火会虽强悍,可显然还不被侯显放在眼中。剩下的残局看起来还惨烈,但对侯显来说,显然是家常便饭。
汉王脸色一沉,却不多言,径直带人向巨舰行去。
云梦公主听到朱棣前来,也是又惊又喜,立即道:“我也去。”她还未放开秋长风的手,就那么拉着秋长风,向那巨舰行去。
叶雨荷见状,本想要说什么,可终究还是悄然跟在秋长风的身后。
秋长风一定要见朱棣,这点叶雨荷当然知道。秋长风就算中了青夜心,生命一天天地减少,可他终究还是锦衣卫,就算死,也是锦衣卫。他既然是锦衣卫,如今见朱棣一事,远比搜寻叶欢还要重要。
他是个顾全大局的人,甚至可将生死置之度外。
叶雨荷当然早知道秋长风的性格,因此她没有劝。可她也知道叶欢在这荒岛上,而且是可以挽救秋长风的唯一希望。她为何也要离开这里,跟随秋长风前往观海?
曙光乍起的时候,众人到了观海。
观海隶属宁波府,近定海、普陀,临海而立。人在观海,远望大海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海水接天、壮阔非常。
海天辽阔下,更壮阔的却是天子的军营。
朱棣到了观海,就在临海处立下军营。
众人到了观海,一入天子的军营,不由得都是暗自心惊。叶雨荷头一次见到如此阵仗,更是凛然。
到了军营前,只能见到军营气象肃然、肃杀横空。入了军营后,到处见沟壑壁垒,军容鼎盛,气象森然。
虽不见敌,但所有的明军均是如临大敌般警惕,而军营规模连绵广阔,更是让人一望心寒。
就算汉王见到这种阵势,都是暗自心惊。他知道捧火会、东瀛如今隐成大明沿海的边患,可朱棣如此阵仗,看起来竟要持久而战。本来朱棣一直不把东瀛、捧火会放在眼中,难道说姚广孝之死,终于激怒了朱棣,让朱棣立下了斩草除根的念头?
汉王心中困惑,却被军士引到军营中的一个金顶牛皮大帐前,未等入帐,一胖子就气喘吁吁地迎过来,笑道:“二弟,你辛苦了。”
汉王一见那胖子,就忍不住皱眉。
胖子居然是太子朱高炽。朱高炽怎么也会到了定海?汉王心中困惑,只是冷哼一声。云梦公主却是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太子,喜道:“大哥……”
她历尽艰险,甚至都已绝望,从未想到过还能再见到大哥。那一刻,她蓦地感觉到,原来见到亲人的感觉,是那么的美好。
这种感觉,她多久未曾有过?
太子显然也知道云梦公主的事情,虽知云梦公主无事,可也忍不住地热泪盈眶,拍了拍云梦公主的背,担忧地道:“妹妹,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不知说了多少个没事就好,显然激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汉王一旁脸色冰冷道:“父皇在帐中吗?”
太子这才回过神来,忙道:“不错,三弟和父皇都在。父皇让你、云梦、秋长风哪个来了,都立即去见。好在……你们都来了。”
云梦公主早就忍不住冲入大帐,叶雨荷才待举步,太子一旁为难道:“叶姑娘,圣上并没有要见你。”
叶雨荷止步,脸色清冷。太子神色尴尬,圆场道:“那面是我的营帐,叶姑娘若不嫌弃,还请去那里等候。”
叶雨荷看了秋长风一眼,摇摇头道:“我去军营外等待就好。这里……本不是我来的地方。”她转身离去,再不回头。
寒风中,那纤弱的背影带着分萧索。
秋长风望着那纤弱的背影,神色陡然有了分激动。可见太子望过来,终于恢复平静,扭过头去,缓步走入了营帐。
营帐宽敞如同宫殿,朱棣坐在其中,威严中亦带分落寞。天子也好,英雄也罢,均有迟暮的时候。他的鬓角已有华发,他的眼角早有皱纹,他虽是天子,可终究躲不过光阴之箭。
云梦公主早就依偎在朱棣的身边,哽咽泪下。
朱棣神色中也有分激动,还有分感怀。云梦公主毕竟是他的女儿——最疼爱的女儿。他虽是帝王,但见到子女无恙,心中亦是宽慰。
可见到汉王进来时,朱棣脸上的些许柔情蓦地不见,森然问道:“高煦,你可知错?”
牛皮大帐中陡然静了下来,静得呼吸可闻,众人表情各异。谁都没料到,朱棣见到汉王的第一句话,就是追责。
汉王立在那里,本待施礼,闻言身形一凝,神色中陡然现出讥诮之意。他缓缓抬头,凝望着那有几许陌生的父亲,反问道:“我有什么错?”
他愤然,他不满,他在荒岛上可说是死里逃生,他本有万千话语要对朱棣叙说,但他从没有想到,父亲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他有没有错?
他有什么错?
汉王心中升起怒火,瞳孔早就收缩。他咄咄地望着朱棣,并不退缩。
朱棣眼中蓦地闪过怒火,一拍桌案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以汉王之尊,竟轻身犯险,还敢说没错?”
汉王微怔,不待多说,就听朱棣继续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既然让人做事,可反复无常,还说无错?”
汉王忍不住向秋长风望去。朱棣望见,冷笑道:“你不用看秋长风,他还无暇对我说你的事情。可你真的以为,你的所为我会不清楚?你不明敌情,竟然以身犯险,若不是高炽早早地联系到郑和,郑和又早对捧火会留意,知道你前往险地,立即派侯显前往支援,你昨日就已死在海上。你还敢说自己没错?”
汉王脸沉似水,看了太子一眼,紧咬牙关。他现在才知道,原来侯显等人出现,并非凑巧。
太子见状,忙道:“父皇,二弟其实也想为父皇分忧……”
“你住口!”汉王陡然断喝,怒望太子,眼欲喷火。
太子错愕,吃吃道:“二弟……你……”
汉王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