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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姬见她言语之间颇有些抑郁,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路是自己走的,能否成仙并不重要。妖又如何?人间有句话叫英雄不问出处,只要所作所为光明磊落,就不比仙人卑微。便是妖王鼍刖也曾经只是个卑微的小妖而已,你也不用妄自菲薄。”
“小妖?”明颜闻言抬起头来,面上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没错,小妖。”鱼姬喃喃道,星光月色下那早已经石化的断山锏似乎还在闪着荧荧白光……
他曾经只是五百里修罗泽里最普通的一只鼍。在他身形尚未长成之前,他每天都过得很小心,因为沼泽上盘旋的老鹰很中意他那并不坚固的皮下包裹的血肉,便是大一点的蝮蛇也可以轻松绞杀他,一饱口腹,甚至巨大的同类也是致命的威胁。他必须小心翼翼,用最快的速度猎取足以果腹的食物,再把自己深藏在泥浆之下,躲避无数天敌的猎杀……
这种战战兢兢的日子从他自蛋里爬出来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没有停歇过,尽管此时他的体形和力量早胜过幼时百倍。从最初的捕食青蛙虫豸果腹,到不眠不休潜伏在泥沼之下,用他铜锏一样的巨尾将一头强壮的花斑猛虎扫落泥沼,再一口咬碎猛虎的头颅……
如果说有一样没变的,那就是弱肉强食的定律。
这样不知道过了多少年,终于在一个月圆的夜晚,他突然发觉自己老树似的皮甲开始发痒松动,忍耐着剧痛在岸边的砾石上磨砺之后,他从一直跟随自己的那层厚甲中爬了出去,甚至可以像曾经见过的人一样站立起来!
那一刻,懵懂如他也知道自己不再是一头普通的鳄鱼,而是修形的妖怪。
这个世界本无公平可言,有人生来显贵,有人生来贫寒,便是妖物精灵,也因出身分了三六九等。没有显赫的家族,没有沾亲带故的仙家提携,也并非什么汲取天地灵气、得天独厚的灵兽,毫无疑问,他是最卑微的那一种,卑微到连名字都没有……
他曾经见过修罗泽里的妖王蛟戮出游,如何前呼后拥招摇过市,如何勒令领地上的妖怪精灵将各自辛苦修行的妖力上供,稍有不如心意,就被蛟戮一口吞下肚去。
蛟戮可以这样肆无忌惮,不光是因为他拥有强大的妖力,也因为他与龙王本是血亲。有这层关系,众妖就算不甘受他鱼肉,也不敢相逆,要么谄媚相侍,要么迁居他处,剩下的多是深居简出,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所以他突然明白,在妖精的世界也一样是弱肉强食。
他不要做别人口中的肉,也不屑趋炎附势做妖王的走狗,所以他花在修行上的时间比其他妖怪多出一倍,除了觅食之外,他都藏身于巢穴中刻苦修行,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不用仰人鼻息。
鼍刖,是一个记号,也是一种志向。他知道有朝一日,鼍刖的名字必然响彻妖界,不在蛟戮之下,尽管那时候他还不太懂什么叫做抱负。
修行中根本觉察不出岁月的飞逝,几百年过去,鼍刖的苦修也有所回报,功力增长,一日千里,终于有一天,他用自己的鳄尾炼就了一件称手的兵器——锏。
虽然来于自身,第一次使用的时候,他并不十分了解它的力量,舞到忘形,一锏砸向修罗泽边的山崖,结果一声巨响,将山崖一分为二,当真是无可匹敌。在最初的惊讶咋舌之后,鼍刖给自己的兵器取了个名字叫断山锏,很是欢喜。
他并不知道那惊天动地的一锏不但砸断了山崖,还惊动了蛰伏修罗泽深处的妖王蛟戮。
原本鼍刖一直深居简出,蛟戮向来只知道享乐,也不知道有他这号人物,而今断山锏一出,鼍刖的实力可见一斑。一山不容二虎,妖王蛟戮自然容他不下。
往来相斗几次,一面鼍刖刻苦日益精进,一面妖王蛟戮疏于修行,蛟戮虽略胜半筹,倒也伤鼍刖不得,任他全身而退……
如此一来鼍刖之名在妖界声名鹊起,群妖私下都道鼍刖年纪尚轻,而妖王已日渐老迈,假以时日鼍刖必定能够取蛟戮而代之,成为修罗泽的新妖王。此话传到耳中,蛟戮更是恨之入骨,只是一时间也杀他不得,唯有变本加厉欺压旗下的妖精,掠取妖力以供己用,等待时机诛杀鼍刖。
时有小妖不堪蛟戮肆虐,偷跑投奔鼍刖。然而鼍刖虽有扬名立万之心,却无自拥为王之念,早年刻苦修行只为自立自保,一身傲骨自然看不起以奴才自居的妖精们,加上生性冷淡,对妖精们不予理睬,久而久之,群妖皆道其狂妄,无人敢去亲近于他。
鼍刖也无他念,居于浅泽之中,不涉足蛟戮所居的深泽,每日仍是刻苦修行,闲暇在浅泽游弋,虽形只影单,茕茕孑立,日夜磨砺断山锏,似乎多了个不说话的同伴一般,也自得其乐。他话也不多,一直以来,所见的活物不是他捕食的猎物,就是不同道的妖精,会不会说话也无关紧要。
他一心修行,不羁于外物,偶尔出游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在深泽与浅泽交界处的水面上多出来一座水榭,枯竹搭建,纱帘低垂,也不知道住了什么人在里面。只是在难得一见的晴天里可以看到摆在栏杆上的花盆里一株不知名的幽草,裹着晶莹剔透的露水,在阳光下青翠欲滴。
像修罗泽这样的穷山恶水,多的是瘴气阴湿,能够在这里住的自然不是常人。
鼍刖虽不感兴趣,时常路过也免不了多看一眼。不过很奇怪,以他的眼力,居然无法穿透那帘细纱,看清里面的情形,只是知道离水榭越近,水越清,越冷……
水至清则无鱼,更养不出青蛙虫豸,实在不是觅食的好去处,况且这里离蛟戮的水宫比较近,即使他不太忌讳妖王,也不愿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要填饱肚子,浅泽中也有不少美味的食物。对他而言,更为中意的是岸上的血液有着温度的猎物。
他喜欢和从前一样,隐在岸边的浅水中,静静等待耐不住干渴的猎物到来,再出其不意一口撕裂对方的皮肉……
或许有些凶残,但对一只食肉嗜血的鳄鱼而言,只是遵从天性罢了。
然而,这一天性近来却少有成功的时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来他巢穴附近浅滩喝水的动物少了很多,到后来居然十天半个月也看不到一只。
鼍刖心中虽有疑惑,却无人可解,这次一连等了三天才见到一头花鹿,他心头欢喜,只等它走得近了就将这送上门的鲜肉祭祀自己的五脏庙。
不料那花鹿还未靠近,旁边芦苇丛中突然射出几粒石弹,惊得那花鹿掉头就跑!
到嘴的鲜肉任凭是谁也不会轻易丢弃,鼍刖心中着恼,现出人形,飞步直追,眼见那花鹿近在眼前,正要一把擒住,却听得背后有物破空而来!
鼍刖反手一抓,手里捉住一枚坚硬的石弹,猛地转过身去,却见一个绿衣少女正手执弹弓,隐在芦苇丛中。在这光景,那花鹿早一路狂奔去得远了。
“哪里来的野丫头,为何惊走本大爷的花鹿?”鼍刖心头气恼,面露狰狞。
那少女也不答话,见势不对,转身就跑。
鼍刖也未多想,下意识地紧追不放,两人一追一逃,不多时已出了浅滩的芦苇丛,上了岸边斜坡。
那少女眼见鼍刖越追越近,惊慌之中将足一顿,顿时化为一道轻烟潜入土中。
鼍刖一把抓了个空,挖地三尺也不见那少女踪影,心知是遇上了的精怪,而今早已经土遁远逃,哪里还抓得到?无端端让人坏了口福也报复无门,鼍刖唯有自认倒霉。
自那之后,鼍刖便时常见到那少女在岸边活动,每每有猎物到了浅滩,都被她使计惊走,鼍刖与她打过多次照面,每次都是眼看就要将她捉到却被她险险逃脱,土遁而去,不知所终。
鼍刖一时也拿她无法,好在水中也有鱼虾螃蟹,倒不至于挨饿。
说来也是奇怪,这般追追逃逃,虽然没了鲜美肉食,日子倒也不再似从前枯燥乏味。
到了后来,似乎形成了习惯,鼍刖一到清早就去那水边候着,等那少女来搅局,象征性地动动手将她逐开,第二天那少女又会如期而至……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个月,当他在那少女的阻挠下依然捕食了一头小鹿之后,第二天少女没有出现,第三天、第四天也没有出现。
无人搅局,鼍刖应该高兴才是,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反倒怅然若失,坐立不安。终于在第五天他离开了沼泽,化为人形上了岸。
天性使然,向来少有远离沼泽的时候,所以鼍刖对沼泽外的山地并不熟悉,走出三里地便见前面一森林,茂密非凡,只是在林边立了一长排篱笆,蜿蜒而去,不见尽头。
有这么一长排篱笆,难怪这些时日到泽边喝水的动物如此之少。
鼍刖了然于胸,顺着篱笆前行,不多时,果然见那绿衣少女正在编葺篱笆,身边还有一大堆山藤竹蔑。
鼍刖暗自好笑,心想要立一长排篱笆把整个林子都围起来,只怕不用个十余载也不成,这等办法够笨,却也要些毅力才能做到。明知不可而为之,倒和自己先前闭门苦修的傻劲有几分相似。
正考虑是否要现身吓她一吓,却见一只獐子一路跳跃,直冲篱笆而来,鼍刖心想果真运气,偶尔上岸也会碰到这样的美味佳肴。
哪里知道没等那头冒失的獐子蹦出篱笆,就见那绿衣少女握着竹蔑一阵挥动,清叱一声:“怎么又是你这冒失鬼,上次才给你说过怎生又忘了?”
獐子哪里懂得人言,吃她一吓,顿时掉头跑回林中。那少女面露几分无奈,口里嘀咕道:“老是想往那边跑,难道就不怕做了鳄鱼妖怪的点心?要是被吃了,就没人可怜你了……”
鼍刖心知她说的妖怪正是自己,弱肉强食本是天经地义,吃了就吃了,又有什么好可怜的?原本平日对自己妖怪的身份不是如何在意,而今听她口气,倒觉着有些刺耳。
只见那少女十指如飞,片刻不停地绑扎竹蔑,想是铁了心要断了他的食路口福,鼍刖心头颇为着恼,心想既然你认定本大爷是无恶不作的妖怪,索性便恶到底,待我先平了你这排破烂篱笆,再叫你好看!这厢打定主意正要出去,却突然停了下来。
不是他突然改变了主意,而是觉察出四周妖气森森,想是有不速之客来到。他素来不喜欢横生事端,于是将身一闪,躲在一棵大树之后,静观其变。
那少女也觉察出有些不对,放下手中的竹蔑四下张望,屏息片刻,突然脸色一变,发足狂奔!
刚迈出两步便见前方地面浮动,似乎地下有什么东西正直冲过来,快如闪电!
那少女惊呼一声,纵身而起,想要跃到树上躲避,不料那地面一声轰鸣,一段黑黝黝的物事自地面弹射而出,转眼间将那少女的腰身缠住!那少女挣扎不得,顿时被扯得摔向地面,跌得七荤八素!
一阵妖异的怪笑声中,一个颇为冶艳的妇人出现在裂开的地缝上方,墨色纱裙拖弋数丈,裙脚牢牢缚在那绿衣少女腰际。
鼍刖认得那妇人正是妖王蛟戮身边的宠妾媚十一娘,乃是条千年的黑蛇精,原居于东海之滨,性本奸猾,自打搬来这修罗泽跟了妖王蛟戮就越发凶残,教唆蛟戮盘剥小妖也是她的主张。只是而今见她跑来与那黄毛丫头为难,倒是有些奇怪。按理说妖王手下喽罗甚多,便是要向小妖收常例,也用不着媚十一娘亲自动手。
正在疑惑之间,听媚十一娘娇声笑道:“小落妹子,自打你移居天界,咱们姐妹也有好几百年不见了,怎生一见面就如此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