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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壁钟表上的时针快走到五点,而我订了六点的法国餐厅桌位……
因此我决定姑且先去走廊里透透气:“说不定我在这儿会干扰到你……我还是到外头等着吧。”
结果一出门我就撞见了还在原地踟蹰的布雷切特。看到我,她也有些莫名,跟我对视着共同沉默了一会儿,忽而开口说道,“我看过那本《y》。”
我本来就不太高兴,闻言更是怒火中烧,反而嗤地一声笑了笑:
“哦,那么亚瑟一定跟你说起过我,既然你是他的朋友。”
“当然。”
布雷切特抱起手臂,下颚偏仰,格外直率坦诚地说,“我在追求亚瑟,所以我看不惯你。”
这句话一入耳,我发觉自己竟然没那么反感她了。
“我也是。”
我平静直望着她,慢悠悠地道,“不过依我看,你没什么机会了。”
布雷切特也在打量着我,语调讽刺地压低音量,“为什么?你伤了他的心,我可不认为你有底气这么自信。”
“大概因为我们是真爱吧。”
我给出一个足够让她气急败坏的回答,心情分外明朗,“祝你们周三玩儿得愉快。”
过了不到十分钟,亚瑟从办公室里出来,立刻被我拉上了等候多时的出租车。我选择的那家餐厅格调高雅、氛围浪漫,更是为数不多的米其林星级餐厅之一——这些我都是听爱丽丝介绍的,因为从小到大我在外用餐的经历屈指可数,就算有些推辞不掉的聚餐,我也不会吃太多。
……多亏了布莱登的谆谆教导,我对美食称得上一无所知。
亚瑟顺从地任由我拖着走,气定神闲步伐稳捷,也不出声问我到底要带他去哪儿、又为什么来找他。
服务生彬彬有礼地引我们落座后,亚瑟环顾四周,眉角一挑:“约会?”
细腻流畅的钢琴声中,我毫无说服力地解释道:
“不,完全是为了谈公事。”
亚瑟瞳孔里倒映着桌边金属台座上摇曳旖旎的烛光,理解地点点头。
“电视台想邀请你做一期关于《y》的访谈,我来问问你的意思,亚瑟。”
我说着,只见他视线离开菜单,带着隐秘难测的意味逡巡在我面上,“要是你不同意,我也能理解……”
亚瑟轻微地摇了摇头:
“我很乐意。”
他眼也没眨就答应了,甚至不等我简单地介绍一下节目内容……完全不像个律师。
“……或许你想先听我做个简介。”
我清了清喉咙,打算涵盖尽可能多的信息量,“时长大约三十分钟,有可能会涉及到一些……比较私人的话题,和你对话的主持人是办公室里最能干的克丽丝汀,哦,而且由克里斯蒂安亲自监制。”
最后那个名字使他的神色僵硬而古怪了起来。
他迅速垂下眼帘,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我该怎么回答?”
我了解克里斯蒂安在想些什么。无论如何他都会吩咐克丽丝汀把话题引到我头上,最好利用亚瑟承认我就是佩妮,这样一来无疑对电视台的整体收视率有所助益。
但我不想这么干,于是我告诉他:
“说你想说的。”
耳边优雅轻细的钢琴声就在这时风格骤变,曲调暧昧而缱绻,仿若歌颂着缠绵的爱情。隔壁桌西装革履、英俊挺拔的男士,深情款款地亲吻了他的女伴。
我局促地咬了一口餐前面包,犹豫着该不该趁气氛正好也效仿别人的样子亲他一口。
迟疑间我欲盖弥彰地执起餐巾正要擦拭嘴角,亚瑟一手撑桌倏然起身,在悦耳乐声达到高。潮的同一时刻吻住我的嘴角,两片高热的薄唇中间,湿润舌尖舔卷起我嘴边遗落的面包屑。
“嗯。”
他胸口起伏,隐忍地重新落座,喑哑回应了一声。
我心里痒得难受,又告诫自己必须吸取教训,不能再冒失轻率地把他按在床上了。换句话说,现在比起满足生理上的需求,我得更加注重心灵上的沟通……
——结果在回家的出租车上我和他就密不可分地胶着在一起了。
胡乱塞给司机三张钞票,连一句“剩下的钱当做小费”都没来得及说,我抱着他的脖子他揽着我的腰,从公寓楼门口拥吻进电梯。他气息不均地撞开门,一进屋就绊倒了衣帽架,向前几步跟我一起四肢交缠着滚到地毯上。待到兰斯洛特开始吠叫,我才意识到这是在他家。
门厅里逐渐燃亮的灯光压碎满室黑暗。我轻咬着他发烫泛红的耳根,他埋首在我颈间贪婪地攫取着氧气,近乎于麻痹的恍惚中我绷直身体,感觉自己什么也顾不上了。
翌日我和亚瑟同时被我设定第十个闹钟惊醒。我们一前一后弹起身来,还没等眼前的睡雾消散就随手抓起衣服往身上套。结果我不慎穿上了他的衬衫、他差点儿把我的耳环当成袖扣。
又一阵手忙脚乱才勉强穿戴整齐,在地毯上蜷缩相拥着睡了一夜,我乏困脱力地背靠在沙发上,只觉得腰背酸痛得几乎站立不稳,而根据亚瑟眼下的青黑也不连贯的动作来判断,他也没好到哪儿去。
亚瑟的公寓离律师事务所只有几站地铁,所以有空到厨房煮杯咖啡——可我的工作地点就要远得多了。
仓促用手包里随身携带的简单几样用品化了个妆,我把门边亚瑟新买的狗粮倒进兰斯洛特的食盆里,又摸了摸始终拿屁股对着我的哈士奇低垂的脑袋,然后一边捡起歪倒分散两处的高跟鞋一边对厨房里的亚瑟说,“我得先走了,克里斯蒂安肯定在等我汇报结果……”
亚瑟塞了个三明治到我手上,倾身替我打开门,临别时自然而然地吻了吻我的额头。
我站在走廊里,手中的三明治还残存着他的余温,好半天回不过神。
刚才发生的那一切,怎么有种诡异的……温馨?
☆、第46章 录播
很快到了节目录制的那天。我提前三个小时从床上爬起来,睡眼迷蒙地一路打着呵欠搭乘地铁来到亚瑟家,打算帮他挑选合适的着装。
——这无疑成了个格外明智的决定。
“你要知道,亚瑟,那儿是电视台的录影棚,不是律师事务所的会议桌。”
我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清醒了大半,劈手夺过他正准备往身上披的那套常规西装,不留情面地扔到床脚的厚毛毯上,感到自己涂着浅淡眉粉的两道眉毛横对了起来,“你可以放弃黑色了,虽然你穿它的时候特别帅气。”
亚瑟低垂着手稍作沉吟,转头从衣柜里取出另外一套:
“这件?”
我夸张地摇了摇头,竖起食指遥指着床尾遭到彻底否决的一堆衣服,示意他让手里那件也成为它们的一员:
“蓝色格纹?当然不行!你想看起来像只花孔雀吗?”
后来他又陆陆续续地几乎把整个衣柜扫荡一空,而我则在持续不断的否定中梗着快断掉的脖子虚弱地尖叫道:
“这个材质会反光!
“要是你不想让观众觉得你像个过气谐星,就千万别穿亮橘黄色……
“淡粉色总是有点儿gay气,深粉色也是一样。等一下,为什么你会有粉色衬衫?!”
随着时间点滴流逝,我愈发焦虑的同时倍感心力交瘁,直到……
“……哦,是灰色。”
我眼前一亮,上前探手摸了一把,入指触感细腻光滑,表面却泛着绒绸般的哑光色泽,不由得满意地点头道,“我喜欢这个灰色。”
衣架上这套手工定制的灰西装恰到好处地介于休闲与庄重之间,在喑哑的光线下整体比铅铸画的颜色要淡上一些,从布料到剪裁都无可挑剔。
在我的精心设计下,他没戴领带,黑色衬衫襟口解开两枚纽扣,放松且随意地半敞着,只是后来我隐约看见了领口内部形状清晰的锁骨,于是又借故让他系回了一颗扣子。
衬衫外罩马甲和同色系外套,长裤裤线流畅贴合又不显得过分紧绷。
“嗯。”
我整理着亚瑟衣领翻折的角度,他刻意弯下腰好让我的手不至于抬得过高,结果不太平衡地晃动了一下身形,尔后又迅速恢复稳定,“我也是。”
过程中他四肢舒展由我来回摆弄,一眼都没看近在咫尺的穿衣镜,仿佛全心全意地给予着我充分的信任。
“完美极了。”
我是在说实话,他的这身打扮任谁都挑不出一点儿能够用来评头论足的瑕疵。带着一股对“亲手打造的作品”的自豪感,我踮起脚替他将额发拨理整齐,掏出定型喷雾——我知道他肯定不会有这玩意儿——然后拉着他往门口走。
兰斯洛特懒散地趴在门廊和客厅的交界处,一只前爪搭着地毯,后腿伏在冰冷的菱形地砖上,尾巴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见到我们才兴意阑珊地稍微摆动两下,喉咙里滚动着沉闷的吠叫。
几天不见,虽说它看起来无精打采,但……居然胖了一点儿。
“兰斯洛特好像没什么精神?”我伸手过去摸它半长不长的绒毛,它半闭着眼斜过脑袋,凑近舔了舔我的手心。
“这表示它很舒服,不想动弹。”
亚瑟用狗粮填满了食盆,开门之前若有所思地对我说,“跟你很像,佩妮。”
“你居然说我像一只狗!”
我瞪了他一眼,一时之间竟然找不出话来反驳,不由得语塞了半天,直到坐上出租车才长出了口气,“好吧,你说对了,我舒服的时候确实不怎么喜欢动弹……”所以每次都得由亚瑟更加卖力。
亚瑟似乎发觉我的脸色有点怪,稍作联想便得出结论,耳根也微微泛红。
这几天里,我们不下五次想要谈论一下那个情不自禁的夜晚,可每回都在彼此若即若离的回避下无疾而终。我们现在的关系介于朋友、同事和炮。友之间,有时向前者倾斜有时偏往后者。我无法更加具体地进行描述,因为我发现……
我开始想要更多了。
车辆走走停停,细密的路面颠簸没能冲散突如其来的尴尬,我们并肩坐在出租车后座,他面对着左边车水马龙川流不息的行车道,我则透过另一侧玻璃观察清晨正在从酣睡中逐渐苏醒的街景。
现在时针才刚刚擦过八点,高中生和上班族相互混杂着难以分辨,步伐一致地绕过地上深深浅浅的水洼。几日来的连绵阴雨在城市上空裹罩起一层湿雾,建筑表面繁复鲜明的色调有如蒙上了薄灰,在漫漶低空的黏腻水汽中时隐时现。
冷空气的影响下我睡眠不足的头脑开始复苏,闭眼假寐了一会儿,直到出租车停靠到路边方才慢悠悠地张开眼。亚瑟付了车费推开门,得到了司机一声“祝你度过愉快一天”的随口祝福,难得面带微笑地一手搁进裤袋里,站在路边等我下车。
“祝你度过愉快的一天。”
我一边模仿着出租车司机含混不清的印度口音,一边刷卡按下内部电梯,“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吗?”
身侧的亚瑟语速很缓慢:“今天是重要的一天,对我……也对你。”
电梯门“叮”地一声开了,他本就发音不重的最后一个单词因此被吞没。
“没关系。”
我不做深究,一步踏进去,亚瑟跟在我身后。电梯顶部的照明灯闪烁着,发出一种电流失去控制的滋响,两秒钟后彻底熄灭了。
电梯依旧机械地关门上升,重力拉扯着我如坠高空。我的双眼努力地适应着黑暗,口中不加停顿,“这是个机会,亚瑟,虽然拥有知名度会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