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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我和他都愣了一下。
那次访谈过后,我们的关系从没得到过正式确立,倒不是刻意规避这个话题,只是谁都没有提及。
气氛定格的时间不长,一声椅脚擦过地面的划响过后,他离开椅背倾过身来,一口含住了我餐叉尖那块三文鱼。
“不应该。”他慢条斯理地回答,同时唇角浮现一丝笑意,“非常美味。”
不知是为他的前一个还是后一个答案,我暗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两个小时以后我们就该去做笔录了。”
若无其事地叉起另外一块三文鱼,我另提了一个更为迫在眉睫的话题,“那儿肯定会有不少记者,我敢赌上五英镑。”
亚瑟若有所思地沉思了一下:
“看来我需要洗头发了。”
我立即义不容辞地说:
“我来帮你。”
亚瑟稍作沉默,颇感好笑地掀了掀嘴角,低声提醒我:
“我并没有失去自理能力,佩妮。”
“……好吧。”
我也意识到自己有点儿大惊小怪,却在喂给他另外一块鱼后坚持说,“但是你受伤了。”
他不再反驳,神色愈发地柔和起来,脸颊有些微红。
饭后我脱下衣服只披了件亚瑟的衬衫到浴室调试了一下热水。一手抓着莲蓬头,还忙着把湿重的头发抹到脑后,他的这件衬衫刚好垂到我的大腿,过分宽长的袖口被我挽到手肘,被水珠浇打的部位洇湿到透明。察觉到凝视的目光,我回头看了他一眼,亚瑟在浴室门口安静地旁观着,明显微突的喉结上下细微攒动了一瞬。
“过来吧。”
觉得水温趋近最合适的范畴,我冲他摆了摆手,“噢,别忘了把衣服脱掉。”
他顺从地照办了,从睡裤到内裤依次散落到脚边,一。丝不挂地朝我走来。
……我可没说让他光着来。
我装模作样地局促别开眼,又忍不住偷瞄他形状完美的人鱼线,还有腹肌和下方最诱人的部分,扶着他的肩膀将他按坐到马桶盖上,再拍了拍他的脑袋示意他弯腰低头。
温水淋到发根的时候,他稍稍耸起了肩头。我右手手指没进他淡金的发间,顺着水流的冲刷轻柔细致地抚触发丝,最开始的半分钟里他先是一动不动全身紧绷,尔后突然伸出双臂搂住了我的腰。
“嘿,亚瑟,你想干什么?别弄湿伤口,噢……”
我接下来的声音消失在他的唇舌间。他被浸透的发梢不停地落下水滴,每一颗都坠在我的胸口和肩头。
分开嘴唇呼吸的空当,他随手拧上水龙头,把我抱到腿上凑在耳边模糊地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一直住在这里,佩妮。”
过了半个小时,我们像历经一场暴风雨那样浑身湿透地一前一后爬出浴室,坐到主卧室床脚的地毯上共享一块浴巾擦拭身体。
“你想不想……”
亚瑟抓着毛巾的一角吸干我背脊上的水分,“你想不想住在这儿?”
“当然了。”
而我手里捏着毛巾另一头替他揉搓头发,只经过零点零一秒的犹豫便答道,“为什么不呢?”
尽管如此,我还是坚持担负了一半的房租——当我提出这个要求时亚瑟委婉地告诉我这间公寓是他名下的个人财产,所以要是我执意想交租金,可以直接把他当成房主。
“哦,所以我们现在又可以算是房东和租户的关系了。”
我总结道,擦干头发的动作不停。
亚瑟毛茸茸的脑袋在我手中拱了拱,蓝眼睛瞥向我:
“不喜欢吗?”
“非常喜欢。”
我停下来在他脸侧留下一个不轻不重的亲吻,悄声耳语道,“变成我的房东以后,你在我眼里显得更性感了。”
将长发彻底吹干定型,我速度飞快地换了身套裙,背对着亚瑟让他帮我拉上拉链,紧接着为他系好领带。拍了拍兰斯洛特的头顶,我叫了出租车正准备出门,来电提示音忽地透过手包传了出来。
屏幕上显示的是克里斯蒂安。
“你知道,佩妮。”
一接通我就听见他惯用的口头禅,“我可以批准你的假期,甚至可以允许你多旷工休养几天,不过……”
“什么?”我跟着亚瑟钻进电梯,信号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充斥着电流杂音,然而即使是这样我也听见了克里斯蒂安接下来的话——
“我希望你和麦考伊先生能授权电视台进行独家报道。”
他的语气稀松平常,如同在讨论伦敦路上的日料店,“你知道,我不接受‘不’作为答案,佩内洛普。”
☆、第50章 亚瑟番外6
“……我该那么做吗?”
以自己最完备的条理性口齿清晰地将想说的和盘托出后,亚瑟有几秒钟的光景沉默着,后背脱力似的跌回沙发靠垫上,一手隔着刘海不施力道地浅浅按住额头,最终对话筒那头轻声问道。
他的脊骨微弓,脖颈呈现低垂的角度,下颌敛着,两肩收紧。
“当然可以,亲爱的,如果你愿意的话,这没什么不行的。”
麦考伊夫人的声音兼具感染力和穿透力,不论何时都像带着种令人心情愉快的特殊介质,语调轻松地说,“而且我拿自己的独生子当小说原型早就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了……至少我的朋友们都听说过这个故事。”
亚瑟半睁着眼,视线漫无目的地落上天花板中央造型独特的吸顶灯,一束白光在眼底晃动了一下,激带起一片蔚蓝的波纹。
他绷起薄唇,默不作声地合拢眼帘,抓紧了手里已被体温熨烫的电话,肩头松垮下来。
对面的麦考伊夫人看不到这番景象,态度乐观地继续道:
“而且我敢打赌,在你说出来龙去脉以后,整个英格兰都会默契地一起把佩妮推回你身边。”
亚瑟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倏然亮了亮,而后又迅速黯淡下来。
“我……没这么想过。”
他抓了抓头发,苦恼而又发愁地说,“我只想帮她一个忙。”
“噢,随你怎么说吧。”察觉到他的心口不一,麦考伊夫人潦草地敷衍道,“不过,要是你打算拿我的心血做噱头、去替你的心上人赚取收视率的话……”
对方分外狡黠地停下语声,“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亚瑟:“嗯?”
麦考伊夫人上扬的声调中明确地带上笑意:
“让我有机会写出《y》第二部吧。”
亚瑟一愣,掀起眉梢。
“嗯。”他低低道,紧接着嘴角被用力抿了起来,。
麦考伊夫人不放心地补充道:“我在暗示你把佩妮追回来,亲爱的小土豆。”
亚瑟:“……嗯。”
过了一会儿,他难得又开了口,声线深哑而沉闷,带着一点若即若离的微妙鼻音:“我明白。”
“既然这样……初秋埃米莉想去伦敦参加几场面试。”
麦考伊夫人的话里藏着一丝难以捉摸的精明狡猾,却以客气的口吻请求道,“你能不能帮她照顾一下小弗雷德?”
亚瑟不太能理解她别有的一番深意。
预先设定好的闹钟在这时发出一阵刺耳嘀响,亚瑟和母亲道别后挂断电话,一刻不停地匆忙打开电视和录像机。
在平日里,这台电视对他而言只能算是个摆设在客厅里的装饰品,所以电视机显示的调台一直没有变动过。液晶屏幕上很快浮现佩妮的脸,右上角的录像计时正在不断累加。
亚瑟前倾了身体,十指交叉放在膝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我是‘英国热门’的记者佩内洛普。”
屏幕里的佩妮熟练述说的同时,亚瑟一字不差地对应出了口型——她的开场白几乎被他倒背如流。
接下来佩妮花费了一刻钟用来介绍一家宠物救助站,并和工作人员进行了简短的对话访谈,亚瑟注意到这期间有只毛色滑亮的哈士奇一直趴倚在她脚边,时不时惹来她短暂的垂眼一瞥。
亚瑟从来没像现在这样羡慕一条狗。
一条狗……
上司库珀的忠告突然钻进脑海:“你可以养只猫,养条狗……”
他终于找到借口拨通她的私人电话了,即使这个理由实在蹩脚又经不起推敲。
等到佩妮的节目结束,亚瑟从沙发上霍地弹起身,冲进卧室将手机从充电器上拔掉,旋即蹲坐到床头开始拨号。
按下最后一个数字,他手指略微发僵,一股难以解释的怯意涌上心头。盯着幽荧发光的手机显示屏整整十余秒,又挪动拇指开始将全部号码一个接一个地清除。
就这样循环往复了无数遍都无法说服自己按下通话键,亚瑟终于自暴自弃般摔开手机,妥协地向后仰倒在床上,用一只手遮住眼睛,顺带抹去了脸上所有的表情。
他感到一阵窒息的茫然,像是盲目穿行在冷雾里,前后都望不见尽头,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往前走。
接受采访的日子很快来临了,前一天晚上他不可避免地失了眠,在床上翻来覆去清醒了一夜,天还没亮就爬起来钻进衣帽间挑选西装。
佩妮喜欢他穿什么样的衣服?
——佩妮喜欢他什么都不穿。
既然要接受采访,亚瑟当然不可能什么都不穿。他在衣柜前方站到全身僵直,最终谨慎地选择了最保险的一套纯黑色,设计简洁,面料考究。
然后他戴上一对款式厚重的钻石袖扣,从绒盒里取出那枚他保存多时的戒指,妥帖小心地坠进贴近心口的衣兜。
后来的整个上午亚瑟都在坐立不安中度过,更是拒绝了助理布雷切特共进午餐的邀请——就算那是在事务所的自助餐厅,就算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过、什么也不会有,他也不想冒着风险让佩妮误会什么。
眼看着访谈时间快到了,亚瑟整理好满桌的文件,起身径自去了洗手间照镜子。
认真细致地检查完衣角、领带和袖扣,确保一切都完美无缺,他正准备离开,忽而猝不及防地在镜中捕捉到了一道熟悉的影子。
是佩妮。哪怕对方的面容只是仓促间一闪而过,他还是认出了她。
她穿了条修身的黑色裙子,是亚瑟从没在电视上见过的样式。
有什么格外尖刻的情绪在他的头脑里轰然爆裂,锐亮的火光褪去后,只剩下萦绕不绝的绵延残响,和烫得他几乎开始战栗的奇异余热。很快耳畔的嗡鸣声弥散了,那股热力却经久不消,细细痒痒地钻进每一根搏动着的血管,经由血液输送汇聚到心脏。
躺在胸口衣袋中的那枚戒指逐渐变得滚烫。
亚瑟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这个念头一直蛰伏在脑海深处,静候此时鲜亮斑斓地炸响:
他得向她求婚,他必须得向她求婚——他实在不愿、也不能再回到没有她的生活了。
说实话,他承认这很仓促,对她而言说不定更是称得上荒谬头顶。但是那又怎么样?如果她同意,如果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点头应允,他可以在接下来的每一天都补偿给她一个浪漫独特、别具一格的求婚场面。
亚瑟抓住了她的手腕。皮肤触感光滑细腻,侧方有形状圆润的腕骨关节凸起,他垂目静静地感受着,喉咙深处涌起一声满足的叹息。
“佩妮。”他只憋出一句称呼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不留痕迹地进行了好几次深呼吸,他才渐渐平复快要撞破胸膛的剧烈心跳。
佩妮闻声转过头,棕黑色的眸中有惊讶一闪而过。
“真巧。”她淡瞥了一眼被他抓住的手腕,语气客套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