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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儿慌忙要下跪。
“你就站着说。”慈禧摆摆手。
“回老佛爷话,”吟儿低着头,不敢正眼看老太后:“奴才姓上官,名儿叫吟儿。”
“嗯,你是新来的?”
“奴才进宫四个多月了。”
“在这儿习惯吗,想不想家?”
“奴才能伺候老佛爷,是奴才的福气。”
慈禧瞅着吟儿漂亮的脸蛋,和她踢毽子时的活泼劲儿,心中想起一个人,那就是她当年 没有进宫前的贴身丫头小竹。当时在家里,她经常跟小竹在一起踢毽子,自她被咸丰皇上选 入宫中不久,小竹便病死了。要是小竹活到现在,也该有六十了。想到这儿慈禧不胜感慨, 这一晃四十多年了,想到这儿,慈禧多少有些伤感。
李莲英看看天色,在太后耳边轻声提醒她,说瑞王在前殿等她晋见。慈禧点点头,转身 准备离去,突然又想起什么,对李莲英说:“传我的话,赏吟儿平儿各人一只玉簪。”
李莲英连忙应声,对吟儿等人说:“老佛爷看赏!”“奴才谢老佛爷恩典!”吟儿与平 儿慌忙跪下谢赏。当然,赏物要等李莲英回去后才能给她们,但这是一种礼节,奴才一定要 先谢恩的。
回到下房,平儿高兴地搂着吟儿肩膀说:“今儿下午的事儿你可真露了脸,连带我也跟 着露脸啊!听说从前老佛爷喜欢看我们奴才踢毽子,近几年很少,像今儿这样因为有人踢得 好,当场赏这么贵重的东西却从没听说过!”
“没想到老佛爷待人这么亲和。”吟儿连连点头,颇为感慨他说:“你不相信,我虽说 从来没见过老佛爷,不知为什么,当时见了她老人家,好像早几年就见过,那副慈眉善目的 模样儿,跟我想的差不多。”
“这怕是前世里的缘分。”
“说不清了。”吟儿本想说老佛爷跟她祖母长得有些相像,怕犯了宫中的规矩,没敢 说。她看一眼平儿,心里乐滋滋的,心想对方来了一年多,也只远远见过太后几面。自己进 宫才四个月,不但真切地见到了老佛爷本人模样儿,还当面跟老人家说了话,这可是天大的 福分啊!不知为什么,先前那种神秘的面纱一撩开,一方面生出一种亲切感,另一方面又觉 得有难以言状的失落感,难道这位普普通通的老太大便是威震四方的大清国皇太后,紫禁城 权力宝座上至尊无上的人物?
偏东的太阳照在窗纸上,映得满屋一片通黄。
秀子坐在下房内的炕沿上,板着脸对吟儿说着:“记住,给老佛爷敬烟不是一般差事, 是跟火神爷打交道,要千万小心,现在开始,就当你真的在老佛爷身边,一招一式不能有半 点马虎。”侍候老佛爷抽烟,宫中称之为“敬烟”。今儿她要正式教吟儿敬烟,为了让她身 临其境,由秀子扮作太后,让吟儿替她装烟点火,侍候抽烟。
“姑姑!知道了。”吟儿连忙应着声,她知道秀子在宫里很快满八年了,她必须在她走 之前将自己带出师。
“知道了还愣着干嘛!”秀子瞥一眼吟儿。
吟儿连忙拿过一只铜烟袋,将生黄的烟丝填在烟壶里。烟壶有两只,轮换放在烟袋上使 用。她装好烟丝,将烟壶放在烟袋里,用火石碰出火,点着了纸眉,半跪在地下,用手托着 烟壶递到秀子面前。
水烟壶上长长的烟管正好递在秀子下巴边。秀子用嘴咬住烟管,在吟儿点火时轻轻地吸 着,随着烟壶里发出一串水响声,她下已四周喷出一团团烟雾。显然她对吟儿的手法比较满 意。
秀子从吟儿手中接过水烟袋,又满满地吸了几口,便让吟儿起来,“还跪着做什么,又 不是真的服侍老佛爷。一般情况下,老佛爷不一定要你跪在地下敬烟。为了让你练真本事, 才让你跪着学起,然后你站着敬烟就容易多了。”
“姑姑,要不要我再替你装一壶烟?”吟儿讨好地问。
秀子犹豫片刻,将水烟壶递给吟儿,让她又装上一壶烟丝。秀子一边抽烟一边耐心地告 诉吟儿说:“点烟时纸眉子特别有讲究,搓得太紧火头闷,不容易点火。相反,松了又容易 飞火星儿。太后喜欢抽南方出的烟丝,宫中称为‘青条儿’,这种烟丝不能湿也不能干。湿 了容易灭,干了呛人。怎么样才知道烟丝干湿呢?主要靠眼睛看色,鼻子闻味儿,一般人分 辨不出,你一定要分辨得出,否则就麻烦了,要想练出这种本事,只有靠你平日留心,不是 一天两天的工夫,你大概没想到这一小小袋烟里头有这么多学问吧?”
“总之,你本事没学到家,千万不要急着替老佛爷敬烟,这可不像你踢毽子,火星儿要 是飞到老佛爷身上,闹不好要杀头的。”秀子说了一大通,最后语重心长地叮嘱吟儿。
吟儿认真听着,真没想到这小小一袋烟竟有许多学问。透过秀子嘴边喷出的团团烟雾, 吟儿发现她眉宇间有种淡档的忧愁,似乎心事很重。听人说,秀子似乎不想离开储秀宫。吟 儿不明白,就算她在这儿呆久了,是老佛爷身边贴身宫女,但这儿再好也无法与宫外比。你 想想,在这儿再好,你也不过是主子的奴才,就像关在笼子里的狗儿猫儿与世隔绝。相反, 在宫外你不但能和家中亲人朋友们在一起,而且自由自在的想去哪儿就到哪儿,不必看主子 的脸色,不会有那么多规矩,更不会连心爱的男人都嫁不了啊!
我要能像她这样,很快就放出宫外那该多好啊!一想到宫外的荣庆,想到能跟他和和美 美在一起生活,她的心顿时乱得不行。她怎么也不明白,对她们这些当奴才的,竟然还有人 不肯离开这儿,秀子一定有其他难言之隐,所以她不想离开这儿。吟儿想来想去,总也想不 出什么样的理由,能令一位宫女心甘情愿地留在这座森严的皇宫一直到老死。
今儿秀子对吟儿特别好,不像往常总绷着脸,她和声细语地将敬奉老佛爷吸烟的事项一 一交待,好像她明儿就要离开这里。她俩相处快五个月了,尽管秀子平日对她恶声恶气,非 常苛刻,但每逢大处反倒不动声色,就像她冲撞茶水房的事,顶着她面恶狠狠地骂她,但事 后却瞒着别人,否则仅这一条她脑袋就得搬家了。还有她家里人来豁口探亲,姑姑非但不拦 她,还亲自替她梳头妆扮,让她穿上合适的衣服……总之,她摸不透秀子姑姑的性情,说她 对自己好谈不上,说她对自己不好吧,为什么她在一些要害问题上却宽容她。
秀子抽着烟,屋里静悄悄的,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过了一阵子,秀子终于抽完了烟,她 放下烟袋,看一眼默不出声的吟儿问道:
“在想心事呢?”
“没,没想,什么也没想……”吟儿躲着对方的眼睛,明知秀子不想再抽烟,偏偏没话 找话地问对方,要不要再替她装一袋烟。
“不用了。”秀子摇摇头。
“姑姑,”吟儿不自在地站了一会儿。她本能地害怕和对方单独相处,特别是没什么具 体事的时候,“我可以走了?”
“去吧。”秀子挥佑手。吟儿向她行了蹲腿礼,转身向门外走去。当她走到门边,刚要 伸手掀门帘,秀子叫住她。吟儿怯怯地站住,转身走到炕沿,两眼瞅着自己鞋面上的花纹。 她正想问:“姑姑叫我有什么事?”话没出口,秀子突然低声说了句前后不搭界的话。
“吟姑娘,你恨我吗?”
“没有,没有没有……”吟儿一时愣在那儿,舌头在嘴里打转,半天才挤出发颤的声 音,“没有,从来没有……姑姑都是为我好……”
“吟儿!”秀子打断对方,“你不说真话,刚进宫时,我也拜过姑姑,跟她学做事,学 宫中的规矩,嘴上讨她好,心里恨她一个洞,我总觉得她处处难为我,专挑毛病,只要看不 顺眼,不是用掸子抽我,就是让我跪着,一跪就是半天,夏天衣服单薄,有时连膝盖头都跪 出血来。”
“姑姑!我……我真的不恨你!”吟儿不知所惜地望着秀子,不知她说这些话究竟什么 意思。
“实话跟你说了,恨也好不恨也好,我都不在乎!你我在世上能碰面,能一起服侍老佛 爷,是前世的缘分,都是命,告诉你,在宫中,你我都是主子的猫儿狗儿,你只管想应该对 主子怎样怎样,永远也别想你自个儿该怎样怎样,要把你自个儿忘得干干争净。”“是!” 吟儿站那儿连连点头,心里觉得奇怪,因为自她拜秀子为姑姑,对方从不和她谈心,更不会 说什么奴才和主子之类的话题。
“兴许有一天我走了,你还活着,想起我今儿跟你说的这些话,说不定能品出点味儿 来!”秀子停顿了好一会儿,突然从炕沿边站起,神色黯然地走到窗前。
“姑姑,我……”吟儿一时愣住。她从对方语气中感到了某种悲凉,却不明白她这些话 里究竟隐含着什么意思。瞅着窗边秀子姑姑单薄的侧影,心想她一定有许多苦处深藏在心 里,不愿也不好说出来。她突然生出一股柔情,想留在这儿陪她说说话。她正想说什么,秀 子突然挥佑手说:“你去吧,这儿没你事儿了。”
离开秀子下房,吟儿心里非常纳闷,一路上耳边总响起秀子临分手前的那几句话,不明 白秀子所说的“她走了”究竟什么意思?如果是指她出宫的事,为什么紧接着冒出死呀活 的,她想来想去不明所以。
一天下午,吟儿坐在炕沿绣花,心里又想起这件事,便跟同屋的平儿提起那天秀子教她 敬烟的情况。
“平姐!你说,她说这些话究竟什么意思?”
平儿听后半天不出声。吟儿一再追问她,她才摇摇头说不知道。平儿嘴上这么说,心里 却在品味秀姑姑话中的意思。她听到一些风声,好像秀姑姑父母双亡,老佛爷替她作主,准 备将她赐婚给某王爷的儿子做媳妇。按理说这可是人人羡慕的事,可秀姑姑好像不以为然, 又私下跟吟儿说这种话,话里话外,显然透着一些弦外之音。
“我觉得她心事很重,好像不愿离开储秀宫。”吟儿说。
“那不行。这是祖宗留下的规矩,宫女一般做满七年就得放出宫外,听人说她已经在这 儿满八年了。”其实有关秀子的事她早就听说了,只是一直不敢告诉吟儿,怕她不小心说漏 了嘴,惹出麻烦来。
吟儿还想说什么,见平儿一脸的凝重,似乎不愿再谈秀子的事。宫中呆了一段时间,别 的本领没学多少,看人脸色却是大有长进的,一见对方的神情,吟儿也不再提秀子的事。
两人闷头绣着手中的鞋面花,谁也不说话。绣花是宫女们闲下来必做的活儿。宫中心静 得下,加上宫中图案花色多,所以宫女绣出的花色堪称一绝,后来流传到宫外,许多有钱人 肯花大价钱来收买。特别自咸丰十年洋人打迸京城,放火烧了圆明园,朝廷赔了洋人无数两 银子后,宫中花钱比以前紧得多,有些皇妃。贵人因为内廷拨下的钱不够花,常常让宫女们 绣了花拿到外面去卖,作为宫中费用补贴。储秀宫是老佛爷的住处,花多少钱也不在乎,不 存在手头紧这个问题,所以宫女们绣的鞋面都是替自己绣的,宫中穿衣服一年四季都有严格 的规定和讲究,不敢太惹眼,免得过分招摇,因此人怂都在鞋面花上比试,看谁的花式更新 更漂亮,所以宫女们谁也不肯马虎。
两人正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