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秀子,你快走!我是太后,我可不怕你。”她挥动着衣袖,一边说一边从窗口向后退 去。奇怪的事发生了,她话音刚刚落下不久,外面的风声戛然而止,她走到红木隔架边,拿 起一串佛珠,嘴里喃喃念叨着,仍不住想着刚才那阵怪风。一方面她觉得秀子当真有孝心, 一见她发威便不作祟了,另一方面又觉得有些对不住她,让她嫁了个废人。
慈禧正站在那儿发愣,身后传来殿门吱呀的响动。她心里一惊,以为秀子从门外进来 了,脱口叫了声“谁?”随着门帘挑起,茶水章笑呵呵地走进,双手端着茶盘,给慈禧请跪 安。
“奴才章德顺参见老佛爷。”
“你……你来做什么?”慈禧惊魂未定地盯着茶水章。
茶水章慌忙说小回回上那边叫他来这儿请茶。她这才想起是自己传他来敬茶的。其实她 并不想喝茶,只是不过借这个机会跟他说说话,一来她心情烦乱,二来茶水章后天便要和平 儿一块离开储秀宫,去养心殿那边当差了,从此御茶房就要换新人了,心里多少有些舍不得 他。
茶水章早在外屋沏好热茶,将茶放到茶几边,双手捧着盖碗递到慈禧手中,慈禧接过茶 杯抿了一口,竭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这是四川巡抚进贡的八宝茶。今年还是头回伺候您用呢。”茶水章深知慈禧一向严格 遵守作息时间,这么晚她还不睡觉,一定是为吟儿和秀子的事心情大坏。
“知道了。下去吧。”她叫茶水章来本想跟他说说话,不知为什么,见了他面又不想说 了。
“喳!”茶水章请了跪安,侧着身子向门边退去。他刚走到门边,慈禧叫住他。他连忙 转身站住,一边说:“奴才伺候老佛爷。”
“吟儿押在你那儿?”慈禧问。
“回老佛爷话,她就押在寿茶房边的库房里。”
“章德顺,你听清了,这是她自个找死,不是谁跟她过不去。”
“喳。”
“你回去告诉她,她死了我好好发送她。”
“喳。”
“你怎么还不走?”
“奴才想讨老佛爷个话儿。”
“你要是给吟儿讲情,那算白饶一回儿!”
“老佛爷!奴才怎么敢。后天奴才就得离开您身边,今晚上是奴才最后一次侍候您,我 才想问问,今天是先朝孝贞显皇后的祭日。佛堂上供,寿茶房是不是也得供茶汤?”茶水章 知道慈禧心里想饶了吟儿,只是祖宗规矩放在那儿谁也不敢动。尽管慈禧在宫中向来说一不 二,但对这方面一向不敢越轨,就连早上起床晚上睡觉这类小事也不马虎,所以她一向早上 五点起身,晚上九点必定上床。这就是她当政多年,这方面的口碑一向很好的缘故。他嘴上 不说替吟儿说情,其实来这儿之前就想到今儿是孝贞皇后的祭日,如果慈禧想饶了吟儿,这 显然是一个非常好的借口。
果然如他所料,慈禧显得非常意外,因为这种对先人的祭祈非常繁杂,全都由宗人府属 下的礼司通知有关部门。先朝孝贞显皇后祭日算不上什么大事,因此慈禧对此不知道一点儿 也不奇怪。
“什么什么?你说是谁的祭日?”
“道光老祖宗的孝贞显皇后啊。”
“日子没错儿吧?”慈禧心中不由一动。
“佛堂里供着列祖列宗二十位皇后主子的神像,奴才都记着日子呢。”
“供,当然得供,就供四川的八宝茶!”慈禧暗暗高兴,她终于找到机会饶吟儿一命。 从某种意义上说,她与其说饶吟儿一命,不如说替秀子还了一个愿,应了她托梦给自己的缘 分。
“老佛爷!奴才该走了。”茶水章见慈禧被自己说动了,心里暗暗替吟儿庆幸,总算帮 她捡回一条命。
“章德顺!后天你就要上皇上那边了。”慈禧心里感激对方替自己解了一个难,但脸上 不动声色,问起他去光绪身边当差的事。
“老佛爷,其实奴才跟炉子汤罐混熟了,让奴才去那边管那么多事儿,又要指派别的奴 才,实在是勉为其难啊!”想到今儿是自己最后一次替慈禧敬茶,今后到了皇上那边,一切 又得从头开始,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你这人好也好在这儿,要说没出息也在这儿。你想想,总不能让你一辈子烧水熬汤 吧,你进宫二十多年,一直是个内廷八品,你这一去,在万岁爷身边当上宫监督领侍,一下 子升为正六品,这有什么不好?以后那边有什么事,你只管告诉李莲英,他这人主意多,凡 事多问问他。”
“奴才遵旨,凡事一定多多请教李总管。”茶水章听出弦外之音,似乎慈禧将他放到皇 上身边,有更深一层的意思。他心里这么想,嘴上自然不敢多问,请了跪安后便一路回到茶 水房。
茶水章走后,慈禧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开。特别是经过刚才的一阵怪风,令她非常紧 张,嘴上说不怕,心里其实多少有些害怕。这样一来,她找到由头饶了吟儿,也还了秀子一 个心愿,她走到观音菩萨像前插上一根线香,然后双手合掌,口中念着阿弥陀佛。
不一会儿李莲英挑起门帘走进,他给慈禧请了跪安后,低声告诉她,说宗人府慎刑司的 人在外面等着给吟儿用刑,请老佛爷发落。
“发什么落?吟儿照旧当差。”
“老佛爷!这……这祖宗的……”李莲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碍不着规矩!吟儿今天就是给老祖宗烧纸呢!”慈禧不紧不慢地说,心里头对他老大 不乐意。她一向就不愿意让别人牵着她鼻子走,加上瑞王家的事,因此对他催自己发话本能 地生出一种反感。
“她给老祖宗烧纸钱,奴才怎么不知道?”李莲英永远也摸不透这位储秀宫说一不二的 女主人的脾气,眨巴着眼睛想了一圈,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硬着头皮问。
“不知道?找明白人打听去。差事越当越回去了!”慈禧看他一眼,故意不说显孝贞皇 后祭日的事。看见他一脸的愕然,她心里说不出的得意,对于奴才,哪怕像李莲英这种最贴 心的奴才,也不能让他完全摸透自己。不用说这种大事,就连吃饭喝茶这类小事,面对几十 盘美味佳肴,她从不说哪样菜好,再喜欢吃的菜至多吃两口,决不会动第三筷子。再爱喝的 茶,也得五天轮一回,到了期就得换另一种茶。否则,你的好恶一旦让奴才掌握得清清楚 楚,总有一天可能被人利用,成为你的弱点。因此让奴才知道你一些心思,却永远不能让他 们完全了解你心思。
一大早茶水章就被小回回传到内廷总管值房李莲英的住处。
内廷总管设在西六宫北面紧靠西铁门的重华宫一侧。慈禧住西六宫,而光绪住的养心殿 与西六宫仅隔一条横街,值房设在这儿自然是以这两者为中心考虑的。出了西铁门,就能由 神武门出皇城,进出非常方便。
李莲英喝了早茶,手中捏着玛瑙鼻烟壶,放在鼻尖下使劲嗅着,一股带薄荷味的清香由 鼻孔一直冲进他脑门。他站在值房陈列架边,仔细端详着那只德国制造的自鸣钟。他伸手拨 着钟上的发条,钟内立即响起叮咚悦耳的音乐声,同时玻璃罩内走出一列跳舞的男女小人, 一个个都是黄头发白脸皮,男的燕尾服,女的西式长裙。瞅着玻璃罩内那些金发碧眼小洋 人,他心情好多了。
茶水章掀起门帘,悄悄地走进,站在门边轻轻叫了一声:“总管!您让小回回叫我来有 事?”
李莲英转身见是茶水章,立即招手让他过来:“老哥!你这就见外了不是,叫我莲英, 要不就叫我老叔。来,你来这儿看看,这是老佛爷赏给我的报时钟,是德国人造的。这玩意 儿比宫中的水漏准多了不说,还能转出许多小人来。你看,这里头的小人活灵活现的,可惜 这些小人儿唱什么听不懂,要是能像大戏台上角儿会唱京戏就太棒了,你说是不?”
“那是那是,看来这些高鼻子黄头发的洋人不光会开枪放炮使蛮力,做起工来也挺精巧 的… ”茶水章连连点头,心里却想着他叫他来这儿究竟有什么事。
“老哥,”李莲英叹口气说,“这些洋人是我们老佛爷一块心病。现在朝廷中有人主张 学洋人,其实老佛爷也不反对,只不过不能让祖宗大法全给改了… 你说是不是?”
“那是那是!”
一名小太监进来替他们沏了一壶茶,替他们各人倒了一杯放在茶几上,然后悄无声息地 走出去,李莲英与茶水章在茶几边坐下。
“老哥!最近好一阵子没跟你单独说话了,挺想你的,所以让你过来坐坐,喝杯茶,这 可是上好的龙井茶啊。”
“好茶,好茶。”茶水章双手捧着茶杯抿了一口,然后放下茶杯,低声问道,“老叔, 您叫我来就为让我品茶?”“品茶当然是其次,主要是恭喜你高升啦!”
“老叔!”茶水章盯着李莲英,“这又是您的保举。我好好的茶水房不让干,愣把我搁 火上烤。我是那个材料儿吗?”
“是万岁爷自个儿看上你,硬是从老佛爷身边把你要过去的。”李莲英端着小茶壶一边 喝水一边笑着说,“其实老佛爷心里舍不得,但为了你前程,才让你去的。你在寿茶房是八 品侍监,熬到头儿不过赏你个七品。到了养心殿,上来就是宫监,正六品!连升几级呀。你 说哪头儿挑子热?”
“反正我说不过你。咱们茶壶里煮饺子——心里有数,就是别倒出来!”
“还有美事儿呢。储秀宫这边儿,你的钱粮照发!”
“这里边儿又憋着什么宝呢?”
“说对了。养心殿那边儿有什么大动静,你别忘了赏我个信儿!”
“什么?”茶水章一愣,“闹了半天,你让我给你当眼线呀?”
“这有什么不好。一手托两家。”
“得了吧,我老章干不了,您另请高明吧。”
“不不,就是你了。”
“我还是留在储秀宫烧水,这就跟老佛爷辞去。”
“你呀你,”李莲英笑得一口水喷出来,“你混!你也不琢磨琢磨,要不是老佛爷,我 敢往皇上身边儿卧个底吗?老佛爷瞧上你了,你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还得告诉你,要是 干砸了,别往老佛爷那儿推。我也不认账!”茶水章呆呆地坐在那儿两眼发直,这才想起慈 禧昨儿晚上说的话,顿时觉得自己被李莲英装进了套子,而且一定是他出的馊主意。看见对 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儿,脸上说不出的凝重,李莲英放开嗓门大笑起来,伸手拍着茶水章的 肩膀:
“害怕了?是不是担心现在暗中替老佛爷做事,有一天老佛爷不在了,万岁爷掌了大 权,让万岁爷知道就完了… ”
“老叔!你我多年的交情,既跟定你,出什么事我都不在乎。”茶水章硬着头皮说,其 实心里非常厌恶这种差事。
“好好!”李莲英满意地点点头,“就要听你这句话。你让我放心,我也让你放心,以 后无论出什么事,我也绝不会供出你。你只要自己小心,不要让万岁爷和他身边的人知道这 一层关系就行了。”
“老叔,”茶水章犹豫半天,终于硬着头皮说:“我想来想去,觉得你还是把我调回老 佛爷身边好。”
“为什么?”李莲英眯着两只长眼,额头下面像裂了一道缝。
“跟你说实话,我这人嘴笨心实,实在当不了这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