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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免引起注意,李元芳进屋时只点亮了桌上的一支蜡烛,仅够照亮桌前的一小块地方,此刻就在这片微弱的红色光环中,一大一小两个人,津津有味地闷头吃着冷菜冷饭,倒好像是在品尝着什么美味佳肴。
男孩子吃得差不多了,他偷偷瞥了眼李元芳,看他丝毫没有注意自己,就悄悄地从右手的袖管里探出一件东西来,突然挥起右手,朝李元芳的面门直扎过去。李元芳还确实没有防备这一着,虽然反应迅速,立即闪开脸用左手一挡,谁知那东西锋利无比,左手臂上立时就被深深地拉出了长长的一条血口,李元芳反手一记耳光,只打得那小孩原地转了两圈,往前扑倒在地,嘴里咬着的半块馅饼跳出来,那件凶器也丁当地落在地上。
李元芳瞧了眼左臂,血顺着拉破的衣袖不停地往下淌,他气地脸色发白,拎起那晕头转向的孩子,往桌上一按,咬牙切齿道:“你这小孩怎么如此狠毒?”
男孩只道自己这回在劫难逃了,吓得全身不停地哆嗦,眼泪终于扑簌簌地滚落下来。李元芳气呼呼地盯了他半天,自己取出块手帕裹了手臂上的伤口,坐在男孩子的对面,不再看他,一个人生着闷气。
小男孩却越哭越起劲,呜呜咽咽的声音越来越响,李元芳瞪了他一眼,道:“你还有脸哭!小声点吧,想把所有的人都招来吗?”
“呜呜,你,是你害死了我哥哥,呜呜……”
李元芳感到有点莫名其妙:“我害死了你哥哥?什么意思?你哥哥是谁?”他思索着,恍然大悟道:“原来那个人是你的哥哥。难怪,可是我并没有害死他。”
“是你,就是你,我亲眼看见的,他就死在你手上。”
“他确是死在我手上,但我却没有害他。说实话,他死得十分蹊跷,我都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死的。不过当时看他那样子,似乎是吃东西噎死的。”
小男孩不说话,还是不停地哭。李元芳叹了口气,端起他的脸蛋看看,上面清清楚楚的几根指印,李元芳摇摇头,轻声道:“还是打重了。我还从来没有打过小孩子。”他想了想,又道:“对不起,你哥哥死时的情景太特别,早知道我就不让他吃那些糕,也许他就不会死。不过你要相信我,你哥哥的死因,我一定会查清楚。”
男孩子停住了悲声,道:“我本来看着他的,可后来太困了睡着了,他就跑掉了,等我看到他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
“他是不是有什么病?”李元芳问。
男孩子摇摇头,又不说话了。李元芳知道一时问不出什么,就从地上捡起刚才的那个凶器,却是块犹如水晶一样的透明物,周边锐利无比,他左看右看不得要领,问道:“这是什么东西?我还从来没见过。”
“还给我。”
“那不可能。这东西就留在我这里了,你带着它太危险。”
接着,李元芳又自嘲地笑了笑,道:“这个世上能把我伤到的人可不多啊。今天的事情要是传出去,肯定会有人对你佩服地不得了。”
“真的吗?”男孩子闻听此言,兴奋起来。
李元芳没好气地道:“那是自然,不过我的脸可就丢尽了。”
男孩好奇地看着他,问道:“我刺伤了你,你好象一点儿都不生气?”
“嗯,我没那么容易生气。”说着,李元芳朝窗外张望了一下,道:“天快要亮了,我不能再把你留在此地,你家住在什么地方?我送你回去。”
“我没家……不过可以去城东的土地庙,是个破庙,平时从没人去,藏在那里很方便,以前我和哥哥没地方住的时候在那里住过一阵子。”
“好吧,你来指路。”
这个城东土地庙果然是个躲藏的好地方,周边杂草丛生,但是转过一条小巷就是集市,跑起来很容易混入人群,庙后又有一大片荒草地,再往外就是一样望不到头的大片树林。李元芳观察了一番,心中暗暗赞许,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挑的好地方。男孩坐在庙前的台阶上,李元芳在他脚边放下些铜钱,道:“饿了就自己去买点吃的。”转身要走,又回头道:“我有时间会到这里来看你。如果你有急事找我,可以在今天咱们说话的那棵大树下面留个字条给我,我每天都会去看。记住,不要再靠近狄府,那里不安全。”说到这里,他忽然问了一句:“你去狄府不是要找我,你不可能知道我在那里。你是要去找谁?”
“不找谁。”
“嗯,还是不肯说,没关系,以后你一定会告诉我的。我走了。”
他走了几步,停下来,背对着那孩子,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叫韩斌,别人都管我叫斌儿。”
李元芳回头对韩斌笑道:“斌儿,好名字。你会写字吗?”
“我会!哥哥教过我很多。”
李元芳点点头,纵身一跃,走了。
他回到狄府外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蒙蒙亮了,那些监视的人连同被他打翻的都一个不见了。他还是循原路返回,路过后堂狄仁杰的卧室,听到里面传来咳嗽的声音,狄仁杰习惯起床很早。李元芳在屋外站了一会儿,方才转身离开。
前传:并州迷雾 第四章(I)
太原,狄府。
早晨的狄府呈现出一付忙忙碌碌的生气。狄春指挥着几个家丁正把二堂上的楠木桌椅和孔雀屏风装车运走,后院门前,老张和另一个厨子在检查刚送上门来的菜蔬。奶娘带着狄景辉的一双儿女在堂前的院子里玩耍起来。陈秋月去后堂给公公婆婆请了安,此刻也来到院子里看着孩子们嬉戏,因为彻夜哭泣而苍白憔悴的面容上才稍稍沾上点喜色。
狄仁杰多年来上早朝养成了卯时之前就起的习惯,此时早已经用过早餐,仪容齐整地站在书房里。他略有些不知所措地在屋子里踱着步,一时间不太清楚今天应该做些什么。
“大人。”李元芳在门口唤了一声。
“元芳啊,快进来。”狄仁杰看见李元芳,心里涌起股说不出的亲近,看着他迈步进屋,狄仁杰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没看出有什么异样。李元芳穿着件半新的月白袍服,全身上下收拾地整齐利落,既有军人的一丝不苟,又带着儒生的文雅俊逸,狄仁杰欣赏地端详着他,忙把他引到榻边,让他坐在自己的身旁。
“昨晚休息的好吗?对此地还习惯吗?”狄仁杰笑眯眯地问道。
李元芳点点头,微笑道:“大人,我休息的很好。”
“这就好,这就好啊。”狄仁杰道:“元芳啊,你来的正好。我刚才想到,咱们这一路上的经历,还有诸多疑窦尚待勘查,你我今天有时间正好可以把整个过程好好回想分析一遍。”
“大人,跟着您真是到哪里都离不开断案啊。”
“元芳,你还莫要取笑老夫,这回我就让你来主导推理一次,看看你这么多年来跟在我的身边,到底有没有掌握些真才实学。”
“大人,让我试试可以,不过元芳要是推断地不好,您可不能全怪在元芳的身上。毕竟,这么多年来,大人您派给元芳的任务还是以打架为主,学习为辅啊。”
狄仁杰哈哈大笑起来,狄春急匆匆走到门口,刚想报事,看到这两人融洽的样子,一时间竟不忍打搅,就在门前傻笑着站着。待狄仁杰笑止,才发现狄春,问道:“狄春,你倒是想进来还是想出去啊?”
狄春忙跨前一步,道:“老爷,并州长史陈松涛大人来了,要见您。”
“哦,快请到这里来。”
看着狄春快步朝前院跑去,狄仁杰向李元芳介绍道:“元芳,并州牧的职位过去一直由魏王武承嗣担任,年前魏王病逝后,皇上便任命了相王接任。不过你也知道,这两位王爷都是本朝地位最高的人物,一般不离开京城。因此这位陈长史便是并州实际上的最高长官,在此地任职已有十余年,政绩颇斐,也算是位很得皇帝信任的大吏。他的女儿秋月就是景辉的夫人,昨夜你见到了。故而他也算是我的亲家……”
正说着,狄春领着陈松涛已经来到了书房门口,狄仁杰住了口,赶忙迎前几步,含笑招呼道:“哎呀,陈大人啊,您公事如此繁忙,还劳动您亲自来访,真是折杀老夫了。”
陈松涛站在门口,毕恭毕敬地作了个揖,道:“国老,您一向可好啊。松涛这厢有礼了。”
“好,好啊,陈大人请进。”
两位大人互相谦让着走进书房,陈松涛一眼看见了站在门边的李元芳,忙道:“这位就是李元芳将军吧?”
狄仁杰道:“元芳,这位是陈大人。松涛啊,你认得没错,这就是元芳,我的左膀右臂。”
陈松涛一边和李元芳互相见礼,一边上下打量着他,笑道:“名不虚传,名不虚传。果然是风神俊逸,仪容伟岸。难怪松涛常听人说起,国老是时时刻刻都离不开李将军啊。”
李元芳只是微笑着,并不说话,欠身让到了一边。
狄仁杰与陈松涛分宾主落座,狄春奉上香茶。
“松涛啊,我昨日午后刚刚到太原,虽然还没有时间出去体察一下市井民风,然据我从城外一路上回府所看到的市容和百姓的神色,这北都太原端的是治理得井然有序,百姓也可谓安居乐业。难怪历来诸位黜置使但凡视察并州治下的,都对你赞不绝口。松涛啊,你做的很好啊。有了你这样的好官,我也确实可以安心养老了,哈哈。”
“国老过奖了。松涛惭愧,惭愧啊。身为一方父母,勤政爱民实乃本分,松涛这点区区的作为,怎可与国老的经天纬地之材,匡扶社稷之功相提并论。况且,国老多次向圣上恳请致仕,圣上哪次是真的准了的?这次国老返乡,恐怕也不会是真的仅仅是养老那么简单。以松涛想来,最少,国老应该还担负着指导地方方略,检阅地方吏治的职责吧。”
狄仁杰一边摇头,一边笑眯眯地答道:“松涛,这回你可想错了。蒙圣上怜惜,老夫这次返乡可真的是要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了。”
陈松涛笑道:“那是最好,那是最好。松涛也是担心国老为国事操劳,一时半会脱不了身,才会有这样的臆测,还望国老见谅。”
狄仁杰喝口茶,道:“哪里。”
陈松涛又看了一眼端坐在下手位的李元芳,笑道:“不知李将军此次前来太原,又有何贵干啊?”
狄仁杰道:“啊,那也是圣上顾念我年老体弱,对元芳多有倚赖,故而特让元芳一路陪我返乡。唉,这一路上真还是多亏了元芳啊。”
“哦?国老一路上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啊,倒也没有什么大事,一些小小的波折而已,再加一些小小的奇遇。”
“哦?国老有什么波折和奇遇,可否说来听听?”
狄仁杰笑道:“松涛,你在并州为官多年,可曾听说过一个叫蓝玉观的所在?”
“蓝玉观?!”陈松涛面色变了变,接着忙说:“倒是没听说过。”
狄仁杰笑道:“昨夜我与元芳误入了这么个地方,还在那里宿了一夜,呵呵。那倒也真是个奇异的所在,一个空无一人的道观,如果松涛不曾去过,以后老夫倒是可以带松涛去看看。”
“那是甚好,甚好。”
狄仁杰顿了顿,又道:“松涛啊,说起来我还要多谢你这许多年来替我关照景辉一家。狄景辉生性顽劣,一定让你操了不少的心吧。”
陈松涛道:“国老这是从何说起啊。景辉虽对仕途没有兴趣,只肯领个五品的散官官阶,然他为人精明强干,又兼性情豪迈,气魄不俗,这些年来